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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
番外·黎明
“我们亚特兰蒂斯的辉煌在哪里？
在我们美丽的欧若拉手中。
我们亚特兰蒂斯的未来在哪里？
在我们圣洁的欧若拉心里。”
——《旧世纪·亚特兰蒂斯史歌》
从黑暗中醒来，我睁开眼。
仿佛在千年万年之后，又仿佛是初生之时。一切都是空白的。
“欧若拉，来。”
视线里出现了一只手，和一张脸——是个男人，面容慈祥的男人。
我扶着那只手，缓缓坐起身。
视线里忽然出现了许多面孔。这些人的脸上，浮动着激动莫名的神情。那大概是我所缺少的，某样东西。
他们说，我的名字是欧若拉。
他们说，我是神送给亚特兰蒂斯的圣女。
他们说，我要保护亚特兰蒂斯。
意识清醒，但记录过往的画面并不存在。我是欧若拉？那便暂且相信这就是事实吧。
“您好，尊敬的圣女。”
我被领到大殿中央，一名少女出现了。她双手交错扶肩，向我弯腰。后来我才知道，这种动作叫做“行礼”。
“我是您的侍女，珊多拉。”
然后，她抬起头来看我。那双美丽的茶色眼睛里，倒映着我苍白冰冷的脸。
我看着她，很认真、很仔细地看着。
明亮的栗色波浪长发，雪白的纱裙。健康的、白皙中透着玫瑰红的肌肤，姣美的面容，还有漂亮的笑。
我从水中的倒影看见过自己的影子。黯淡的银灰色长发，冰冷的墨色瞳孔，漆黑的长裙，苍白的僵硬的脸。
不一样……她和我，不一样。
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蔓延了出来。
我对她点头，一句话不说。
将我领来的尼克勒斯抚摸我的头发，然后抬头，对侍女说：珊多拉，你要肩负起你的使命。
“遵命。尼克勒斯大人。”珊多拉深深地弯下身去。
我听着他们的对话，表情无丝毫波动。
自那以后，珊多拉就跟随在我身旁。
我不知道的事，很多很多。而我已经知道的，都是她教给我的。
“圣女，请不要忽然跳到水潭里……”
“圣女，请不要破坏树林……”
“圣女，请不要突然动手打人……”
“圣女，请不要捏我的脸……”
“圣女，扯头发也请不要……”
“圣女，……”
因为珊多拉每日每时的“圣女，……”，让我知道了原来当圣女这么多规矩，束手束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圣女！”珊多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原来您在这。”
我坐在神庙前的花坛里，保持着仰望天际的姿势。
“啊……欧米茄大人的花……”珊多拉看清楚我的所在后，语气顿时转为低落。“圣女，请您不要——”
“——压坏神庙前的花。”我接着她的话说下去，然后侧头去看她。“你看，我都知道你要说什么了。”
“……”珊多拉无言。她忍俊不禁，再次露出了那好看的笑容，带着些许无奈。
“您真是太孩子气啦。”她说。
我看着她的笑，一言不发地扭回头，继续仰望天空。
风拂过，带起一两瓣揉碎的花，卷向天空，又骤然落下。
今天的亚特兰蒂斯也依旧安宁。
“我们亚特兰蒂斯的辉煌在哪里？”
“在我们美丽的欧若拉手中。”
“我们亚特兰蒂斯的未来在哪里？”
“在我们圣洁的欧若拉心里。”
我听到珊多拉在唱歌，歌里有我的名字。
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听她唱歌。这首歌，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在我脑海里唱起。只是，我记不得是谁。
亚特兰蒂斯的辉煌，与未来吗……
我在月光中抬起自己的手，看着它。它依旧如我初见时般，美丽，苍白，僵冷。
这个国家，将什么东西，托付给了我呢……
我不太明白。
而且我预感，即便是告诉我所有事情的珊多拉，也不知道答案。
我记得我见过许多人，但却从未见过众人说过的欧米茄。
这天，我不顾珊多拉的阻拦，进入了神庙里想见见那位大祭司，却不慎触动机关，跌落其中。
“欧若拉大人！”珊多拉少有的没有称我为「圣女」。“您为何就是不愿听从告诫呢？您要知道，擅闯神庙是不敬之罪。即便是您，也会受到大祭司的惩罚！更何况，我们身处机关中，根本不会有人会发现我们……”
我捂住珊多拉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真吵。”我说。
然后，我转动视角。四周黑暗，只有头顶有微弱的光线渗透，落下。在这种环境中，珊多拉目不能视，所以情绪才会有这么大的波动。
“没有人来，那就自救。”
我说着，漆黑的眼底泛起冷冷的蓝光。这光同时也出现在我的手中。
——“碰”。
墙壁碎了。被蓝色的美丽的光切得支离破碎。
“……欧若拉大人！！”珊多拉惊恐的声音变了调。“请您住手……哇啊啊！”
珊多拉的尖叫伴随着墙壁倒塌的轰隆巨响，几乎要穿透整个神庙。
弥漫的尘土，被极美丽的蓝光透过。我抓住珊多拉的手，一路击碎迎面而来的障碍物，小心没有让一颗碎石落到身后白衣少女身上。
她仍在叫我的名字：“欧若拉大人……圣女！请您住手吧……”
我没有听。就如往常一样。
最后，当我们重见天日时，身后的神庙早已倒塌成一片废墟。
神庙倒塌后，珊多拉就有些……躲着我了。
我再也没见过她笑。那个，好看的笑容。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是因为我破坏了神庙吗……我不知道。
我这样问珊多拉，而她却只是摇头，用一种我不知、不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深深地低下头。不言不语。
“珊多拉。”我尝试叫她的名字，伸出手，去触摸她。“你……不要，这样。”
“我想看你笑。”
“珊多拉。珊多拉。”我一直叫她的名字，越叫越顺畅。
“我答应你一个愿望。你许愿吧。”
“我会做到的。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的。”
“珊多拉……”
她没有回答我，没有许愿。
珊多拉从我身旁跑开。低着头，捂着嘴，似乎是用力在压抑着喉咙里呜咽的声音。
有液体，沾到了我手手上。
我低下头，看着那透明的水珠，满心疑惑。
……这是什么？
我决定去找尼克勒斯。
但我从未想过，这个决定带来的后果，会是如此的无以预料。
在我醒来的地方，许多人聚集在那，激烈的讨论着什么。我要找的尼克勒斯，也在其中。
“圣女「欧若拉」实在太危险了！”
——我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说，不由自主地顿住脚步，同时也制止了自己想要推门而入的手。
“早些日子破坏些花草树木、道路建筑也就算了，可她这次居然毁了整个神庙！”
“我早说过不能给「欧若拉」输入自主思维。现在她不只破坏物品，她还曾主动攻击行人！这样的高危武器怎么还能任由她自主行动！”
“「欧若拉」更可怕的是她的思想！”
“她的思维是活的，能够像我们人一样学习，甚至进化。再这样放任下去，只怕会将亚特兰蒂斯送入毁灭啊！而我们就是罪人！”
“大祭司的预言究竟是不是真的？毁灭亚特兰蒂斯的天灾是否真的会到来？新能源已全部用来制作「欧若拉」……这样的她真的能守护亚特兰蒂斯么？”
“凭这个毫无人性的机械？哼，原本「欧若拉」就只是作为战略武器而被制造出来，偏偏你们坚持要给她输入自主思维，导致如今……”
“正是因为「欧若拉」的成功，大型计算机「奥菲斯」的意识激活才实现得完美无缺不是么？现在「奥菲斯」研制成功，有它为我们提供计算数据，「欧若拉」的自我意识也不需要存在了。”
“安静！”有人高喝一声，所有的议论顿时消失了。
“唉，机械毕竟是机械……再怎么像人，「心」却还是有残缺啊……”他低叹。
——是尼克勒斯。
“「欧若拉」目前所表现出的攻击欲、破坏欲，已经不是我们所能掌控的，所以……”
——他想说什么？
——毁灭我吗？
胸腔中被不知名的东西塞满，让我觉得脑海一片空白，又觉得有什么顷刻间爆发开来。
我再也不想听下去。
那从我手中、心中，从我身上放出来的蓝色的光，像撕裂神庙的坚硬石壁一样，撕裂了一切。
猩红的液体飞溅。从，他、他们的身体里，流出来，铺了满地。连我幽蓝的光，都染上了这血色。
我站在尼克勒斯面前，而他抬头望着我，红红的液体不停地从他嘴里冒出来。
他看着我，叫我的名字：“欧若拉……”
他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他睁着眼睛，头颅无力地垂下。
我再吝啬给他一眼，转身踩着一地猩红离开。
“尼克勒斯大人！圣女……”珊多拉从外面跑进来，嘴里喊着他的名字，当她看见我时，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忽然就梗在喉中。
她是看见我手里，一滴滴滑落的血色液体了吧。
我向她走去。
珊多拉不由自主地后退，却一个踉跄，跌坐在地。她瞪大了美丽的茶眸，漂亮的面容满是惊恐，柔弱的身躯不住地颤抖。
终于，我站在她面前，垂眼去看她。
“珊多拉。”我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回应。只是颤抖、颤抖……
“你不会再对我笑了，是吗？”
“……”
珊多拉深深地垂着头，栗色卷发覆盖了她的身子，我看不见她的脸了。
“原来，你也是这样……”我说。
然后，我转身离开，头也不回，再也没看她一眼。
亚特兰蒂斯在颤动。大海在颤动。轰隆隆的巨响，从深海之底传来。
欧米茄大祭司预言的那场毁灭之灾，终于就在这一夜到来。大海咆哮着，巨浪掀起无法想象的高度，冲向海岸，淹没一切。
我走到外面，听见人类的哀叫，痛苦，恐惧……
我还听见「奥菲斯」冰冷的机械之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亚特兰蒂斯，覆灭。」”
是的，这个辉煌的国度就要被毁灭了。
我转身，走向坍塌的神庙。然后再那里的花坛中，坐下。
大海的咆哮越来越近，陆地也颤动得越来越厉害。无数的建筑倒塌，也有无数的人被掩埋。
我抬头仰望漆黑的夜空。
亚特兰蒂斯的黎明，终究没有到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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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本人同人志《浮光掠影》附赠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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