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的大江湖

　　【四】
　　小五拼命地帮自己干活，初七是非常开心的。但是看着他眼里的细微的焦急就知道小五一定还有事情要做，可是又因为欠钱只能呆在酒馆里。初七在心里腹诽，还说自己的爹是固执的老头，自己也很固执，明明用武功就能跑掉的。
　　暮色四合，小酒馆也开始打烊了，今天比昨天还早休息，小五还帮她把窗户修好了。这些都让初七很是开心。初七见绣娘和多叔都已经回房休息了，就跑到小五的身边，拉着小五的手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小五，你跟我过来。”小五感受着手里温软的触感，舍不得提醒初七她的行为不当，反正也没有人看见，不是吗？
　　初七拉着小五进了自己的房间就放开了他的手，趴在床头找东西。小五看着自己的手，刚刚的温度似乎还没有散去，心却有一点失落。
　　“啊，找到了。”初七拿着一个褐色的瓦罐，鼻子上还蹭了点灰，却显得很可爱。“拿着个瓦罐做什么，难不成还是什么宝贝？”小五伸手擦掉了初七鼻子上的灰，哭笑不得。“当然是宝贝了，是我的宝贝。”初七打开瓦罐的盖子，里面是一些散碎的银子和铜钱，“我算了一下，你押了那块玉，还做了好几天的活，再加上这些钱就可以抵掉饭钱了，你就可以离开了。还可以剩一些做盘缠。”
　　“离开做什么？还是，你不想我呆在这里？”初七转过头，对小五突然靠近的脸上的邪气的表情视而不见，“你不是有事情要做吗？别想骗我，我的眼睛可厉害了。”初七从小就做伙计，察言观色已经成为一种本能。
　　小五神色莫名，“我们才认识几天，你不怕我拿了你的钱再不回来了？”初七歪头看着小五，笑了，“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知人知面不知心。”初七把瓦罐塞到小五怀里，“说了不会就是不会，拿着就是了，罗哩罗嗦的。再说了，又不是白给你，要加利息的。”小五笑了，笑得没有一丝邪气，像一个孩子一样纯真，眼里水波荡漾，“少则一月多则两月，我一定会回来的。”小五晃了晃手中的瓦罐，“回来把你的钱还给你。”
　　“好，我等你还钱。”
　　第二天清晨，初七在起床时发现自己的床头有一枝白色的花。是茶花，层层的洁白花瓣相依相偎，翠绿的叶子衬得茶花越发好看。茶花下压着一张纸条，“等我”。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人的心都暖暖的，初七因为小五的离开而产生的惆怅也消失了。初七把茶花插进水里，希望它能多活一段时间。
　　傍晚，初七在收拾杯盘狼藉的大堂，江湖中人总是不太拘小节的。绣娘看着初七忙来忙去的身影，眉头却皱的死紧，她自然知道小五的钱是哪里来的，却没有不让人走的道理。同时也不敢太过插手，万一起了冲突被人注意到初七就不好了。该说不愧是她的女儿吗？一样的傻，只盼不要有一样的结局。
　　“初七，去后面的树林里找些干柴来，厨房起灶火的干柴没了。”绣娘朝着初七大吼，生怕她没听见。“知道了，我收拾好了就去。”初七加快速度，手脚俐落地收拾好大堂就向树林走去。
　　初七被丢在了柴房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捆在一起。看着眼前这个凶神恶煞的人，初七害怕极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她不能哭，因为她知道他们不会可怜她，放了她，说不定还会嫌弃她麻烦杀了她。所以，初七拼命地忍着，不敢让眼泪掉下来。她只不过是捡个柴火而已，就被这突然出现的这个人制服捆了起来。
　　“小伙计，只要你乖乖的配合我回答问题，我就会放了你。”壮硕的大汉脸上满是络腮胡，在初七的面前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冷光闪闪。“你……你要知道什……什么？”初七抽泣着回答，却不敢太过小声。“风成武和碧翎羽在哪里？”
　　【五】
　　初七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静心回想着自己的记忆，可是……“我不认识什么风成武，也不知道碧翎羽在哪里。”大汉明显认为初七是在欺骗他，举起了手中的刀，“臭小子，现在江湖上谁不知道你和风成武混在一起，你居然还说不认识。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找死。” 初七害怕得闭上了眼睛。
　　“哐当！”大刀落在了地上，初七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小心翼翼地睁开了眼睛。那个大汉倒在了地上，多叔却站在初七的面前，“丫头，没事吧？”说着就蹲下来给初七解开绳子。“多叔……”初七觉得很委屈，虽然小酒馆大多招呼江湖人，但是她从来没有被牵连进去，因为她只是一个小伙计而已，这次真的是被吓到了。
　　“没事没事，多叔在呢。”多叔轻轻地拍了拍初七的后背，安慰着她。绣娘也走了进来，一脚踩在那个大汉的身上，“敢在老娘的地盘惹事，还真的是有胆子啊！”任谁都能看出绣娘的怒火快要冲破天际了。“初七，去房间休息，剩下的不用你管了。”
　　“哦，好的。”初七这下子也看了出来，和她相处了多年的多叔和绣娘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委屈过后，初七觉得有点郁闷，怎么这么多年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呢？
　　“把他给我弄醒，我非要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美丽人生！”绣娘抚摸着从怀里掏出的瓷瓶，脸上明艳的笑容却让多叔不敢直视，他还没有忘了这个女人当年的本事，直叫人心底发寒。多叔点着那人的痛穴，直至将他痛醒。“你们是谁？”绣娘狠踢了他一脚，“现在你才是阶下囚，只有我问话的份。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我就那它来招呼你。”绣娘晃了晃手中的瓷瓶，笑靥如花，“知道这是什么吗？它叫食心蛊，很简单易懂的名字是不是？”
　　……
　　初七不知道绣娘和多叔是怎么处置那个男人的，不过依照那天从柴房传来的惨叫来看，总之不会好受了。绣娘告诉她，小五就是风成武，火枫山庄的少庄主，江湖上传言他已经得到碧翎羽了，所以遭到各方追杀。而且，他曾经在小酒馆呆过的消息已经是人尽皆知，尤其她还与小五相处得不错，所以麻烦就都找来了。初七早就知道小五不是他的真名，却没有想到他的身份是火枫山庄的少庄主。“也罢，不过是一场梦。”初七掩下心底些微的失落，让自己像平常一样干活。
　　“我是漠北霸刀，你最好告诉我风成武和碧翎羽的下落，否则……”初七无语地看着小酒馆门前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淡定地朝后面喊：“老板娘，多叔，有客到！”绣娘和多叔瞬间就跃到初七面前，“初七，去泡壶茶，一会儿我们会口渴。”初七立马转身走向厨房，脸上没有一丝波动，“是，老板娘。”
　　任谁在一天里被骚扰个两三次却毫发无损，都会有和初七一样的淡定，更别说这样的日子已经半个月了。多叔的掌法出神入化，几乎无人能敌；绣娘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什么陷阱、毒蛇和蛊虫整得一批批到来的人哭爹喊娘。初七表示，她的神经已经被锻炼出来了，绝对经受得起考验！！！她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围观的挺开心的，让那些人硬是说自己知道风成武和碧翎羽的下落！！！一群没有脑子的魂淡！！！
　　虽然各路江湖人陆续而来，可是绣娘和多叔应付起这些人来却是绰绰有余，初七凭着那些诡异的蛊虫猜测绣娘应该和苗疆有关系。两人也没有说要离开小酒馆，初七自然也是不提离开的事，她是一个孤儿，自然是跟着养大她的绣娘和多叔。更何况除了这里，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
　　【六】
　　夜幕降临，一家小酒馆准备关门了。“初七，去把门关上，打烊了。”正在算账的绣娘朝初七大吼，中气十足。“马上！”初七正准备关上大门时，看到天上的圆月洒下的月光，已经是十一月十五了。初七走出大门抬头仰望夜空，这时天上开始飘起了雪花，映着月光莹莹发亮，伸出了手掌去接落下来的雪花，看着它在手心慢慢融化成水，“不会再回来了。”
　　转身关上了大门，走向自己的房间，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这两年以来，风成武在江湖上大出风头，哪怕初七没有特意去打听，关于他的消息也源源不绝地进入初七的耳朵。江湖人也终于相信小酒馆与风成武和碧翎羽无关，不再来寻麻烦，也让小酒馆的日子恢复了清静。
　　风成武不知从何处寻回了碧翎羽，逃过了江湖上各路人马的追杀，将碧翎羽送回了火枫山庄。
　　风成武在武林大会上力压群雄，成为新一任的盟主。
　　风成武得到段老盟主的独女段瑶的青睐，段瑶号称武林第一美女，向来清高，第一次倾慕他人。段老盟主疼爱女儿，和风庄主提出两家联姻，婚期就在十一月二十八。
　　风成武带领白道的人与炎穹教带领的□□的人大战于衡山之巅，虽有损伤，但是白道的人胜了□□的人，三十年之间不会再起大战。
　　风成武，风成武，风成武……全都是风成武。好像在这两年里，江湖上就只有风成武一个人的消息。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了江湖上新一代的传奇，无人能出其右。
　　但是，这一切都和初七没有关系，她仍然只是一家小酒馆的伙计，做着她应该做的事情。床头后的那个空了的瓦罐也慢慢地开始有了银钱，只是离填满的那天还有点远。那朵茶花早就干枯了，初七把它放在瓦罐里，被银钱一点一点盖住。那段日子里曾有的回忆也被初七遗弃，当忘则忘。
　　只是，心总是会闷闷的。
　　低头算账的绣娘抬起头，看着初七离去时显得有点落寞的身影，翻了个白眼，嘴里碎碎念：“不过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子，念着做什么。你该庆幸他没回来，否则叫他尝尝老娘的厉害。”绣娘觉得心烦，合上账册也回房了。
　　第二天没有一丝阳光，落了一夜的雪，外面变成了一片雪白，天地之间的声音好像都消失了，寂静无声。大雪天的，也没有客人来，小酒馆没有开门。绣娘、多叔和初七三个人就都围在火炉旁，炉上温着一壶黄酒，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盘小菜，三人边聊天边烤火。初七的眼里全是欢乐，全然不见昨日的落寞。
　　“咚咚。”有人敲了门，三个人都不想离开温暖的火炉去开门。“初七，去开门。”老板娘开了口，初七也就只能去开门了，做工的伤不起啊。“来了来了，等等。”初七猛地打开大门，笑容却僵在了脸上，站在门外的是一个她以为再也不会出现的人。那人笑得开朗，脸上没有一丝阴霾，和两年前离开时的笑容一模一样，就好像他没有离开过，就好像着两年不曾流逝走。
　　初七握紧了手心，脸上却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客官，今天酒馆不招待客人，抱歉。”说着，初七张开双臂想要关上大门，将人关在门外。风成武，也就是小五眼疾手快地挡住了，挤了进来，对着初七笑。初七的态度让风成武放下了一直提着的心。她还肯发脾气就好，总有办法让她消气，总好过她不再理他了。
　　初七抵不过他的力气，放弃了关门，正要离开时却因为出现在眼前的东西停了下来。洁白的花瓣相依，翠绿的枝叶相偎，是一枝茶花，“小七，我回来了。”
　　【后记】
　　火枫山庄与段家联姻，新郎不是风成武，而是他的大哥风成文，据说段瑶一开始青睐的就是风成文，只不过江湖上的人弄错了。碧翎羽由火枫山庄掌管，下一任的庄主也在婚礼上宣布由风成文继承。因为风成武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各门派准备重开武林大会，选出新任武林盟主。炎穹教隐入深山，似乎在积蓄力量，等待下一次的机会。北方出现了一个已经隐居多年的大侠的踪迹。南疆的巫毒教派了人来到中原武林，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江湖，总是不缺少各种据说，也不会因为少了谁而有所沉寂。
　　一家小酒馆来了一个新的伙计，总是跟在以前的小伙计后赔笑脸；老板娘老师黑着脸看着两人，一天要“不小心”折断好几支笔；厨师会在老板娘快要发飙时出来打哈哈。一切，都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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