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已死

　　第二天起床后薇薇安的眼睛下面有些青紫，精神也不太好，连奥古斯丁也看出了她的漫不经心，他不放心让她待在实验室里，把她赶出去处理材料。

　　薇薇安懊恼地拍打双颊，她今天失常了，这不是个好现象，奥古斯丁一定会觉得她是个不够认真严谨的人，再这样下去重要的事情都不会放心她去做，即便没有信仰之力她也必须在奥古斯丁心里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这样的错误，再也不能犯第二次。

　　她决定好好工作挽回自己在奥古斯丁那里扣掉的分数。

　　奥古斯丁要她把一些低等级的图塔石磨成粉末，装满他给她的三个杯子。

　　通常低级图塔石的硬度不会太高，这表示研磨它们不会太花费功夫，薇薇安振作精神，试图好好表现一番，堆积在面前的图塔石很快消耗一空，但是最后一个杯子还差一点才装满，薇薇安不想花费功夫再去拿材料，她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顺手揣在兜里的那块石头，加上它差不多就够了。而且，她想自己不会再想看到它了。

　　但令人诧异的是，一直运行顺利的机器齿轮都被这块仅仅是四级的图塔石给崩了个口子。

　　薇薇安疑惑地拿起这块石头，四级的图塔石应当不会有这么强的硬度才对。难道这块石头不是四级的？薇薇安觉得不太可能，奥古斯丁的外表邋遢随意，但在工作上非常严谨细致，认真负责。

　　是什么让这块石头变得与众不同？薇薇安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起来！

　　她尽量镇定地走到楼上，向奥古斯丁要了几颗低级图塔石。然后跑回房间里平躺在床上，把其中一颗放在了额头。

　　片刻后，她取下了它，然后用研磨工具测试了一下，果然，它变硬了。

　　薇薇安几乎要大笑出声！原来不是没有变化，只是硬度的变化在表面上看不出来，她可以使用信仰之力！

　　薇薇安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她的心轻快的像春天在枝头跳跃的小鸟，连做饭时锅碗瓢盆的敲击声都动听极了。她甚至给红布套和黑扣子做了两身新衣服，把晚餐做的豪华无比，有红酒炖牛肉，香煎比利鱼，多拿格式熏肉还有蘑菇浓汤，以及一篮子香葱酥饼。她甚至在没有模具的情况下把饼干的形状做成了桃心、星星和小人的样子。

　　她控制不住的喜悦引来了奥古斯丁的注意，“发生了什么好事吗？凡妮莎，你看起来很开心。”

　　薇薇安谎称自己的名字是凡妮莎·奥尔丁顿，这是第一时间她脑海中浮现出的贵族的名字，这是一个大家族，她希望奥古斯丁没有花费时间去核实，因为她的谎言脆弱地一戳就碎。

　　奥古斯丁看起来很疲倦，薇薇安知道他昨天晚上一整晚都在工作，但是这应该不是他疲倦的原因，大概是工作进展的并不顺利，他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并没有什么，大概是因为今天阳光很灿烂，让人连心情都好了起来。”薇薇安笑着把装饼干的篮子放在餐桌上，并且找了个空花瓶插了一束野菊花进去。

　　“我还以为你在为了那位大人的到来而开心呢，今天的晚餐很不错，正好可以招待口味挑剔的贵族。”奥古斯丁懒洋洋地说，他歪在了椅子上吃了一个小面包。

　　“您是说哪位大人要来？”

　　薇薇安停下了手边的动作，她隐约猜到了是谁。

　　当迪恩·哈里斯坐在餐桌边的时候，薇薇安忍不住悄悄地看他。刚到这里的时候因为太过震惊没有怎么注意他的外貌，他和十四年前没有什么变化，但是气质成熟了很多，脸上的棱角分明，每一根线条都透露出他的威严与冷酷，以前那个开朗乐观的孩子已经变成了让人敬畏的男人。

　　他长大了。

　　薇薇安按着有些颤抖的手指，给他倒了一杯酒，站在他的身边，看见他白金色的长发被一根黑色的发带束起。

　　迪恩今年四十岁，这个年龄正是身体与力量的巅峰期，因为体内信仰之力影响，具有这种力量的人们寿命都很长，并且成年后根据自身的状况停止变化，一直到信仰之力衰退后才会显出老态。

　　“我不记得你有用异族当女佣的爱好，奥古斯丁。”

　　迪恩切开瓷盘里焦嫩的小羊排，带点酸味的酱汁非常美味，如果这是她当上女仆的原因，那他表示能够理解。

　　“请让我正式介绍一下凡妮莎小姐，我现在的助手。”奥古斯丁指了一下薇薇安，她配合地行了个礼，“很高兴见到您，大人。”

　　“原来是奥斯顿人吗？”迪恩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作为助手来说是不是年纪有些太小了，薇薇安虽然穿着自己改良过的颜色老气的裙子，但是白嫩地像蚌肉的肤色与精致小巧的五官还是把她显得非常稚嫩。

　　“是的大人，在奥斯顿我是听着您的英勇事迹长大的。”薇薇安适时地恭维了他，不管对方喜不喜欢，这都是贵族的社交方式，也是为了餐桌上气氛不会太冷淡。

　　迪恩显然对这种恭维习以为常，“可爱的小姐，那么你不奇怪身为骑士长的我为什么会认识奥古斯丁吗？”

　　薇薇安露出了充满纯真信任的笑容：“如果是大人的话，一定有您的原因的，我相信大人做的事情一定都是为了帝国与神殿，是为了更好的守护我们不是吗？”

　　薇薇安一脸就是这样大人你不用否认的表情，眼睛里充满了对迪恩的崇拜与少女特有的羞涩与喜爱。任何一个人看见她，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看见崇拜的英雄而欣喜的小女孩。她纯洁简单，而且易于相信别人，多么无害。

　　迪恩显然见过太多这样的女孩子，他很快便不感兴趣了。

　　食物丰盛而美味，餐后的甜点饼干样子很可爱，即使严肃如迪恩也忍不住拿起了一块。

　　“这也是你做？”迪恩问。

　　“是的，大人您喜欢吗？”薇薇安看见他拿了个小人饼干，觉得很奇怪。小时候的迪恩不喜欢甜点，但她很喜欢这些看起来可爱又好吃的东西。

　　“不是，只是有个人以前很喜欢做这些。”迪恩带着怀念的表情，把饼干放入口中。

　　“那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许是迪恩喜欢的女孩子？她记得他喜欢过哈林家的伊莲娜小姐。

　　迪恩难得笑了一下，优雅地用餐巾擦拭嘴角，奥古斯丁也吃完了。后面到了大人的谈话时间，他们去了楼上的书房。

　　薇薇安把红布套和黑扣子叫了出来，吩咐他们把桌子收拾干净，娃娃们动作笨拙但其实还是很可靠的，她多亏了他们减了不少工作量。

　　然后她到厨房泡了一壶茶，和两个杯子一起拿到楼上，在敲门前，她隐约从没有关严实的门缝中听到几句话。

　　“我又了一个新的想法，如果之前我们的方式是错误的，那么问题可能出现在引导的东西上面，血脉的呼唤远远不够，我需要夫人的身体。”

　　她听出这是奥古斯丁的声音。

　　“……我不允许。”迪恩的声音有些愤怒。

　　“大人，我们得到的图塔石只能支持一次召唤了，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不能再次进行，请你认真考虑我的话。”

　　“……让我再想想。”

　　这次迪恩的语气犹豫了一下。薇薇安决定现在敲门进去，再听下去很可能会被发现。

　　“进来。”听见敲门声，两人立刻停止了交谈，奥古斯丁让薇薇安把茶杯放在桌上。

　　“你可以出去了。”薇薇安鞠躬退下。

　　回到房间后，薇薇安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知道不管他们怎么努力，都只会有失败这一个结局。

　　“薇薇安”永远都不会被复活。

　　那个腐败垂朽的身体就让它永远长眠在地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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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奥古斯丁讨论完已经夜深了，迪恩是不会在这里过夜的，但是他也不准备回光明神殿。

　　他骑马到了他在城郊买的一栋房子，房子是以他母亲的名义买的，在十四年前他买下了它，因为屋前有一大片铃兰，到了五月时，开满一片小巧的白色花朵，风大的时候，花瓣飘荡，感觉像大雪纷飞。相信比起哈里斯府种植的那一大片蔷薇花，妈妈会更喜欢这样的景色。

　　他进了屋子，脱掉鞋子换上拖鞋，他很注意保持这里的清洁，回来的时候一定会里外打扫干净，他不在的时候虽然没派人过来打扫，但是屋子里有除尘的法阵，即使一个月没人地板也纤尘不染，。

　　他打开了主卧室的门，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仿佛怕打扰了女主人的睡眠。他的眼神无比虔诚，冰蓝的眼睛柔软地像一汪湖水，他走进了躺在床上的人，握住了她的手。

　　在月光下，她的模样年轻了很多，面容平静仿佛好梦正酣。以前夹杂着白发的发丝被人精心染成了浅金色，松松地垂落肩上。她的皮肤依旧柔软而有弹性，指甲上浅粉的蔻丹像从肌肤里透出的粉嫩，这个有些年纪了的贵妇鲜活地仿佛下一刻就会打着哈欠醒来。

　　“妈妈，你知道吗？我等了你好久。”迪恩将头靠在他手臂上，撒娇似地倾诉：“为什么不愿意回来呢？是不愿意见到我吗？”

　　床上的人当然不会回答他，迪恩自言自语道：“还是说是神阻碍了您的步伐？他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但即使是神，也不能阻挡我。”他闭上了眼睛，将脸埋进柔软的布料中嗅着铃兰的香气。

　　“即使成为叛神者，即使一无所有，即使要与全世界对抗，我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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