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无耻

　　何欢沿着太液池溜达，折了枝梅花拿在手里玩儿，愁眉苦脸地想主意，筹谋着讨好皇上。瞧皇上那意思，昨晚她塞在被窝里的话本儿不起作用啊，是了，青楼里的俗物怎么入得了皇上的眼呢。这可怎么办？哎，可愁死她了。

　　要说以前，虽然她爱钱，但绝不至于到贪婪的地步，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她认识了烟雨。

　　人和人之间真的有很奇妙的缘分，何欢觉得自己和烟雨就有强烈的一见如故之感，好像上辈子就是一家人，亲如姐妹。烟雨虽深处烟花之地，却性情高洁，又敢作敢当，何欢很欣赏也很佩服她。更何况，烟雨对何欢那么好，并不是刻意的迎合讨好，而是自然交往中不自觉流露的爱怜和关怀，让从小缺失亲情的何欢再一次感受到亲人的温暖。所以，在何欢见过了老鸨的丑恶嘴脸后，她暗暗决定：要帮烟雨赎身，让她远离那个痛苦的肮脏之地，过上正常女子的平静生活。

　　想着赎身需要天文数字般的银子，望着湖心的小亭子，何欢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她先跑回太医院，央求叶徙帮她做一个漂亮的盆景。她想过了，姬风臣是京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喜欢什么，无非是美酒、美人、美器。美人她弄不来，美酒又太贵，她家有没有，因为师父和叶徙都不爱酒。再说了，姬风臣整日跟在皇上身边混，什么玉液琼浆没喝过，自己再怎么折腾也出不了什么新意。想来想去，还是美器靠谱，别致精巧的东西谁都喜欢，这一点在前两次她送礼时皇上的表情中就能体现了。叶徙聪明手又巧，他出手绝对没问题，姬风臣一高兴，何欢就能顺便从他那求个主意。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何欢怎么也没想到，她话还没说完，几乎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叶徙竟然甩了脸子走掉了！嘿，我这暴脾气，何欢撸袖子瞪眼珠，几日没见你小子还反了天了！她跳上去要勒他脖子，被叶徙一抬手隔开了。

　　何欢气的眼珠子都青了，大喊着小跟班麦冬：“我们自己做！！！”

　　麦冬兴冲冲的迈着小短腿跑过来，虽然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但觉得应该很好玩儿。

　　俩人吭哧吭哧费力鼓捣了一下午，何欢才做出了个歪歪扭扭的盆景，麦冬嫌丑，何欢逼了他很久他也不肯夸一句漂亮，最后实在没法了只鼓着小脸憋出一句：“爹爹说了，凡事只要努力了就好。”差点没把何欢鼻子气歪了。

　　小孩子大多喜欢斑斓鲜艳的东西，不懂得欣赏也不奇怪。这盆景其实并没有那么差，虽不是顶精巧别致，却胜在心思奇妙。

　　何欢先去库房里搜罗了个品相不错的青釉平盘，又特意用了漂亮的紫土，在上面栽种了一小枝雀舌、一小柱仙人球和一枝玉树，都是紧着长相怪异的挑，放在青釉盘上，显得别致又灵动。最后，她又挑了些圆润的小鹅卵石洒在上面，活泼极了。

　　何欢喜滋滋的托着平盘往姬风臣住的风雨轩走，路过翠竹林时遇到小春子，听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小春子直夸她手艺好。俩人刚擦肩而过，走了没几步何欢就被个迎面走来的小太监拦住了去路。

　　小太监上上下下打量了下何欢，问身后跟着的人：“他就是何欢？”

　　“是。”身后另一个小太监答道。何欢认出来这是安妃宫里的小诺子，她心下一惊。

　　只听为首的那小太监懒洋洋地说：“何太医，走吧，太后娘娘有请。”

　　何欢心里“咯噔”一声，安危面前，手里的东西一下子就成了累赘，何欢回头叫过小春子，把手里的盆栽交给他后，匆匆跟着小诺子他们往慈宁宫走了。

　　这边小春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刚下了值，本来打算去内务府去找同乡玩的，这下只能先把东西放好再去了。经过养心殿门口处，宋安德迎面走了过来：“手里拿的什么？”

　　小春子答：“何太医自己做的盆栽让我先帮忙拿着，他让太后娘娘叫到慈宁宫了。”

　　宋安德立刻敏锐觉察出事情不对劲，把他叫过去仔仔细细地问了一遍。他接过盆栽，打发小春子走了。

　　宋安德抱着盆栽进了养心殿，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回了阮匡。阮匡立刻放下笔，皱着眉问：“什么时候的事？”

　　“回皇上，就方才发生的事儿。”

　　阮匡当即迈步往外走，随口问：“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宋安德：“回皇上，是何太医自己做的盆栽，想必是要拿来孝敬皇上的。”

　　阮匡忍着嘴角的笑意，又骄傲又不屑地：“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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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慈宁宫里，何欢老老实实地跪在太后脚边，眼睛打量着一左一右两位妃子的华丽绣鞋。安妃和琪妃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也是有望被册立为皇后的最热门人选。

　　琪妃就是上回装病的那位，自那以后，常常把何欢叫过去问话，何欢嘴又甜，什么“依奴才看，皇上心里娘娘您的位置是第一”这种话信手拈来，把琪妃哄得开心极了，何欢因此在她这里得了不少赏钱。另一位安妃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心思深沉，也找过何欢几次，但给何欢的印象是，野心大，心机深。

　　太后问：“你在皇上跟前伺候多少日子了？”

　　何欢：“回太后的话，快三个月了。”

　　太后又问：“皇上的病可有好转了？”

　　何欢并不知道皇上有病的事，更不知道这是皇上连同她师父叶文韬和姬风臣一同出演的一出计谋，目的是对外称病防止嫔妃母家趁机上位。何欢含含糊糊地答：“皇上调理得当，渐有起色。”

　　太后：“你是御前太医，给个准日子吧，皇上再有多久才能招幸？”

　　何欢用余光看过去，一旁坐着的安妃和琪妃盯着她的目光瞬间热切起来。她心里纳闷，皇上的身子到底哪里不行了，怎么从没听师父提起呢，上回她求师父开药方，师父也只是开了简单的药膳单子，平日里也没见皇上每日固定服什么药啊，她一时也不敢妄加揣测酿成大祸，只支支吾吾的。

　　太后把手里的茶碗一顿，怒道：“大胆奴才，哀家问你话，为何顾左右而言他，快说！”

　　何欢缩了缩肩膀，连连磕头。

　　门外一声男声：“母后何必如此大动肝火，还是要注意保养才好。”珠帘掀开，阮匡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宋安德。

　　安妃和琪妃立刻矮身行礼，何欢则像是见到救命恩人，热切地看着阮匡。

　　阮匡和她对视了一眼，随即挥手让她起身。宋安德很有眼色地护着何欢出去了。

　　这是明显的袒护了。太后皱了眉，一旁两位嫔妃更是心头疑惑。阮匡很有风度地：“两位爱妃快请起。”随即脸上满是无奈和悔恨，自责道：“一切都怪朕，为何偏偏新婚燕尔，不能……哎，母后有所不知，除了几位要紧御前太医，儿臣不想此时声张。刚才那小太医只是药膳房的，自然不知道，希望母后今后能体谅儿臣的难处……”

　　太后见不得向来英姿勃发的儿子这般低眉顺眼，心里疼的什么似的：“好好好，母后保证今后不逼你了……都是母后不好……”说到伤心处，拿起帕子拭泪。话题成功被逆转，一旁安妃和琪妃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也都只能跟着皇上劝皇后不要过于伤心自责。

　　众人哄着太后止住了泪，阮匡又坐了会儿就出来了。出门时只看见宋安德一个人等候在外面，他四处望了一眼，问：“人呢？”

　　亲眼见到皇上对何欢的袒护，宋安德的一颗心早碎了，这时候连装傻都懒得费劲了，无精打采地答：“走了。”

　　阮匡：“去哪儿了？”

　　宋安德无精打采地摇了摇头。

　　阮匡心想，反正何欢要来守夜，不信他不来谢自己解围之恩。他不放心地回头问，“今晚是何欢当值么？”

　　宋安德继续面无表情的：“不是，是奴才。”然后，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皇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阮匡迈开长腿，也不管身后人跟不跟得上，径直独自大步往养心殿去了。

　　进了殿门，经过门口的长桌时他刻意看了看，上面放着的盆栽已经不见了，他快步走进书房查看，书架上没有，花架上没有，书案上更没有。他不死心，跑进了寝殿，把床铺都掀开了也没找到。他又跑去隔壁的餐厅，甚至小厨房都找了一遍，瓦罐砂锅都掀开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能发现。他失望又困惑，那盆栽难道不是他做了要送给自己的吗？难道他还送东西给别人？这皇宫内外除了自己，还有何欢需要另外讨好的人吗？

　　宋安德靠着墙站着，无奈地看着自家主子东跑西跑的一晚上发疯，心想，明日得去求叶太医来看看了，皇上这神经病得早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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