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传奇

　　官道走不通，就走小路，小路还不可以，那就只好翻山越岭了。原来，杨威将军得到消息，传令者另有其人，齐王登基前捉不到，至少不能让人过了白石洲这最后一关。要是漏掉去了京城，大事危矣。所以来了个大戒严，恨不得苍蝇蚊子都要查一查。牧白告诉齐宝贝以后要爬山，注意，是爬山，不是山路，所以要吃苦了。他出去将各式东西准备齐全，就接了齐宝贝，牵了马车走了。可是行不多远又停住了。掀了马车帘子，让她下来。原来车停在了一家酒楼门前，青瓦白墙，木丫子支窗，两层架构，正门还贴了匾，写了四个字，齐宝贝不认得，只是觉得，笔划流畅，字透清俊。于是用手肘拐了拐牧白：
　　“哎，上面写的什么字？”
　　牧白涨红着脸，低声回到：“不识得。”
　　这到让齐宝贝惊奇了一把，追着问道：“你竟然不认识？你没上过学么？”
　　这话问出来，牧白的脸更红了，只低头匆匆往前走。齐宝贝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她哪里知道，老皇帝重文轻武，贵族大都多有文采，这常东县被叫做“秀才县”，崇文鄙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要不是三年前同西蛮子大战，杨威将军也没有现在这么威风，掌辖五洲军政。李牧白从小寄人篱下，不讨吴老爷的喜欢，后来更是得罪了娘舅吴刺史，不要说念书，连下人也不给好脸色看。后来吴小姐病逝，牧白偶然碰见了吴忠贤的一个门客，那壮士武功了得，别人却都嗤笑他。牧白就跟了他后面，看他练功夫的时候偷偷学点，被他发现，非但不恼，还收了他做徒弟，毕生绝学都传授与牧白。那壮士直到离了刺史府，未曾被重用一次。后来，西蛮子来犯，那些文士大夫，只会唇枪舌剑，最后还不是靠得这些“低贱鄙陋”的武夫，才保住家国。杨威将军正是那时，由无名小卒一步登天。牧白也上了战场，立了战功，杖打完了，就做了这常东县尉。你说在这秀才县做武官，能好受了去么！李牧白虽然待人接物，温润有礼，确实是不识字的，诗词文章更不用提。他本来想着以后翻山涉水，爬虫走兽，要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跟着受苦，心有不忍，这才临时起意，想带着齐宝贝到常东最好的酒楼吃一顿。齐宝贝那厮，脑子少根弦，大厅广众之下就给牧白出了个难题。且她说话，在别人眼中都是鄙薄粗陋之语。是以，话一出口就引来一堆人的指手划脚。原来，这里也不是出口就“之乎者也的”，那是贵族和读书人自恃高人一等，故意显摆的；平民说话如常，偶尔略带古音；只有武夫、屠夫、铁匠等粗人，被视为没有教养，才说大白话。齐宝贝在现代九分标准的普通话就是这里的大白话，是下下等人之语。看那厮，还在那美滋滋地吃呢。别说不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估计也改不了。齐宝贝吃的美呢，看牧白也不动筷，只斟了一小盅酒，一点一点抿着，红着脸，颊边酒窝时而一闪，也不说话。想想自己也没惹他生气啊，难道就因为说他没念过书？这边古代，应该是请夫子的吧。就劝慰地说：
　　“你别伤心，就算没请夫子，没念过书也不要紧。念书有念书的好，不念书也不一定是坏事。文字狱听说过么？会的东西多了，反惹了杀身之祸呢。”
　　看牧白果然有些动容，又趁热打铁道：
　　“其实那些字，我也不认得的呢，我也算文盲了，不识字。”早在她看到丽华拿出文书时，她就意识到了，那上面的字她也不认得。来了这里，可不是作了文盲。又对着牧白真诚地笑了笑，继续吃肉。牧白心里也是惊讶的，听丽华之语，这传令使可是深谋多略之人，可是同自己在一起，全不是那回事儿。活泼调皮到有，也有任性的时候，可是眼神清澈，善解人意。想到这，又记得数次被她“调戏”，脸色更红了。齐宝贝那厮还在那咋唬：
　　“好热，好热，你是不是太热了，你这脸怎么比刚才还红啊……”
　　“知否？先皇薨了！”旁边一书生低语。齐宝贝和牧白互视一眼，屏息。牧白是心中有数，齐宝贝只是出于本能。
　　“果真？何故密而不发？”有人问。
　　“五王夺位，大唐有变啊！”另一人接到。
　　“太子……”
　　“嘘……勿多言矣。”几人四下观望，起身匆匆下楼去了。
　　齐宝贝也吃得差不多了，和牧白结帐出了门。看牧白又去牵马，于是问道：
　　“不是要……爬山的么”故意贴近牧白耳边，听者红脸。看他点头，继续：
　　“那还牵什么马车？赶紧卖了，我们步行吧。”
　　“姑娘受得住么？”
　　“受得，受得，放心好了，我参加过一个月的军训呢。”说着就先爬上马车去取东西。里面是两个包裹，一个大，一个小。小的是齐宝贝的，只有几件衣服。大的是牧白的。她去拖那大的，好重，一下没拉动。又凑近去拿，看到露出粉白的一角，抽出一些来，上面有栀子花的味道，抽出的那角果真秀了一朵栀子花。白白嫩嫩，栩栩如生。看得齐宝贝心酸。车外牧白在帘子后叫：
　　“姑娘？”
　　“好了，好了。”将那一角塞回去，一用力，将包袱抽出车来。
　　一边走，一边扁嘴，姑娘我这辈子最闻不得栀子花的味儿，太冲，冲得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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