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祭

　　电梯动了，缓缓地往下滑，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上润滑油，竟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气氛瞬间凝重了起来。

　　杨亦宁一把抽出了武器，金光一闪，黑黢黢的电梯里亮了三分，却更是诡异——全然不知自己就是诡异的源头的叶青正耷拉着他那条长舌头好奇地四处乱看。

　　“哇，不用自己走就能下楼呢，”叶青还在感叹，东摸摸西摸摸的，“现代人真厉害。”

　　“叮”的一声，这就算到了目的地了。
　　电梯门缓缓地打开。

　　叶青兴冲冲地就要跑出去，杨亦宁一把拉住了他，面色凝重道：“等等。”

　　电梯门外仍是黑黢黢的一片，明明应该是白天，目之所及却一点光都没有，杨亦宁无端端地从心里生出些许熟悉，便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往外照。

　　“你在干什么？”不在状况中的叶青绕着杨亦宁转了一圈，“怎么了吗？为什么要拿出符纸？”

　　“嗯？”杨亦宁皱了皱眉，只当他是不认识现代电子产品，便随口回道，“这是手机，不是符纸。”

　　叶青“哦”了一声，想着这也许是一种新的符纸的叫法，也没过多怀疑——因为在他眼中，杨亦宁拿着的分明是一张再正统不过的符。

　　电梯外面仍是住宅楼内部的模样，只不过格局和他们家大相径庭，更破败了许多，像是那种八九十年代建的多层或者小高层。

　　杨亦宁小心翼翼地从电梯上出去，手心已经蒙上了一层汗。

　　他感觉不到任何鬼怪的气息，而在他面前的，只有一个末尾消失在黑暗中的下行的楼梯。

　　好安静。

　　没有上行的楼梯，看起来应该是在哪栋楼的顶楼。

　　杨亦宁四处照了照，一层楼有三户人家，门都死死地闭着，门牌号都因为年久而被油乎乎的东西浸染得模糊不清，电梯这样现代的东西出现在这里，实在是让人有些怪异的不协调感。

　　杨亦宁咬住手机，抽出一张符纸来，捏了个决，金光霎时大作，照亮了整层楼。

　　杨亦宁四处望去，楼梯间墙上的污渍都一清二楚，细节真实细腻，全然没有幻境的虚假感，他突然有些好笑的想——这不会是穿了吧？

　　无论他怎么想，那破阵的那符纸都缓缓地升到半空，像是在狂风中一般疯狂地颤抖了一阵，蹦射出了极其不稳定的火花，那些火花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了一通，在墙上弹射，旋转，只是周围实在没有敌情——符纸最后慢慢变黑，发出的金光也弱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过一分钟。

　　一切都归于平静，已经全黑的符纸从空中缓缓地滑落到地上，周围又只剩下手机不那么明亮的光了。

　　杨亦宁的眉心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么强的破阵符，竟没让他从这里出去，接着又扫了一眼面前的楼梯，觉得没有什么异状，却突然身后一凉，再回头，电梯已经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户人家紧闭的门，门牌号模模糊糊地能看出个6字。

　　他转回头来，楼梯也变了，刚才的空地无端端又多出一个上行的楼梯，他现在正站在上行和下行的楼梯之间，似乎在嘲笑他刚才的犹豫不决。

　　“活见鬼了。”杨亦宁暗骂一声，终于收起了轻视的心思，往前又走了两步。

　　他选了下行的楼梯。

　　嗯……只是瞎选的，并没有什么道理，既然下行的楼梯先出现，那么就走下行的。

　　空荡荡的楼梯回荡着杨亦宁的脚步声，一圈一圈的在楼道里回响，仿佛有人用轻柔的步伐跟在他们身后一样。

　　叶青不安地拽住杨亦宁的袖子四处乱瞟，就是迟钝如他也发现事情不对了，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杨杨，这儿是哪儿啊…？”

　　杨亦宁抿了抿嘴，眼中似乎是闪过了什么，但吐出口的只有“不知道”三个字，叶青于是又傻傻地跟上去问了一句：“我们还去那个什么鬼冬那里吗？”

　　好家伙，现在还不明白这是撞见脏东西了，这吊死鬼也太没用了吧？
　　杨亦宁头一痛，打算好好告诉他他们估计是遇着大祸害了，不料刚微微地偏过一点头，就看见叶青那张狰狞青紫的脸正靠在他肩膀上，塞在他喉咙里的话便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叶青几乎整个人都要趴在他身上，他顿了顿，终于忍不住僵硬地问：“你……在干什么？”

　　实在是还没习惯这吊死鬼成天往人身边凑的毛病，杨亦宁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前两天是中了什么邪才决定把他带回来的。

　　叶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样子都快哭了，他胡乱擦了一把脸，嗫嚅道：“杨杨，我好害怕的，这里好吓人……”

　　……一个鬼在和他说害怕呢。

　　杨亦宁缓缓地扬起了半边眉毛。

　　一个鬼，一个脸色青紫，身着血衣，头发缠结的吊死鬼，此时正趴在他肩头偷偷地抹眼泪。

　　他仰天无意义地发了半晌的呆，最后悻悻地承认这情景颇具喜剧效果，连带着居然都让他没那么紧张了。

　　“我到要看看这是什么东西，”杨亦宁又掏出几张符纸，用锁魂匕在左手食指上一划，渗出的血液便自动飞向了符纸，画了一个怪异的符号。

　　然后他朝着符纸吐了口唾沫，“啪”的一声把符纸黏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叶青顿时破涕为笑：“你像个僵尸！”

　　杨亦宁翻了个白眼，“没见识的，僵尸才不长这样，一百多年白活了么！”

　　“那长什么样……？”

　　“嗯……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杨亦宁便也随口答道，“挺没意思的，和人长得特别像，晚上都分不太出来。”

　　他没看见背后的叶青因为他这一句简单的话默默地红了脸，也不知道叶青讷讷地揉了揉自己的衣角，像是要把那几个字回味几遍再吞下去似的重复了几遍，然后绽开了一个……嗯，相当血腥丑陋的傻笑。
　　皮相毕竟是硬伤啊。

　　“他这一世好温柔呢……”叶青一边跟着一边有些羞涩地想，“虽然脸长得很凶恶，但比以前温柔了好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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