陛下无耻

　　姬风臣很早就睡下了，因为他不想秃顶。他贵为京城富少，又生的漂亮风流，从十五岁那年开荤后就从不缺女人，但自从那一日在太医院骚扰叶文韬时无意间瞥见太医收治的一位公子后，他就有些担忧了。那位公子年纪比他稍大些，看模样大概二十七八，面目还算正常，只是黑眼圈稍重些，最恐怖的是头顶已经快秃光了，现在他出门只能随时带着帽子，从不敢摘下，遇到大风天，他就躲在家里不出门。

　　风流的日子过惯了，忽然得了这样的病症，对于一个爱出风头的少爷来说这种日子简直是地狱，那位少爷痛苦地差点给太医们跪下，声泪俱下。

　　那一幕让姬风臣到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他如临大敌，追在叶文韬屁股后头拐弯抹角地打听那症候，叶文韬依旧像往常一样不搭理他，自顾做自己的事。姬风臣实在是害怕啊，要知道他虽然也有实力，但爱脸如命，别人若是说他是靠脸吃饭他会更自豪，因此锲而不舍地问了好久。

　　叶文韬觉得他太烦人了，简直像烈日下叫的没完没了的知了，聒噪极了。他回头说：“纵欲过度导致须发早白脱落都是很常见的，什么药都补不回来，我看你还是趁早让匠人照着你的头发做顶头套比较妥当。哦对了，我这里有上好树胶，需要的话随时派人来取。还有问题么，没有就赶紧滚。”

　　姬风臣如遭雷劈立在当地，根本没有注意到惜字如金的叶太医少见地说这么多话。从那之后，姬风臣就默默改为吃素了，目的是抑制身体各方面的欲求，尤其是……那方面的。还真别说，自从吃素后，他发现自己的灵魂渐渐洁净了很多，尤其那些污七八糟的想法更是较之前少之又少，他已经开始有点理解几年如一日独守空房的阮匡和叶文韬了，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天晚上，他照常早早就躺下了，因为这段时间以来他还发现了一个小窍门——早点入睡会避免深更半夜某些欲求偷偷跑出来骚扰自己。就在他美美地缩在暖气四溢的热被窝里将睡未睡迷迷糊糊的时候，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一脚踹开了。冬日夜里刺骨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猛地往屋子里灌，这让用炭火暖了一整天的屋子霎时凉了一半。

　　“阮匡！！！”身为人臣，再好的涵养也被这暴君逼没了，他冒着被砍头的风险直呼其名，虽然某人不会真的砍他的头。姬风臣从床上窜下来，头发被狂风吹得四散开来简直像个疯子，他披头散发地大叫：“阿必！！关门！！快他-妈把门关上！！”

　　阿必只有十六岁，打小跟着自家少爷见过不少世面，还能跟着整日出入皇宫内外，不过这天下君臣同时发疯的场面还是令人毛骨悚然，他顶着发麻的头皮跑过去把门从外面胡乱关上。以防万一再开了，自家主子可能狂犬病发作冲上来咬自己，阿必咬牙把门从外上了锁。阿必脑补着自己被少爷咬的血腥恐怖的画面，哆嗦着苍白的嘴唇飞一般跑远了。

　　阮匡好像一点也不怕冷，他拎着一坛子酒大喇喇往桌旁的凳子上一坐，喊道：“来，喝酒！”

　　姬风臣：“小爷早戒了！”

　　阮匡也不管他，自斟自饮起来。他脑袋微微垂着，宽阔的肩膀也有些垮，从姬风臣的角度看过去，竟看到一丝萧瑟。他心中一紧，上次他这个样子是两年前，先帝驾崩，所有的是非混乱全部强加在年轻的他头上时。姬风臣抓抓头发，也坐在桌旁端起酒杯。两人都不说话，只安静地喝着酒，很有些英雄知己惺惺相惜之感。

　　阮匡起初也是这么想的，但……世界就在那一刻静止了——他看到姬风臣窗前放了一个盆栽，准确地说，何欢亲手做的、他以为他会送给自己的、那个盆栽！

　　姬风臣被他恶狠狠的眼神盯的莫名其妙，刚才不还惺惺相惜来着么，干啥变脸这么快！他报复般地嘲笑道：“干嘛？喜欢啊？”

　　阮匡咬着牙没说话。

　　姬风臣还在不知死的炫耀：“喜欢也不给你！这是人家专门、亲手、做了一下午、连夜送来、给我的！”

　　……

　　何必瑟缩在离少爷卧房不远的下人房里，仔细留意那边的动静。起先没啥动静，后来突然响起激烈的打斗声，拼命开门而不得的踢门声、接着是另一轮的打斗声，持续了接近两个半时辰，俩人几乎是从子夜打到天蒙蒙亮，期间时不时夹杂着两位温文尔雅的天之骄子很没有风度的互骂声，再然后就是两人沙着嗓子的精疲力尽的脏话和喘息声……

　　纯洁的阿必并没有想太多，只是担忧着皇上和自家主子的安危。可是这声音听在丫鬟和小厮们的耳中，就成了……春宵一夜、共度良宵、彻夜酣战、难分难舍。从这之后，大家对姬大人和皇上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断袖传言更加笃定了。哎，可惜了，丫鬟们叹道。

　　※※

　　何欢一夜酣睡，早早起床到养心殿上值。进了门，她巡了一圈也没瞧见皇上的身影，虽然今天皇上不用上早朝，但往日里这个时辰他都是坐在书房读书或者看折子的，从没有如此懒散的时候。何欢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她觉得只要她上值了就应该负全责，还是应该去寝殿看看，说不定他刚起在等着人服侍呢。

　　进了门，她发现宋公公还没下值，正倚靠在皇上卧室的门口，顶着一双熊猫眼，双目空洞无精打采。何欢过去拍拍他：“宋公公，该下值了，宋公公？”

　　宋安德这才像是刚看见何欢进门，吓了一跳地哆嗦了一下。他愣愣地盯着何欢片刻，眼里突然落下泪来。他颤着嗓子悲切地低声呼喊：“我倒宁愿是你！宁愿是你啊！是你……”

　　何欢当然听不懂，拿出帕子给宋安德擦眼泪，指指自己，“我吗？我咋了？”

　　宋安德抬手按住何欢的手，悲痛地望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何欢一扭头才发现阮匡正铁青着着脸站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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