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如果是梦

　　上回说到王夫人急忙向黛玉解释言外无意，却在此时有丫鬟来报：“老太太那里传太太和林姑娘过去呢。”
　　王夫人只得忙忙的穿戴整齐，携黛玉去了贾母的后院，正值王熙凤在贾母那里一起拆金陵来的书信看，之后又有王夫人之兄嫂处遣了两个媳妇来说话的。
　　林黛玉虽不知原委，探春等却都晓得是议论金陵城中所居的薛家姨母之子姨表兄薛蟠，倚财仗势，调戏民女不成，反被被打伤之事，现在姑苏府案下审理。
　　如今母舅王子腾得了信息，故遣他家内的人来告诉这边，意欲唤取薛蟠一家进京，好歹在京都有亲舅父和亲姨爹照管教养，也好管束薛蟠之意。
　　王夫人见这是王家的事情，且又是外甥惹出祸端，事情冗杂，惹人耻笑，遂对探春使眼色，让其引姊妹们出去，至寡嫂李氏房中来了。林黛玉知道王夫人的意思，只是面上不动声色，和贾探春一起来李纨处玩笑。
　　如今且说那贾雨村自从林府出来后，又投奔一颇具权势的旧友，几番吹嘘拍马之后，那旧友竟然修下荐书一封，与京都内的内务部员外郎。
　　贾雨村拿了荐书之后，马不停蹄的到达神京，并未做何停留，先整了衣冠，带了小童，拿着名帖，至内务府的门前投了。
　　那官员见贾雨村相貌魁伟，言语不俗，以为此人乃君子豪杰，因此特别优待，更又不同，便竭力内中协助，怪到着贾雨村命好，——题奏之日，谋了一个复职候缺，不上两个月，姑苏府缺出，便谋补了此缺，择日上任去了！
　　贾雨村重返姑苏故地，颇为感慨，还想着能够游玩叙旧一番，谁知他一下马就有一件官司详至案下，乃是一家贵公子被优伶所殴伤，被殴伤的贵公子不相让，故告到官府。
　　彼时贾雨村即传原告之人来审。只见那原告并非被殴伤本人，而是其家奴。
　　那家奴先是面有愧色，然后跪地而述道：“被殴者乃小人之主人。因那日在戏园子听戏，不想竟被优伶殴打，已经在家将养了一个月有余！现在殴打人的优伶拒不认账，我家主人哪里吃过这样的亏？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我家主人感恩不尽！”
　　贾雨村听了奇怪道：“岂有这样的怪事！只听说优伶戏子被看客所伤，哪里有优伶如此恶毒，竟然打的人在家一个月不能动弹？你家主人可在？为何不当堂对布本官？”
　　贾雨村一面说一面就要动文书请原告主人，正要发签时，只见案边立的一个门子使眼色儿，不令他发签之意。
　　贾雨村心下甚为疑怪，只得停了手，即时退堂，至密室，侍从皆退去，只留门子服侍。
　　这门子忙上来请安，笑问：“老爷一向加官进禄，八九年来就忘了我了？”
　　贾雨村道：“却十分面善得紧，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
　　贾雨村听了，如雷震一惊，——葫芦庙那墙壁之破，那日他和娇杏的一夜风流想必葫芦庙里的僧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自己后来又如何负了娇杏，如何又再复娶，都应该在那里传的沸沸扬扬。想起往事，真是有违自己的君子形象！
　　再看这门子，贾雨村想起来他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定是因被火之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
　　贾雨村想此刻再多尴尬也无益处，只得忙携手笑道：“原来是故人！”又让坐了好谈，这门子不敢坐。雨村笑道：“贫贱之交不可忘，你我故人也，二则此系私室，既欲长谈，岂有不坐之理？”这门子听说，方告了座，斜签着坐了。
　　贾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被殴者出堂之意，这门子叹口气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十护官符’来不成？”
　　贾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我竟不知。”
　　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方才所说的这被伤的贵公子，还有那原告口中伤人的‘优伶’，都是本地不可招惹的人家！”
　　贾雨村好奇，问道：“哦？你说说看，怎个不可招惹？”
　　哪门子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下面所注的皆是自始祖官爵并房次，云：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贾宝玉所在的一族人)。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贾母、史湘云所在的一族人。)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王夫人、王熙凤、王子腾所在的一族人。)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薛姨妈、薛蟠、薛宝钗所在的一族人。)
　　贾雨村大致看懂所说的意思，问道：“这些名门望族我自然是知道的，但是与今日的案子有何关联？”
　　门子道：“老爷有所不知，如今被殴伤的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丰年好大雪’的薛家公子，名唤薛文起的，老爷如何敢得罪得？而这打人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老爷的故交，——就是葫芦庙旁住的甄老爷的小姐，名唤英莲的！”
　　贾雨村罕然道：“胡说！甄英莲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将一个男人殴伤一个月未好？”
　　门子叹道：“起初我也和老爷一样不信，后来才听得，原来这甄老爷自从搬离十里街，到田庄子上住后，竟一边种田，一边干起了镖局和戏班子的营生。这甄小姐从五岁开始就认了镖局和戏班子的师父，如今出落的不仅模样俊俏，那卷脚功夫也颇了得！今日的案子就是因为那薛公子在甄家的戏园子听戏，不想遇上了甄家小姐英莲，遂起了淫心，去调戏人家。那甄家小姐虽然在外管事，不似闺秀一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但是哪里能忍得如此屈辱？遂和那薛公子动起了手来，薛公子被伤后，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遂遣了家奴来告官......此事都已经传的人尽皆知，的确千真万确！”
　　贾雨村笑道：“世事变迁，想不到那小丫头竟然便的如此泼辣......但也无法，她伤了人自然要伏法的.....”贾雨村心中哪里顾及和甄士隐的旧交情，自知薛蟠那里是得罪不起了，只能让甄士隐之女来认罪，况且伤人伏法，天经地义。
　　谁料到还没等贾雨村说完，门子又止住道：“小人觉得还是不可，这甄家虽然是小小的一个乡绅，但是却是江南甄家的老亲，而那江南甄家又和京都的荣宁二府的贾家是老亲！如果因为薛家得罪了贾家，老爷你道是如何使得？”
　　贾雨村哀叹道：“那薛公子的生母薛王氏和贾府的王夫人是姐妹，而这甄英莲又和贾府是老亲，如今两家斗起来，却怎么了结此案？”
　　门子想了一会子，道：“老爷说的极是，但是反过来看，这薛家和着贾家也算得上是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祖上也算的上是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如今依小的看，只能老爷出面劝和了。小的听说老爷曾在林府做过西宾，何不修书给林老爷，求他在修书给贾府劝和？”
　　贾雨村心里冷笑道：“那林如海还不一定怎么看待自己，如何又肯管这些事？一到任便遇到这等不顺之事，事到如今看来无论如何做都无法两全了！”
　　当下贾雨村睁心灰意冷之时，忽然听得外面报：“原告撤案，举家前往京都了！”
　　贾雨村如获大赦！果然还是这贾府早先一步，很会做人！姑苏观案众人见如此也就无甚话说了。
　　贾雨村虚惊一场，刚刚坐稳县衙的大椅，又恐那门子对人说出当日自己的丑事事来，因此心中大不乐业，后来到底寻了个不是，远远的充发了他才罢。
　　当下言不着雨村，且说那被甄英莲打了的薛公子幼年丧父，寡母又怜他是个独根孤种，未免溺爱纵容，遂至老大无成，且家中有百万之富，现领着内帑钱粮，采办杂料，五岁上就性情奢侈，言语傲慢。虽也上过学，不过略识几字，终日惟有斗鸡走马，游山玩水而已。
　　这薛家虽是皇商，但人丁稀少，至如今不过赖祖父之旧情分，户部挂虚名，支领钱粮罢了。
　　薛家还有比薛蟠小两岁的妹妹，乳名宝钗，生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自父亲死后，见哥哥不能依贴母怀，薛宝钗便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解劳。
　　最近薛家在南边的生意凋零，再加上薛蟠不能立事，又频频惹官司，故京都的舅父王子腾差人让这母子三人均上京，以方便相互照应。
　　而贾府王夫人也极力的谋划此事，为的不过是让薛家进贾府来，以巩固王氏在贾府的地位。最好她的外甥女儿宝钗能够嫁给宝玉，才算是了却了她的心愿。
　　谁料到王夫人虽有此心，但是那薛氏母女却未必看得上进入贾府之利呢。
　　那薛姨妈和王夫人是同胞姐妹，眼看胞姐的大女儿能入宫做隆恩圣宠的女史，自己也动起了薛宝钗入宫的心思。恰逢此次兄长王子腾接她们进京，而今上崇诗尚礼，征采才能，降不世出之隆恩，或聘选妃嫔，或公主郡主入学陪侍，或充为才人赞善之职，凡仕宦名家之女，皆亲名达部。
　　薛姨妈听到此消息便和薛宝钗讲了，那宝钗本是个心高的，听如此机会，自然愿意。因而一家人便将家中事务一一的嘱托了族中人并几个老家人，竟自起身长行投奔王子腾去了。
　　在路不记其日，那日已将入都时，却又闻得不巧母舅王子腾升了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薛氏母子扑了个空，只得吩咐人夫一路奔荣国府来。
　　那时王夫人已知薛蟠官司一事已经作罢，又见哥哥升了边缺，正愁又少了娘家的人在京都，少了倚仗。今日忽家人传报：“姨太太带了哥儿姐儿，合家进京，正在门外下车。”
　　喜的王夫人忙带了女媳人等，接出大厅，将薛姨妈等接了进去。那薛姨妈将华贵的人情礼物各种酬献了贾府，合家俱厮见过，忙又治席接风，好不热闹。
　　王夫人本欲想让凤姐安排林黛玉挪出梨香苑，让薛姨妈一家住进去的，却不知如何说才好，又恐得罪了贾母，正在踌躇无全法之际，只听得外面小丫鬟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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