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十载踏莎行

作者:兰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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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08)小桃花下拼沉醉


      青罗忽然想起道,“昨夜里高逸川说的那些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想到母族覆亡的事,怀慕的眉头更是锁上了几分,道,“高逸川对我们并没有撒这个谎言的必要。自然,他的本意是要挑拨我和大哥的关系,使我们争斗地更狠些,这样不管谁成了最后的王,必然都要元气大伤,于他是有百利无一害的。只是他也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他临死前最后的话了。”
      “父王与柳家之前的情义,我也是听人说起过几分的。小时候母亲便时常带着我回去省亲,往往都会小住几日,父王便也常常处理完政事便去和外祖并几位舅父说话。母亲也从来不避着嫌疑,总是抱着我在身边,含笑听着说话,偶然间也说上几句。那时候见父王对外祖,真可谓是如师如父,连和几位舅父也是情同手足。那时候如今的母妃,当时的小姨还没有出阁,有时候也会得了父兄允准出来坐坐。”
      “还有一位舅父容致年纪最小,比母亲小着两岁,还是朗朗少年,却是最得我父王和母亲爱怜。非但跟着外祖和年长的两个舅舅学些兵法,甚至于跟着父王常常听些治国权衡之道。那时候柳氏被诱骗出征,外祖和大舅父、二舅父的尸身都已经安葬,却可惜这位小舅父,竟是连尸身也没有找见,只找见血衣残剑。据闻父王也曾经怀疑过他的生死,只是这些年都没有音讯,也就罢了。
      “舅父们时常说,父王是舍不下母亲,这才每每要来陪着,父王却说是舍不下这些兄弟同袍的情谊。我虽然恨着父王无情,然而若说这些夫妻之爱,兄弟之情全然是假,我却也不能相信。后来童嬷嬷和我说柳家的事情,我也曾经无数次这样问着自己,父王究竟是为什么信了闲话起了真疑,竟能割舍下这些。”
      “如今听了高逸川的话倒是明白了,父王本就是视权力高于一切的人,高逸川既然穿的言之凿凿,只怕云姨也在暗中做了手脚,势必要显出柳氏暗结党羽却又可以遮掩的证据来。外祖性子刚直孤介,舅父们都是心高气傲的人,又仗着与父王是姻亲挚友,更不着意恭维或是掩饰自己的主张看法,言谈间与父王的争执也不在少数。父王少年得位,一旦在这位置上坐得稳了,岂能容得下这样功高震主又不知收敛的人呢?所以高逸川所说的话,我竟是信了九分。”
      青罗曾经听怀慕说起过自己的父母年轻时的情景,说起自己在柳家的事,却是头一遭儿。忽然想起,若是他这些亲人没有死,或者他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且不说帮扶着他,哪怕只是默默地活着,他也不会这样苦。更或者,如果柳芳宜的第一个孩子没有死,被上官启立做了世子的不说他,他也不用背负起这样多。
      他身边只有一个柳芳和,却也有她自己的苦痛和哀愁,其实她早就死了,死在自己年少的时候,死在绮梦破碎的时候。现在活着的是病痛缠身、悲愁刻骨的女子,她永远代替不了他那个死去的母亲。青罗无数次从柳芳和的眼神里,看到一种寂灭一般的神情,或者是一种属于遥远过去的光辉。她一只的眼睛是韶华正好的妙龄,一只眼睛是垂垂故去的老妪。
      怀慕避无可避,他就是母亲唯一的那个孩子,既是上官家的唯一嫡子,也是柳家唯一剩下的男人,他的世界颠覆地太快,从欢愉少年到隐忍青年,一个人走过这些煎熬岁月。青罗从没有问过怀慕他这些年吃得苦,受过多少人的多少算计,做过多少筹谋甚至是阴谋,他拥有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他也从来不说。
      然而纵然不问,她心里也是明白的。只要看见他有时眉眼间的神色,初见时候意气风发下头的沉郁和怀疑,和如今与自己相互依靠的安慰甚至是纯真,她就都明白了。他长大蜕变的太快,以至于他有了两个世界,一半是如今深沉的超越了岁月的才华和气韵,深沉而多疑,像他的父亲。另一半却明朗潇洒,坦坦荡荡,心似明镜却又坚贞勇敢,像他的母亲。
      只有一个青罗想了想,便又把那时候听郑氏说的那些话,和自己的揣测都告诉了怀慕。
      怀慕的脸色一沉,半晌才道,“若说是这样,也由不得人不信。她既然能灭了我一门,又怎会放过我的母亲和之前的那个孩子呢?我能好端端的活到今日,自然是母亲没了一个孩子之后起了防范之心,有孕的时候悄悄回了娘家,出生后又对我加倍小心呵护。我究竟是父王亲自立的世子,想来她虽然视我严重钉肉中刺,却也始终没有机会对我下手。”
      “如今想起来,母亲是个不喜欢生是非的人,就算心里头有疑惑,也会顾忌着父王的颜面和心思,顾忌着云姨膝下的大哥,这些疑惑也并没有确凿证据,也就没有直接说给父王或者是太妃听,只会借着自己家族的力量保护自己和我。然而这样的举动落在起了疑心的父王眼里,或者就是柳家要挟持着我篡权夺位的确凿证据,安氏那样精明,自然也会再添上几句,用这样的事情做做文章,挑拨着父王,父王自然也就信之不疑了。
      “只是这些话也只是推测,高逸川的话也做不得数,究竟是死无对证,何况这件事情更是父王的心病。若说的不好,只怕还有人说我们刻意捏造了,要谋夺权位陷害大哥和云姨。如今你说了这些话,我也明白了些以前不信的事情。既然昔日母亲的死和第一个孩子没了的事情不是他,那么他心里对母亲,自然是有几分真情的,只是在他心里权力更重些罢了。母亲活着,不管他怎么待她怎么关着她,他心里总是觉得好过些,而母亲的死,必然是他日日夜夜忘不了的噩梦,是他一切罪孽里头最叫他难受的不能原宥自己的事情。”
      “既然是这样,他也自然不会放过害死母亲的人,因为那个人杀的不仅是他的妻子、儿子,还是他的良心和太平。所以高逸川所说的事情,只有在郑姨娘所说的事情有了确凿证据之后再提,那时候父王和太妃都不会再放过他们。”
      青罗点头道,“太妃对云姨要害你和母亲的事情,只怕也是知道几分的。想来你能平安长大,太妃也是使了力的。只是你和大哥都是太妃的孙子,她纵然不顾虑云姨这半个儿媳,也要顾忌着大哥这个长孙和上官家的名誉。然而这件事情实在太大,太妃只怕并不知情,否则以太妃的决断,怎么会容得她祸乱政局,残害肱骨呢?她心里本就已经属意于你,何况又有了这两月的事情铺垫,不会留了她们母子碍着你的路的。”
      “至于父王,有了母亲的真相,也必然不会再留情的。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在咱们自己那里,找出确实的证据来。你放心,我走的时候,明着暗着给婉姨留了好些话,她必然会尽心竭力去做这件事情的。”
      青罗说着又对怀慕慧黠一笑道,“其实就算没有证据又能怎么样呢?只要父王和太妃愿意相信,就算没有真的证据,事情也自然就成了定局。”
      怀慕沉沉地点了点头,青罗忽然问道,“如果真到了这一天,生杀予夺皆在你,你会对他们怎么样呢?”
      怀慕一震,半晌才道,“生死之争,由不得我容情。我这些年本以为,这只是兄弟之争,权位之争,甚至总想着这是我在和父王争,为母亲争着这一口气,为我的母族争来沉冤得雪的一日。我本来以为这只是父王的冷血薄情造成的这后果,只可恨我是他的儿子,是西疆上官家的世子,我除了争来这个王位,为母亲和家族出这一口气,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做。”
      “你知道我曾经有多恨自己是他的亲生儿子?不但恨他做过的那些事情,恨他害了母亲、小姨和所有人,我更恨他曾经给我我少年时候最好的时候,恨他纵然这些年防着我却总没有真的害过我,恨我不愿意承认的他和母亲之间的情分。我就是被所有这些情分束缚了手脚,我恨自己不能真正的报仇雪恨。”
      “然而如今,我知道了埋得更深的真相,原来我母亲的所有不幸,竟然不单单是因为我的父亲的背叛,更是有人处心积虑的要我们死。这些人不但是二十三年前要我们死,十年前要我们死,时至今日仍旧不肯放过我们,以后仍旧会要我们死。只要他们一息尚存,和我们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怀慕深深望了青罗一眼,“青罗,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明白我此刻的情绪,我压抑了多年的恨和无奈,此时都有了宣泄的出处和缘由。我不会再留情了,留了他们,非但是给自己留了无穷的后患,也是对我母亲和亲族流的血的亵渎。我不能容他们活在这个世上,是因为他们早就该死了。我知道你这些日子瞧见了太多的血和生死,不愿意再去想这些事情,然而我必须要这样做。”
      青罗默然一时道,“我知道你的心思,这本是你的家事,我不过嫁给了你半年,又不是西疆的人,本就没有什么话可说,也没有立场说话。你不在家里这些日子,我费尽心思去帮着你去理清楚这些年的旧怨,是不忍心看着你始终迷失在这些昔年的事情里头,也不忍心看着你始终误会父王对母亲的心。父王虽然做的错了,对你和母亲的心,却也是真的。如今好容易解开了你心里这个结,却没有想到竟然又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我也明白,这种事情为一个人洗脱了些,也就必然会有别的人会浮上来,叫你释怀,也是不该不能的事情。我和你一样,也是恩怨分明的人,谁若是对不住我,我也不会姑息养奸的。然而云姨终究是父王的侧妃,你的姨娘,大哥哥也是你的亲哥哥,我也只是想劝你多做些思量罢了。莫要和父王昔日一样,到了多年以后再来悔恨,却也是晚了。”
      怀慕瞧了一眼青罗,点头道,“你的话我会思量着的,如今说起来这些也还早,还是先问眼前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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