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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伊始
杨柳抽芽,飞燕回巢,又是大好春季。
早春,还有些冷,院落里的寒梅竟还未凋谢,红艳艳地绽在枝头,比之冬季面貌,自然是少了点神韵,但对于随性的赏花人而来并没多大关系。
身披藕荷披风的红装少女撑着脑袋,手里捧着一本医术,眼睛却是出神地盯着远处。十七年华的少女,双眼一如既往明亮澄清,比及过去更增了一丝稳重泰然。身形已然拔高,一袭讨喜红装恰到好处地衬她白皙皮肤,再添灵动俊俏。
孤鸾轩外,雪袍身影徐徐走入,见她闲在小亭内,便轻轻一笑。
她晃神了好久,方才拍拍脑袋清醒过来。不行阿……她有些懊恼,明明都已经过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对他的笑免疫呢。好吧,两年前他的确是吝笑于人,可以说是从未展露过笑颜,但自从那晚及笄过后,一起就不同了。
想到那个“一醉方休”的月夜,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当初她怎么如此大胆,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但是……幸好说了不是吗。
她把玩着披风长长的系绳,眼珠一阵乱转,最后才笑着对上他的目光:“师傅,门主可有什么事交代?”
空迟偶尔会把空门里除了她和娃娃生这两个尚未参与行刺的人召集起来交代点什么,她向来也不过问交代的内容。今天实在是找不到话题了,她才随口一问的。
“是个棘手任务,他想看看我们的意思。”
“噢,那师傅接下这个任务了?”
青衣微微合眸:“不是我。是彩旦和武净。”
之瞳听了,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这两个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家伙居然也能凑在一起?说起来,他们明明是孪生兄弟,关系居然会恶劣到这种地步。她本以为给他们几年时间磨合磨合说不定关系就变好了,没想到从她入空门到现在,两年多的时间了,这两人根本没什么长进,依旧是一见面就动手,不分场合,不分地点,令人发指。
这次是空迟哪根筋搭错了吗,又或者是这两人顿悟了?
她摇摇头,怎么可能。
“快帮我捉住它!”突然一声娇喝,一个紫衣女子从门口闯入,追着一只不知是什么会飞的虫子跑。
来人正是老旦。
之瞳二话不说,脚一点地,提着身子轻轻跃出小亭,落到庭院里。离得近了,才看清老旦追的原来是一只五彩凤蝶。凤蝶飞得很快,也异常灵活,原本还飞得与红梅树同高,渐渐地,它就往更高的地方飞去了。
“欸,好不容易捉来的凤蝶,飞走就不好了。”老旦急切道,欲使轻功追上,之瞳却比她更快。
只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凤蝶飞舞的轨迹,运气而起,从庭院到屋顶,无需借力便轻松跃上。分明还披着有些厚重的藕荷披风,但她身形极快,如飞燕抄水。眼看就要够着了,她伸手要去捉,不想却踩空了一步,整个人向前一踉跄,眼看就要从屋顶上摔下来。好在她眼疾手快,在快扑倒时以右手撑地,借力而起,反而跃得更高,已然追上了凤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缓缓落到庭院里,披风纤尘不染,凤蝶已被她轻轻捏在手中。
“给。”她嬉笑着把凤蝶交到老旦手中。
老旦接过,由衷赞叹:“这便是轻功‘燕子三抄水’吗?果真了不得,比起你两年前刚入空门时不知好了多少,我竟是自愧不如。”
之瞳一吐舌头:“老旦姐姐是在笑话我吗?我不谙刀剑,拳脚功夫也不行,要靠这一手桃夭针行走江湖哪里够,因此我才努力练习这‘燕子三抄水’,以免日后打不过别人连逃也逃不了。”
“一个人若能精于一门武器,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即是大家。况且,如今光凭你的桃夭针配以轻功,要对付几个二流货色还是绰绰有余的。”
之瞳笑笑,不作回答。
两年时间,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已经够多了。她之前练的轻功是她爹之戎教她的,后来经过老生指点后进步了很多。此后青衣进一步教习她,靠着空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半本武学秘籍,教了她如今她所使的“燕子三抄水”。因有老生指导为基础,她学得没有一般人那样艰难。说来也巧,那本秘籍专著轻功,虽缺了一半,但缺的却是适合男子练习的那一部分。另一部分,也就是适合女子学习的“燕子三抄水”保留得非常完整。也算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吧。
老生的确也信守承诺,在之后不久也教了她密音入耳这一让她心心念念的绝技。
桃夭针方面,老旦与青衣联手帮她创了十二式。他们二人都说不算完整,无法算作一套,但对于目前的她而言已是足够。两年间,她不断地练习这十二式,练到后来熟练了,却不知自己是个什么水平。还是娃娃生有一次路过孤鸾轩不经意看了一眼,脸一黑便迅速离开的反应才让她觉得有点成就感。
说起来,这两年间江湖倒是风平浪静,没什么大事。之前她所担心的洪复的阴谋似乎没有了后续的发展。慕容轻保证说有什么消息定会告诉她,但此后他便没再提过此事了,她也不好过问,便决定相信他解决问题的能力。
而空门,又是一个自成一体的小江湖了。这个江湖,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而这巨浪的始作俑者……之瞳想到这,瞟了一眼气定神闲正在饮茶的青衣。自两年前的那晚之后,他在空门众人面前开始偶尔露出笑容,惊得空门上下魂不附体。
空迟可谓是大喜过望,摇着扇子跑来找她,一边说着什么开窍了之类的话,一边赞扬她此举的伟大。她困惑得很,明明自己没说一句话,他怎么就断定她在让青衣展露笑颜方面做出了贡献呢?空迟却是摇头叹气,只说了一句“那个开窍了,这个却又变傻了”便离开了。
至于其他人,除了一向呆滞的文丑和郁郁寡欢的副净,大部分都被青衣异常的表情所震慑。连向来温和冷静的文小生在第一次看到青衣笑时也怔了很久,还是花旦在他面前挥了好几次手他才回过神来。
青衣的笑里带着点收敛的情绪,仍有拒人千里的味道,如只开了一半的窗。但之瞳心里却是欢喜的,就算是一半的窗好了,总是有阳光照进去的。
除此之外,她在空门里呆得久了,渐渐也和各个行当混得熟了,至少都见过一遍了,连他们各自的武器名称也摸得差不多清楚了。其中诸如文丑、副净、武旦之类的人物,跟青衣一般寡言,她与他们的对话自然极少。而跟老生、彩旦、武净这些个天生性格与她相冲的人,她尽量避免遇上,省得又是一场唇枪舌战。个别比较怪异的,如红生,她也是避之不及的。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讨人厌的地方,只是他太过严谨较真。若要去问个问题,红生只怕是会把她拖住一整天,细细解答。她真是深深怀疑,九歌班的名旦林枝梳怎么会与这样的红生成为挚友。但又一想,大概是红生这样的真性情让林枝梳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情吧。值得一提的还有武丑,虽然他嗜睡,平日里鲜有见到他的机会,但他和欧阳三小姐的故事堪称传奇,常让之瞳为之惊叹。本来依他性格,是不会把自己的事到处乱说的,但空门里爱八卦之人,除了老旦和花旦之外,还有个最难缠的——空迟。某天她到花犯阁时,恰好碰上花旦去找老旦讨茶喝,空迟去送医书,三人凑成一戏,开始大谈特谈武丑难得的“桃花”。她有幸成为听客,越听越觉得有趣,心下对武丑和欧阳三小姐生出几分亲近之意来。
“小青衣,开始今日的训练吧。”一身雪袍的青衣放下手中茶杯,站起身来。
“是,师傅。”她微笑,解下身上的披风。训练时向来讲究轻便,这披风虽暖,但不合适。
披风阿……她轻轻勾起嘴角,这也是一个改变吧。两年前在戴那件月白长披风时,她常觉得不自在,特别是在青衣面前,多半也是羞怯作祟。如今再不会了。她用手蹭了蹭这件珍贵的、青衣作为及笄之礼赠给她的藕荷披风,方才轻轻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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