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局

作者:日照江南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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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网


      “是什么?”傅卿云问。
      苏晋之道:“上去再说,此地不便久留。”
      他们把那小厮一起押到地上去,苏晋之才解释道:“他不是没有看见凶手,是看见了根本不记得。”
      不等傅卿云质疑,小厮自己先抬头:“啊?”
      苏晋之:“你身上还有药粉的味道,那是月华草混合迷魂散配制而成的,不仅能让人昏昏欲睡,还可以迷离神智,叫人醒着却好像是在做梦,短时间内看过什么做过什么全都一无所知。”
      傅卿云道:“迷魂散江湖常见,但这月华草是什么,我怎么从未听过?”
      苏晋之:“月华草是长在烟霞山上的一中野花,只在月盈时长,月亏时谢,一年开四季,花瓣入药有致迷致幻的功效。”
      傅卿云:“你的意思,这是那秦若欺下的药?所以他们是自杀?”
      苏晋之:“药的确是他下的,但凶手另有其人。依我猜测,是有人在押解犯人的时候就跟在了后面,这地牢暗道太过阴暗,就算有人远远跟在后面也轻易不会被发现。秦若欺本想迷晕了守卫与裴霄一起逃脱,没想到打开囚室石门,反将尾随在后的杀手放了进来。凶手行凶之后关上门离开,所以守卫醒来只会以为是没人来过。”
      “道理虽能说通,但有一个问题你无法解释。”傅卿云道,“铸剑山庄从来都无人能破,外人绝对无法突破机关潜入庄内来。”
      苏晋之:“那就是山庄里面的人了。”
      傅卿云沉默,他表情仿佛在说,这下可更加麻烦。
      苏晋之:“难道你也没想到,除了那两个人之外这群人里还会有叛徒?”
      傅卿云强作镇定:“这事上畏权又贪婪的本来就是多数,即便有也不出意外。”
      “但你仍没猜到是谁。”
      傅卿云:“我迟早会查到!”
      苏晋之微微一笑:“我倒有个办法。”
      内鬼一事从日折腾到夜,又从夜折腾到日。直至日上中天,铸剑山庄内忙碌了一宿的人们再也抵挡不住倦意,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苏晋之与魏溪也回到了自己的卧房。他们暂时离不开这鬼地方,便既来之则安之,脱衣躺下补眠。
      魏溪在床上辗转反侧,虽然双眼累得睁不开,脑筋却分外清醒,昨夜大战的一幕幕如同唱戏一般在眼前回放,最后定格在鲜红骇人的画面,叫他心脏禁不住突突直跳。
      “师兄,师兄?你睡着了吗?”魏溪对着苏晋之的背影小声呼唤。
      “快了。”
      “我……我睡不着。”
      苏晋之翻了个身转向他,闭着眼伸出手,隔着被子在魏溪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就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般。
      “不是这个,我好累,但为什么一闭上眼,就怎么也睡不着?”
      苏晋之顿了顿,仍是闭着眼:“别多想。”
      “我没想。”
      “那就睡。”
      魏溪无可奈何,只得闭上眼睛勉强,然而心跳如同脱缰的野马,竟是越勒越快了。他呼吸愈发急促,额上渐渐出汗,不知不觉捏紧了被子,连牙都被咬得咯咯作响。
      “阿溪!”苏晋之摇了摇他,“醒醒!”
      魏溪睁开眼,瞧见师兄漆黑的眸子正凝视着自己。
      “看见什么了?”
      魏溪觉得委屈,语气里带着些哭腔:“很多,我看见漫天飞舞的箭、狂奔的战马、叮叮当当的刀和剑,……还有到处都是血。都是昨晚的事,怎么赶也赶不走。”
      苏晋之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孩子下山以来一路颠沛,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规模的厮杀,即便当下不觉得有什么,事情过去后却始终难以平复。这样的感受苏晋之当年也曾体会过,每一个初涉江湖的少年人都难以避免。
      没有人会生来习惯杀戮,毕竟都是血肉之躯。
      但他还是愿意魏溪越少体会越好,离这些事情越远越好。
      “没法不想,就让它去吧。”苏晋之说,“实在睡不着,也让它去,不用勉强。就睁着眼躺会儿也好,师兄在这里陪你。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立刻出声叫我。”
      他的手伸进被中摸到了魏溪的手。少年的骨节因为练剑而有不少厚茧,苏晋之的手指摩挲过那些粗粝坚硬的皮肤,与对方的五指交缠在一起。掌心相合,渐渐升温。
      魏溪感到手掌传来的温度,心也好像有了归属。有师兄在身边仿佛就有了一个安全可靠的屏障,那个杂乱暴戾的世界一下子就变得遥远了。于是他躺着躺着,眼皮不由自主地就慢慢合上。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二人简单梳洗了一下,用过下人送来的晚膳。苏晋之询问了傅卿云那边的情况,这才知道,那个山庄内的叛徒已经落网了。
      这进展在意料之中,但人选却预想之外。
      为此魏溪比苏晋之更着急许多,拉着他一路小跑到傅卿云草设的审讯之所——也是嫌犯落网之地,与他们数墙之隔的一座院落里。
      白天傅卿云曾放出谣言,说裴霄与秦若欺在地牢遇袭,因而转押此地接受照料,待那行凶不遂的嫌犯自投罗网。这是苏晋之出的主意,也的确很快就见效。以至于连傅卿云都觉得一切是不是顺利得有些过分。
      “你不肯招,我自然有办法让你说话。”二人赶到时,傅卿云正刚开始问话。
      小院里里外外都是守备,想是傅卿云有过吩咐,他们见到苏晋之一行,便自动让开道来。而魏溪一进门,便见到那被五花大绑死死摁在地上的,确确实实就是那个老实巴交的邱落言。
      他这么焦急赶来,也正是因为听说嫌犯的名字是那个在客栈腼腆地叫自己“前辈”,穷得连饭都差点吃不上的邱落言。
      “我……没有,我……不是……”邱落言额角嘴边皆有血迹,他的肩上、胸前也有打斗留下的伤痕。
      那些伤口的位置足可以取他性命,看来是沈连风故意留手。想必这也是傅卿云的授意,他要留下活口,才能搞清事情的真相。
      但邱落言的嘴比任何人都紧,除了“没有”和“不是”,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他头上流的鲜血太多,已经模糊了视线,以至于都没有认出魏溪来。
      直到魏溪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邱落言才发现了他,艰难地仰头,在空中茫然寻找了一通才捕捉到青年的身影:“前、前辈……”
      魏溪这才见到,他的嘴也已经肿了。刚才不断重复“没有”“不是”,是因为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别的。
      尽管眼前的人影在邱落言眼中十分模糊,他还是忍不住向魏溪的方向蹭了蹭,仿佛是本能地寻求一点庇护。
      魏溪没有躲开,邱落言满是血污的身体蹭到了他的小腿边,湿漉漉的血迹一下就弄脏了他的裤脚。魏溪低头看见,眉头不禁一动,如同胸口被针狠扎了一下似的。他立刻蹲了下来,轻轻托起邱落言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他眼角的血迹慢慢拭去。
      邱落言疼得呲了呲牙,却没有出声。待鲜血擦干,那眼眶的瘀肿便愈发明显,于是他肿着一只眼,冲魏溪感激地笑了一笑。
      魏溪抬头看向沈连风:“一定要这样吗?他已经说不是了。”
      沈连风看着他,一向冷漠的表情忽然有一丝犹豫。
      傅卿云道:“说不是就不是?上钩的只有他一个,如果不是想补刀夺命,他为什么偷偷摸摸地到这儿?这是你师兄的点子,你怎么不问问他该如何解释。”
      魏溪于是侧头去看师兄,苏晋之正蹙眉沉吟,这时也答不上话来。
      魏溪等不到回答,无奈又道:“那也不用这么狠啊。没有证据,不可以慢慢问吗?”
      傅卿云冷笑一声:“当然可以,你不如叫我再去问问那两个死人。”
      邱落言一直虚弱地半趴在地上,听见这话,忽然惊醒:“你说……谁……死了?”
      傅卿云:“还能有谁,你为之而来的那两个人。”
      邱落言“啊”了一声,然后怔怔的,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声音。
      魏溪见他失魂落魄,低下头柔声问道:“小邱掌门,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儿么?”
      “我……”邱落言才开口说第一个字,眼泪便整颗整颗地滑落下来,“想帮……裴兄。”
      魏溪:“裴掌门?为什么?”
      “以前他……他帮过我……”
      这人知恩图报,倒是有情有义。魏溪点点头,道:“所以你不是来杀人灭口的是么?”
      邱落言点头。
      魏溪大有收获,回头看向众人:“你们听见了吗,他不是凶手!”
      傅卿云牵起嘴角,冷冷一笑。
      这样的一面之词他如何会采信,只是他也不耐烦与魏溪这傻小子争执,接连向沈连风使了几个眼色,示意他把魏溪拉走。
      沈连风蹙了蹙眉头,似乎不大想对魏溪动粗,但他更不会违逆傅卿云的指令,于是稍稍踟蹰了一下,还是上前去拉拿魏溪肩膀。魏溪敏捷得很,一个转身,便将对方的手掌滑开。沈连风接连几次伸手都被他躲去了,知道再这样下去非动真格的不可,不由得眉头拧得更深了。
      “阿溪!”苏晋之叫道。
      魏溪知道师兄是让他不要反抗,因而不解:“师兄,你也不相信小邱掌门吗?”
      说实话,苏晋之对此事并无判断。他与邱落言交往不深,不能断言对方的人品。既然落入陷阱是他,便不能说他毫无嫌疑。
      但以直觉而言,他又觉得魏溪说的有理。只要是人,难免都有直觉好恶。这孩子喜欢谁相信谁,是因为与那人本身散发的气味相投,并非没有缘由。
      于是苏晋之道:“尸体的伤口十分利落,我也觉得不像是邱掌门所为。”
      傅卿云笑了笑:“呵,要是因为他弱就认定他必然不会害人,这真是世上最愚蠢的理由。”
      这也的确是他切身之痛。当年傅卿云的二叔正是个彻头彻尾的蠢材,然而最后串通奸臣密谋陷害他父亲,害得他家破人亡父死母丧的也正是这个蠢材。
      傅卿云又道:“先前此人在阵中胡言乱语,离散军心,这笔账我还没同他算过。好个昆仑派……洛风磊本就系出昆仑,他爹洛云峰还曾当过昆仑三任掌门,若说这一切只是巧合,你当我是黄口小儿那样好骗么!”
      苏晋之沉默了,这邱落言实在是千不该万不该在这时候撞到傅卿云的手里,此时无论说什么,傅卿云恐怕都不会有耐心去听。在他眼里,挡路的和可能挡路的都一样该死,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也根本没有耐心去分辨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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