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恩

　　“林因阿姨你好，我是汪淑纭的女儿，我叫赵笑恩。”
　　咖啡厅里玩儿手机的年轻女人听了赵笑恩的自我介绍，立刻站起来拥抱她：“真漂亮，比前些日子网上的照片里还要有气质，不愧是小汪姐的女儿，很优秀啊！来，坐。”
　　“谢谢阿……呃，叫您阿姨真的合适么？您应该比我妈小不少吧？”
　　“我们年龄差八九岁，不过你妈妈心态很年轻，其实是差不多的。你妈妈她啊，就一直很优秀，现在都是护理部主任了，处理起事情总是能抓住要害……怎么，要结婚了，有点困惑？”
　　赵笑恩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是那个周竟矣吧？”
　　“阿姨你知道他？”
　　林因阿姨扬扬眉毛：“知道他的人可不少唔。”
　　“呵……也是。”
　　“我觉得挺好的。”
　　“什么？”
　　“嫁给周竟矣挺好的。”
　　“为什么这么说？”
　　“你妈妈有跟你说吗，我当时的状况和你有些相似，我老公家里也算个小豪门，我家就很普通。再来呢……我嫁给他之前，和一个我曾经爱的可以说是死心塌地的人谈过恋爱。”
　　赵笑恩没有想到这位初次见面的阿姨说话这么直接，上来就翻自己老底。不过不得不承认的是，赵妈还真给自己找了一个有借鉴意义的人来：“所以，阿姨现在过得很幸福喽，即便家境不同，还有……呃，有一个曾经放不下的人。”
　　“对啊。你知道我看上我老公哪一点吗？”
　　赵笑恩摇头。
　　“他很包容。”
　　赵笑恩听到“包容”这个词的时候，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然后就听林因阿姨接着说道：“我和我老公认识没多久就结婚了，那个时候我心里还没有放下之前的男人，要知道那男人做了一些让我很抓狂的、很值得记恨的事。但是爱情嘛，有时候恨和爱都很纠缠的。我同意结婚的时候，对我老公的态度仅仅维持在有好感的阶段，真正让我下定决心同意的原因，就是他身上的包容。他明白即便我的爱情是属于别人的，可那份爱很痛苦，于是告诉我他可以让我不痛苦的过日子，可以让我从那份痛苦里解脱出来……很矫情吧？他当时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事实证明，我在婚后的日子果然很快乐，然后淡漠了之前的人，一心一意的爱着我老公。”
　　“哇，真让人羡慕。”
　　“你也一样啊……虽然前段时间的风波对你很不利，但是难得也算是一个契机，让你自己和旁人都看到周竟矣的包容。你和另一个男孩子的事情他是知道的吧？”
　　“不不，阿姨你不要误会，我真的没有劈腿。另一个是我合租房子的室友，虽然我小时候，呃……一度很喜欢他，但从来没有在一起过，照片上拍到的亲密举动其实真的还好。可以说，我们俩从出生就认识了，现在的话，更像是闺蜜，周竟矣是知道的。”
　　林因阿姨笑了：“真正的闺蜜不会让你为难成这样吧？”
　　“我觉得，他或多或少是爱我的，当然了，我也不确定。就算只是担心而已，我担心如果这是事实，那我嫁给别人会不会让他很伤心……”
　　“那么在意他是不是伤心么？”
　　赵笑恩考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林因阿姨若有所思的说：“真的挺纠结，我当时呢，是巴不得那个男人伤心伤死了。搞暧昧啊……不管哪个年代的男人，搞起暧昧来真是应该下地狱啊。”
　　赵笑恩深有同感的再次点头。
　　“你现在这么在乎他是不是伤心，可是他呢？你们既然打小认识，有感情基础却又没有在一起，那他一定让你伤心过吧？”
　　“是啊，可是，我以为我们扯平了……因为无非就是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可我也最终找到了男朋友啊，如果我先结婚的话好像就伤他多一点，不厚道在先了是不是？”
　　林因阿姨摇摇头：“可能我的话有点重，但我真的觉得耗了你这些年，让你提心吊胆的人不值得托付终生，伤害别人难保没有惯性啊。”
　　这话让赵笑恩有点震惊——伤害人的惯性——谁说不是呢。当他知道你会一直在，当他知道他的作为不会迫使你离开，那么他又何必留心求变呢？于是被伤害的人，一直被伤害，施害者也不会意识到收手。李乔序这些年来无论是和别人在一起还是转过身对赵笑恩悉心照顾，似乎都是变相的施害——因为他所做的一切到最后都是让赵笑恩难过。
　　“那我干嘛还傻呵呵的遵守规则啊，何况我爱周竟矣……”赵笑恩这话似乎是对自己说的，但却得到了林因阿姨的赞同。

　　那天的聊天过后，周竟矣从北京去到赵笑恩家里，见了赵爸赵妈。二老明显对周竟矣很满意，已然是认可了这个未来女婿。然后两人又回到北京，见了周爸周妈。
　　周竟矣自然是做足了准备，于是周家二老也对未来媳妇表示了肯定。

　　回到法国后，赵笑恩和周竟矣分别回家收拾屋子，然后回国筹备婚礼。刚一分开，赵笑恩就在苦恼怎么和李乔序说。虽然她已然想通婚姻之事与这个曾经的爱慕对象没什么关系，可即将开口，她还是觉得有些为难。正走在路中间时，赵笑恩接了一个电话，电话里的刘崇非常着急：“Shawn，言言要生了。你回来法国了吗？我需要人手啊……”
　　紧接着，刘崇就在电话里听到了急刹车的声音以及物体被撞到的声音：“Shawn，怎么了？你那边怎么了？”
　　“小倩，我被车撞了，嘶……帮我叫救护车，我头晕……”
　　“什么？Shawn！你，你，你现在……在哪啊？”刘崇的问话在没有得到回答，他突然就傻眼了。

　　李乔序赶到医院后，在病房里看到戴着呼吸机的赵笑恩，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他去问医生赵笑恩现在的状况，医生告诉他赵笑恩之前醒过几次。赵笑恩的未婚夫在是在得知她脱离危险，等她醒过来后才离开去忙事情的。现在虽然还是间歇昏迷，可情况比较稳定，不会有危险。
　　他走进病房，坐在床的旁边，轻轻叫了几声“赵笑恩”，可她并没有回应。
　　“还在昏迷啊……”李乔序微不可闻的叹气说：＂你不在法国的这些日子，之前的传闻可是有了进阶版，网上有好多人都在说你苦恋我长达二十年，还说你对我那叫一个真爱。我没骗你，不信你的话，你就赶紧醒来自己看。连我关系最好的同学曹江农都跑来问我什么时候把你收了，真的。＂
　　说着，他凑近赵笑恩的额头，帮她捋了捋碎发。
　　停了有半分钟，李乔序不可置信的的叹：＂你不是最听不得人说这些了？靠，现在居然这么能忍！别闹了，快起来骂我胡扯瞎咧咧啊，装什么好涵养啊？学什么礼貌啊？你本来的样子就挺好了......真的，很好了......＂
　　其实，赵笑恩一直醒着。
　　她听李乔序絮絮叨叨的说了些什么，不经意间，眼泪就从眼角滑下来。赵笑恩不敢睁眼，因为不希望让李乔序把刚才的话狡辩成一个玩笑。即便自己就要嫁人了，即便她最该说的话就是告诉他自己婚期已定，可听到刚才的话，她就是难过的厉害。后来，她感觉到有人帮她擦掉了眼泪。
　　“我……”赵笑恩终于开口，眼睛依旧闭着，泪也一直在流：“我会嫁给周竟矣……这是我们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既救了你的牌子，又嫁了如意郎君，你都双赢了还哭什么？”李乔序的声音停在赵笑恩的耳朵里突然变得好空洞。
　　这种突来的空洞让赵笑恩刹那间感到了心疼，可最终她还是狠下心接着说：“因为我在可怜你啊，缩手缩脚藏着你的破心思这么多年，听起来是下了什么决心才说出刚才的话吧？可惜啊，一切都来不及了。”
　　李乔序漠然的看了一眼赵笑恩，转身要走。
　　“李乔序，你真的很可怜。”
　　“是吗？那么，我希望穷极心机、无所不用其极的你在嫁入豪门以后一点都不可怜。”李乔序的眼里充满怒气，他虽克制自己不要摆出怒容，但还是克制不了嘴巴说出刻薄的话。他很清楚这一席话等于在自己和赵笑恩的关系上斩了一刀，甚至是，毫不留情的伤害了赵笑恩。
　　果然，赵笑恩听后彻底懵了，等她反应过来李乔序的话，愤怒道：“说这么违心的话你很高兴吗？我嫁给他是因为我爱他，绝对不是换了其他谁都可以，凭借这么多年的相处，你会不明白么？当然了，我解释这些不是为了你，而是希望如你之徒不要再试图抹黑我。我不欠你的，长点良心吧！”
　　赵笑恩挣扎着要坐起来，这一折腾，弄得自己头晕目眩。
　　李乔序冷眼的看着，撇出彻底的不懈：“你说我明白？哼，不见得吧。我倒觉得我此生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看清你的本性……好自为之吧，豪门的日子听说很不容易，不过，以你的底线，应付起来应该游刃有余吧？”
　　“你放屁！”赵笑恩红着眼睛，随手抓了身边的东西朝李乔序丢过去。
　　李乔序微微侧了身体，一个手机就在他身后的墙上摔碎了。他回头看了看，满目嘲讽：“这就表演起挥金如土了？”
　　说罢，再度转身。
　　“你回去以后发现房子有什么变化，别他妈没出息的报警。我把钥匙给了周竟矣，现在他可能已经帮我收拾完了。我出院的当天就回国，房租不用退给我，反正我‘挥金如土’。”
　　李乔序在这话语里一步未停的走出病房。
　　原来，要让两个人吵起来，这么容易啊。李乔序的大脑在经历了一大段的空白后，浮现出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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