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林

　　这天刚亮，一大早的，李振河又下山来看吉娜妈妈，手上带着香桂乡村民送给他的两罐牛奶，一茶缸子白煮蛋，都是纯天然无污染，今天刚产的新鲜的很。

　　因为吉娜阿妈一出门就往自家废墟那走，所以昨儿晚上医疗站的医生护士把她带回帐篷后就叫人看着她，怕她出去再着了凉或有什么闪失。

　　李振河进来一撩医疗帐篷，看见清粥小菜摆了一桌子，其他伤员病患都在吃着，吉娜阿妈面前的还是一筷子没动。

　　“吉娜阿妈，今儿个天气好，我带您四下转转？”李振河把手上的东西交给护士，拉了张椅子坐在老阿妈眼前。

　　“李指挥，这……”负责照看阿妈的护士乍听之下有些急了，吉娜阿妈年纪大了体力不行，又好几天没吃东西只靠打营养剂支撑，医生叮嘱过不能让她再乱跑。

　　李振河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讲话。

　　吉娜阿妈虽然是少数民族，但和汉人相处久了还是听得懂一点常用的汉话，她这回倒是抬头看了一眼李振河，显然是听懂了李振河要带她出去，她以为能再去自己的老房子看看。

　　李振河见老人肯理自己了，心里偷偷一乐，“但首先啊，咱们要吃点东西，您不吃东西走不动啊，对不对？”说着舀了一勺白粥凑到阿妈嘴边。

　　护士注意着吉娜阿妈的动作，李振河也眼巴巴盯着。

　　老阿妈干瘪暗淡的嘴颤了颤，凑着勺子抿了一口，颤巍巍喝下半勺稀粥。

　　吉娜阿妈终于肯吃东西了，大家都高兴的不行。李振河给她喂了半碗，又剥了一只白煮蛋，掰成一块一块的给她吃了一个。吃完东西的吉娜阿妈明显精神头好多了，只是眼光还看着李振河，显然是没忘李振河的承诺。

　　“你把这些蛋和奶分给伤员，我带阿妈出去转转。”李振河笑着站起来，拿毛巾擦了擦手要扶吉娜阿妈。

　　“可是何医生说了不让……”护士为难道。

　　“没事儿，我看着呢，我待会把她送回来。”

　　护士看李振河憨笑的脸和吉娜阿妈恳切的眼神只好破例。

　　出来帐篷外，阳光正好，照在环抱营地的雪山上，倒有点儿古人说的‘皑皑山上雪’的味道。吉娜阿妈一出来就着急往前面废墟那走，李振河扶着她的手使了点劲儿，没让她往那去，反而带她向相反的地方去了。

　　营地大后方是一大块完完整整的草皮，野草正茂，长得有半人高度，开了零零星星明黄粉紫纯白的小花，这块地上没一点裂隙，就和地震前的景象一样。建设营地的时候这地也奇异的没受到破坏没被推土机推平，也许是建设者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避开这唯一能看到坝上昔日影子的地方。

　　其实李振河早就看好了这块地，当时来这儿落地前飞机低空飞行，他一眼就相中了这儿，刚好中心营地恰恰建在这里，今儿他就想带吉娜阿妈过来看看。

　　“真美，”李振河视线随着半空飘过去的一只不知名小虫移动，“吉娜阿妈，我之前没来过你们这，这儿以前，是不是就像这样？碧草蓝天清风吹送……吉娜阿妈，您看那边，”他给她指了指前面营地上忙忙碌碌的援建者，有时候只盯着一点看会陷入执拗的怪圈，离的远了放眼去看才能看到全景全貌，“看他们干的多卖力，要相信我们，我们会把这里建好，建的比以前还要好……人只要活着，就还能看见这天，这地，就还能走下去……”

　　老阿妈看着帮忙建设的外来人、看着营地上恢复了活力打打闹闹的孩子们，慢慢的眨了眨眼睛，嘴唇抖动了一下。

　　“阿妈，您知道那个好不容易把您救出来的小战士吧，他在县里，”李振河注意到老阿妈有了反应，继续说道，“他因为救您，腿被水泥板压住了，压的时间长，血脉不通只能截肢，现在还在住院呢。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就是为了把您救出来，他希望您能……希望您能好好的，我们都想您能好好的。要么，您就把我当您儿子一样对您好，我在这儿，帮着大家盖房子，盖好啦，就是一个新家，大家都可以住进去，为了看那个新家，咱们好好活着呗！”

　　老阿妈没有说话，眼神中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她捏紧李振河握着她的手抬了抬，示意要回帐篷。

　　李振河顺着她的意跟她往回走。走着走着心里涨起了一种名叫宽慰的情绪，吉娜阿妈好歹肯表达自己的意愿了，比起前日的她，好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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