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离经易道

　　如果可能，顾问荆是真的不想抱着一个装着蟋蟀的土罐子跟美人谈笑风生的。

　　偏偏在白衣美人倚着船舱，低头浅浅一笑的时候，原本安坐在顾问荆怀中土罐的蟋蟀将军，不知道被何方神圣赐予了无上的力量，竟然从土罐中一跃而起，就像之前顾问荆在西湖上使的轻功一般，稳稳停在了白衣美人小巧的鼻尖上。

　　顾问荆：“……”
　　白衣女子：“……”

　　顾问荆趁这位女性同胞还未失声尖叫之前，一把丢掉手里湿成一团的胭脂，上前两步走到船舱顶盖延伸出的屋檐下，用被染红的食指轻轻在白衣女子的鼻尖上刮过，将军便缠在了他的指尖上。

　　“将军，你倒不沉稳了。”他垂下眼帘看着将军抖着触须，笑道，“你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美的姑娘吗？”
　　白衣女子用衣袖遮住嘴角笑了起来，眼波流转，风情无限。她伸出一只手，拇指与食指捏住顾问荆袖口一角，轻轻扯了扯，说道：“公子快别说笑了，你都湿透了，小心着凉。”

　　顾问荆笑着由白衣女子引进船舱内，斜着眼看了怀中土罐内抖动着触须的将军，用手指拍了拍罐子，将军连着身子都抖了抖。

　　船舱内立着一张矮几，矮几上还有一只青瓷茶壶，连着配套的几只茶杯，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少女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船舱雕窗边，一手支颐，另一手伸出窗外接着船舱外面的雨水。听见动静她扭过头来，扫了顾问荆一眼，接着便看向一旁的白衣女子，有些奇怪地问道：“姐姐，你鼻子为什么是红的？”

　　白衣女子看向顾问荆。
　　顾问荆则神色自若地将土罐子放在矮几上，伸手从怀中掏出一方已经湿透的手帕，道：“姑娘若不嫌弃，可用在下的手帕。”

　　白衣女子看了看顾问荆一脸的笑容，再看了看跟着他的衣襟一起被胭脂给染红的手帕，右手抬起，将衣袖遮住了半张脸，等她放下手臂的时候，鼻尖上的一点红已经消失无踪。
　　她略带嗔怪地看了顾问荆一眼，然后坐下，倒了杯茶，递到顾问荆面前：“公子，快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茶是好茶，颜色绿得清透，茶叶沉在杯底，一根根清晰可见，嫩绿鲜润，挺秀尖削，上品的的绿茶。
　　顾问荆曾于幼年时前去三星望月的觅星殿听乌有先生讲过茶道，虽然于此道天份不佳，但还是略懂一二。青瓷茶具，上好绿茶，再看白衣女子相貌谈吐与斟茶手法，这两人并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但官家之女，却也万万没有不带侍从婢女便出门游湖泛舟的道理，更别说是让一陌生男子进入船舱，茶水相待。

　　顾问荆心里奇怪，却并不作声，喝了一口茶，热茶顺着喉咙一直暖到肚子里，清香味萦于唇齿间并不散去，他放下茶盏，这时船舱外传来一个男声：“船家！船家！可否靠岸让我上船？”
　　他侧过头，透过珠帘，能看见一个青衣的书生打着一把伞，站在岸堤边沿焦急地叫唤着，雨势太大，那把伞根本无法遮雨，他全身已经淋湿，还时不时打个喷嚏。

　　船家正撑着船蒿远离堤岸，听见那书生的叫唤，停了动作，正准备回声，船舱内的白衣女子却发话了：“船家，不必理会他，继续撑船便是。”

　　船家听了女子的话，便回道：“我家姑娘说了，你找下一条船吧！”

　　那书生愣了愣，随即跳了脚：“刚刚不是也有人上了船吗！”

　　船家理直气壮：“那是他自己上来的！你有本事也自己上来啊！”

　　书生：“……”

　　顾问荆在心中给那个瘦弱的书生掬了把同情泪，淋了这么会儿雨，看那小身板，回去估计得一小段折腾。他扭回头，把剩下的茶喝完，却发现那位白衣女子正一手支颐，歪着头看他，嘴角带着笑意。

　　顾问荆虽然一身湿透，却并不狼狈。他坐在矮几旁，坐姿端正，却又不显得不僵硬，从容闲适，气度不凡。他放下茶盏，对白衣女子回以一笑，然后问：“姑娘为何不让那位公子上船？”

　　白衣女子回道：“船舱内仅有我与妹妹两个孤身女子，怎能让陌生人上来？”她直起身，又给顾问荆续了一杯茶，继续说，“至于公子你，可是自己上的船。”

　　顾问荆取过茶盏，笑笑：“姑娘完全可以把在下又赶下船去。”
　　“谁知道公子会不会水呢。”白衣女子掩唇笑道，“我可不想做坏人。”

　　顾问荆啜了一口茶，但笑不语。
　　他还真的是只旱鸭子。

　　等船到了岸，雨势虽小了一些，却还是没有停的迹象，顾问荆走出船舱外，原本已经半干的头发立马又被淋湿，而白衣女子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将一把伞递到了他的手边：“雨还大，公子先拿去避雨吧。”

　　顾问荆并不推辞，接过雨伞，笑着说：“今日姑娘大恩，在下铭记在心，改日必当奉还。”

　　白衣女子说道：“还伞便到箭桥双花坊巷口，姓白的那户人家便是了。”
　　说完，扭身便回了船舱，掀开珠帘之前又扭过头来看了看他，眉眼带笑。

　　顾问荆一手抱着土罐子，一手撑着伞，觉得自己两手都是沉甸甸的责任。

　　钱塘书院名气很大，在岸堤上做力气活的船工们对于读书人是又羡慕又敬重，顾问荆只问了一句，就已经有个年轻的小伙子十分热情地给他领了路，岸堤离钱塘书院也不算远，沿着小河一路往前，过了桥，岸边的屋子便是。
　　书院临近河边，岸边的柳树的枝条甚至已经伸至窗里，几个年轻学生正靠窗边读书，时不时抬头看看对面桥上走过的姑娘，然后交头接耳评头论足一番。

　　接待顾问荆的是钱塘书院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管事，他让顾问荆先坐，然后颤颤巍巍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只茶盏，倒了一杯茶，递给顾问荆。
　　老管事打开窗户，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仔细感觉，还能嗅到新鲜泥土的气味，他絮絮叨叨地说：“唉，许先生还没到，不知道是不是被雨给淋出病来了。早就让他住到这边来，离书院近一些，也偏偏不肯。这不，天公不作美，就得在路上耽搁这么久。”

　　顾问荆正准备开口说话，就传来有人腾腾跑上楼梯的声音，脚步有些急切，然后门被一下子从外面推开，一个男青年喘着粗气说：“抱歉张老，下雨耽搁了。”

　　顾问荆扭过头，看见那个男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一身青衣已经湿透，瘦瘦弱弱的书生样，一边说话一边打着颤，并无特别之处。面容清秀，有些脸熟。

　　“哎，许先生你可来了，这位公子等你许久了。”张老将桌上一个手炉递给书生，那书生接过手炉紧紧捂在怀里，然后扭过头，与坐在窗边的顾问荆对视。

　　想必这位便是许氏的弟弟，许仙了。顾问荆站起身，正准备向他介绍自己，却见许仙已经指着他叫起来：“你不就是今天从堤上飞上船的那个人吗？！”

　　顾问荆：“……”
　　今天这事儿这么轰动？

　　许仙继续叫，同时脸上全是忿忿的表情：“我最后都是等了好久才等到一只船，都赶不及来给学生讲课。”

　　顾问荆恍然大悟：“噢！”
　　怪不得看着这位脸熟呢，不仅是因为跟许氏有几分相像，还是因为，这就是被白家姑娘丢在岸上那位倒霉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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