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的大江湖

　　【一】
　　林川和江梁两地的官道交界处有一片小树林，树林中有一家小酒馆，它的名字也叫“一家小酒馆”。因为位处两个城镇之间，而且方圆五里就只有这么一个歇脚的地方，生意不错，大多数的江湖人也不会在这里惹事。老板娘绣娘是一个四十左右的风韵犹存的女人，暴躁贪财；五十左右的厨师多叔，老实憨厚；以及十五岁的伙计初七，这就是一家小酒馆的全部人员了。
　　“初七，快点起床干活，客人就快来了，听见没！”天刚蒙蒙亮，绣娘的声音就穿过门板刺进初七的耳朵，把初七从美梦中惊醒。“知道啦！马上来！”初七从被窝里爬出来，大声吼回去。由于老板娘脾气火爆，说话基本靠吼，伙计也就有样学样了。
　　迅速地套上灰色的衣衫，穿上黑布鞋，长发用灰色发带束起，一身利落的打扮加上清秀的面容，乍一看就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其实，除了茶馆的人，大多数客人都认为初七就是个男的。但是，那双灵动的眼眸却让人无法忽视。“啊啦啊啦，最近真的是要很努力，都怪那什么讨厌的碧翎羽。”初七冲出房间，开始打扫大堂，以便于迎接这一天的客人。
　　一个月前，江湖突然涌出一个传言，火枫山庄消失无踪的暗器之王重现于林川和江梁的某个地方。七十年前，火枫山庄的庄主与炎穹教教主在林川和江梁之间的无名谷决斗，二人同归于尽，火枫山庄的镇庄之宝——碧翎羽也因此而遗失。一时之间，江湖的各路人马之间暗潮汹涌。白道的人都想得到碧翎羽来增加自己的实力，好在一年之后的武林大会上夺得盟主之位；□□的人则是想利用碧翎羽来压制白道的力量。白道首领火枫山庄与□□首领炎穹教更是针锋相对，火枫山庄想拿回镇庄之宝，炎穹教想洗刷先人耻辱，门人之间屡屡引发血战。
　　一家小酒馆的生意因此火了起来，初七的活也就越来越多了，客人太多经常招呼不过来。“该让老板娘多找一个伙计了，帮我分担分担也好啊。”初七在嘟嚷的同时也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她可不想领教老板娘的“狮吼功”。
　　“小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踏进小茶馆的大堂，清朗的声音让初七向声源处看去。少年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如雕刻般的五官蕴藏着锐利，本该稳重的面容却因唇边那抹坏笑而显得有点邪气。一身绸缎蓝衣，袖口和衣角绣着蓝色的水波暗纹，腰带上嵌着一块温润的白玉，脚蹬软底的白色软靴。初七眼睛发亮，在心底暗叫：有钱的公子哥儿，大肥羊！
　　“来啦，客官。”初七引着少年向大堂的东南角的桌子走去，那里相对安静也不容易被他人的目光打量。初七把桌子和椅子都重新擦了一遍，“不知道客官需要点什么？”初七脸上的笑容堪称标准，绝对是把“热情好客”四个大字刻在脸上。
　　少年朝初七笑了一下，初七霎时只觉得桃花烂漫迷人眼，差点就撑不住了。“来一壶上好的女儿红，四碟凉菜和四碟干果，再来八个热菜，四荤四素。”初七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了，“好嘞，客官您稍等。”初七兴冲冲地向后厨跑去，哈哈，果然是大肥羊！
　　【二】
　　“小七，这些碗盘要放哪里呢？”初七停下擦桌子的手，“放后厨去，然后再把它们洗干净！”初七觉得自己快要被眼前的人气死了，什么事情都要问，搞的自己的活都不能好好做完，“还有，我不叫小七，是初七！初七！！！”小五笑得一脸纯洁，“一样一样。而且，我是小五，你是小七，不是刚好吗？”好，好你个大头鬼啦！初七在心里愤愤不平，自己算是被这个人吃定了。
　　小五，就是几天前来的那只大肥羊。大肥羊在吃了饭之后才说他没有钱，气得绣娘大发神威，狮吼功响彻小酒馆。绣娘威武地扣押了大肥羊腰带上的玉，还让他在小酒馆干半个月的活来抵消那顿饭的钱。大肥羊自称小五，然后很潇洒地留在了小酒馆干活。初七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可是她真的很烦这人一直跟在她身后问东问西的，赶都赶不走。说是来做伙计的，可是根本就没有给自己分担多少，好吗？！现在除了身累，她还觉得心累啊！
　　小五把碗盘送到后厨，在几乎把碗盘打碎了一半后，终于洗完了。看着自己的成果，小五表示很满意，“我还是很有天赋的嘛，无论哪方面。”这时，绣娘从大堂过来检查，看完之后直接发飙，“你个蠢货，洗个碗盘都能打破一半，你是想老娘赔钱吗？以后禁止你碰这些脆弱的东西，以及，再干三天的活！”“好啊，那就叨扰老板娘了。”要是不看小五抽搐的嘴角的话，他的笑容堪称完美。
　　绣娘离开之后，初七才从门后出来，“听到老板娘在吼，就知道你肯定做错事了。”“那你怎么也不来帮我呢？我好伤心呢。”突然凑近的脸把初七吓呆了，只能睁大了双眼傻傻地看着小五。俊美的容颜让人心悸，温热的气息呼在脸上更是让人无法呼吸。“噗哧，你是会龟息功吗，怎么都不用呼吸？”初七听到小五的话才回过神来，脸顿时爆红，“你……你才会龟息功。”初七一把推开小五，“离我远点，你挡路了。”说完就转身走了，如果没有被门槛绊了一下差点摔倒的话，还是能够表达出她想要的冷静的效果。
　　小五双手抱胸依靠在门边，看着离去的背影，声音低不可闻，“呵呵，真是有趣，看来以后不会无聊了。”
　　初七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转眼就抛之脑后，开始努力干活，老板娘才是大杀器啊！夜幕降临，初七才得以休息，收拾好了自己就回房了。一定要一觉睡到大天亮，握拳！！！
　　万籁俱静，月光透过窗纱照进屋子，撒在初七的脸上，清秀的容颜像是泛着莹润的光泽，秀丽许多。阴影中传来一生轻叹，慢慢伸出一只手，探向躺在床上的人。“什么人？”掌风扫过，阴影中的人躲闪而过，还已一掌，两人对了一掌，那人顺势破窗逃跑。小五阴沉着脸，居然可以轻易躲过自己的火凌掌，还能与自己对掌之后逃走。当今江湖上能做到的人包含退隐的绝对不超过五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对一个小伙计下手？小五庆幸自己经过初七的房间时注意到那声叹息。
　　“恩，发生了什么事？”初七被破窗声吵醒，撑着身子爬起来。小五拿出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蜡烛，“有人袭击你，多亏我把人赶走了。我可是救了你哦，小七。你说你要不要……”小五转身看向床上的人，把“以身相许”四个字吞了下去。白色的亵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乌黑的秀发披散着，刚睁开的双眼朦胧，小五立时转过身，他这时才想起初七是女子。
　　“什么？有人袭击我？不会吧？我只是一个伙计。”初七看见破掉的窗户，吓得抓紧了被子，“怎么办？那个人还会不会来？”初七把目光投向小五，眼里全是恐慌。小五回头看了初七一眼便移开目光，“不要怕，我会在你的房外守着，你不会有事的。”“真的？太好了，谢谢你，小五。”笑靥如花，晃了谁的眼？
　　【三】
　　初七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小五，你还在吗？”门外传来了令人心安的声音，“我在。”初七转向门的方向，“我睡不着，我们来聊天好吗？”“你想聊什么？”初七咬了咬嘴唇，“呃，说说你的家人吧。”
　　小五坐在房门外的台阶上，“我的家里有我爹和我娘，我娘对我很好。不过我和我爹简直就是天生不对盘，一定老天爷不小心把我塞到这个家里的。”听着小五愤愤不平的声音，初七睁大了双眼，满是好奇，“为什么这么说？”小五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回想起自己老爹那张严肃的脸，“我爹一看到我就手发痒，直想揍我。我呢，一看到我爹就头发麻，直想逃跑。”
　　“真的吗？你有点惨啊！可是我很羡慕呢！”初七看着门想着小五无聊的样子，眸光温柔如水。“羡慕什么？”小五转头，尽管看不见里面，却还是凝视着她所在的方向。“羡慕你有爹有娘，有一个完整的家。”顿了一下，初七还是接着说下去，“我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是老板娘把我捡回来的，她也能算是我的娘。”“你叫初七，是在初七被捡回来的吗？”小五觉得初七这个名字很可爱，但是随便了些。“是啊，我的名字就这么来的。你说，有爹，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身痛心痛的感觉。”小五斩钉截铁地回答，“被打的身痛，被骂的心痛。”初七听得很可乐，“嘻嘻，一定是你不乖不听话。”小五翻了个白眼，“那种固执的老头子会说的话我才不要听。”
　　“你的武功是不是很厉害啊！”小五的声音是满是得意，“当然了，我的武功可不会差。”“武功好怎么还会留下来当伙计。”初七表示她才不相信呢！“武功再好也还是要还债的，不是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吗？”“你有不是英雄，我都没有听那些江湖人说过你的名字。”“那是他们孤陋寡闻。”“才不信，吹牛皮。”……
　　夜，逐渐深了，两人聊天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小五听到初七那平缓的呼吸，就知道她已经睡着了，自己也靠着门板养神。
　　清晨的阳光洒满了一家小酒馆。沸腾的水壶弥漫出氤氲的水雾，初七抓过灶台边的抹布，把它盖在水壶的壶把上，准备拿水来泡茶。“要我帮忙吗？”“啊！”突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吓了初七一跳，松开了拿着水壶的手。小五眼疾手快地右手搂过初七，左手接住水壶，“没事吧？”坚实的手臂透过衣裳传来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让初七很不适应，“我……我没事。谁让你吓我的。”说完之后很不满地皱了下鼻子。
　　“那，我跟你道歉喽。”半挑的眉毛，含笑的双眸以及微斜的唇角都让人心跳加速。初七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伸手去够水壶，“不用啦，把水壶给我，我要去干活。”小五手一转，把水壶离初七又远了点，“还是我来吧，泡茶我还是会的。”初七沉默了一下，“那你要注意一点，要是出错的话，老板娘可就要发威了。”“放心，我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的。”“最好是这样。”
　　这一整天下来，因为小五异常的勤奋，总是见缝插针地帮初七干活，还使用武功迅速处理自己导致的一些小意外，小酒馆的生意非常顺利。初七的活计也被分担出许多，轻松了不少。
　　绣娘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嗤笑一声，跟多叔吐槽，“果然让男人奋进的动力不是钱权就是女人。只不过，没想到初七那个假小子还能迷倒一个。”多叔憨厚地笑着，“初七也是一个好孩子，就是打扮得……简洁了点。”绣娘不屑地翻白眼，“什么简洁，明明是随便。我也不是没发给她月钱，谁让她不花的，抠死了。”“初七这不是当着伙计嘛，方便点。”“反正在你嘴里就什么都好。”绣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十五年了，我只希望一切还可以这样平静下去。”“一定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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