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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无罪
——没有狂喜，没有激动。
——全身心感受到的那种情绪；
——如果要找一个最恰当的定义，应该是骄傲。
……
哭泣不能够解决任何事情。
……
仲裁长最后的判决让站在受害者席位上的几人脸色难堪而尴尬，几秒钟前越前被判定「无罪」的声音穿过人群落于冥冥，龙崎教练和桃城前辈松下口气心脏归于平缓的跳动声在越前耳边却犹如雷声轰鸣。他抬起头一双熠熠金瞳安静浮于几步之遥处黑发少年轻轻侧首扬唇而笑的弧度上。
身边的迹部悄悄攥住他的手，这位向来孤傲以至于和他几句话便会有所争执的冰帝年轻帝王的手指温热让他冰冷的掌心染上些温度。越前微微挑眉冲此时格外温柔的年轻帝王感谢一笑，手指却是拂过迹部的桎梏。
越前在龙崎教练不赞同的目光中放弃了起诉受害席位上那些将脸藏在暗处的家伙们「恶意诽谤」的权利，转身便朝着靠近门扉而站的黑发少年走去，看上去像是要亲自感谢这位黑发的友人提供有力的证据为他洗刷掉了污名。
他们之间近在咫尺，却又看起来遥不可及。
上一次见面时所坐的露天咖啡座附近传来的那股诱人香甜的椰蓉黄油的味道似乎仍然萦绕鼻端，街道边缘栽种的棕榈树与彩色鹅卵石铺成的道径，石凳上坐满的一对对情侣和成群结队的朋友，白色的西班牙风格建筑，环绕的花园郁郁葱葱。绿色的百叶窗，橘红色的屋顶，万里无云宣告夏日来临不再潮湿降水的大不列颠岛独特地中海气候逝去的雨季——
他以为他已经将这些全部遗忘在了过往纷繁中，从未料想到那日的记忆那般深刻镌于灵魂。
“好久不见。”他同样没有料想到会是对方主动上前搭话，地砖上方响起靠近走来的脚步声，墙壁的日光暗面像是窥视的黑影蛰伏隐藏。一边是救赎一边是沉沦。
“……”越前一错不落的注视着那双深邃鸦黑的瞳眸，他沉默于对方眉眼弯弯笑若朗星的寒暄声里半晌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他觉得自己之前准备有很多很多话想要讲，可是当他真的站在对方面前，凝视那张曾经每日都能够自镜面映入瞳眸中的自己的容颜时反倒所有的话语都变得轻浮草率——开口也不过是一句冷清清的寒暄话。
“嗯，好久不见。”
两人无言相顾。琉璃目，澄澈眉。最终彼此间晒然一笑，所有尴尬和沉默散作浮尘。越前金瞳中骄傲洒脱瞬时倾如瀑流，堵在胸腔里淤积至今的酸楚涩痛都化作聚沫浮泡，皆悉空寂。
“不引荐一下吗，越前。”两人间真正的谈话始于越前身旁冰帝年轻帝王眉目间锋芒耀目的询问，高傲年轻的帝王瞳色锐利如刺。
被打量的黑发少年繁密而弯翘的眼睫微微敛起在眼睑处落下一片扇形阴影，遮掩于这淹黢黑冷寂深处的倨傲凝为唇角懒洋洋的一弧似笑非笑，迹部按捺下心中对于眼前黑发少年这份漫不经心傲慢的熟悉感，斜扫过那厢金瞳明亮如炽发色涔绿成墨的少年疏冷漠然的面容。
“呵。”两人都没有给迹部答案，反倒是从一开始便倚在墙边一副旁观者姿态的麻发绯眸的青年一声冷哼让越前回身侧目，青年恶质如此鲜明而无所遮掩的针对着他，绯眸里是熟悉的七分冰冷三分嫌恶。黑发少年下意识转身迎着那道刺眼毒辣的目光望去时，麻发绯眸的青年须臾放缓了神色，方才所有的厌恶稍纵即逝。
“我们回去吧。”青年眉目脉脉隐匿那锐如隼的凛然寒意，黑发少年方才面容上的笑意隐去些许，踌躇一刻后朝着对方颔首点头。
越前站在旁侧静静的注视着麻发绯眸的青年伸手牵过黑发少年的手指，凉薄翻腾于鏖金色瞳眸边缘恍似默视无力的斜阳沉向平原深处，枯叶朽木的气味堆在空气里缭缭绕绕。
青色与栗色交错的室外斑驳日光线的缝隙间，他晃神在叶落野禽处羡望已经在这初夏变得更深沉的草地上漂浮似闪亮的水母，自由地，像已和柄脱离，为上升的水雾所扬起。
“越前！”他恍惚间听闻桃城前辈大声唤他的名字，将这些纷纷扰扰一切抛在身后，他只凭着一腔孤傲追上被带走的黑发少年，手指拽过对方的衣角。
“别走。”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打破这个世界虚妄的闲适；寂静。在五月末的炙热日光下，凝结后的果木乳脂气味显得更清凉而更淡泊，一种那样地缜密而冲淡的酸味飘入鼻腔深处才能嗅到，这如说是香，匆宁说已是一种味的感觉。
他追了出来。这本该是双方默契归趋于无声的告别。他的心脏在黑发少年明耀的黑瞳凝望中扑通扑通的跳动，他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他到底是太过于激动还是太过于愤怒而引起的躁动，他只知道他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就那样让黑发少年如此离开。没头没尾的闹剧总要结束的，就算结束的第一步尴尬而艰难又如何？他这样想着，那双金瞳愈发澄亮。
“别走。”他轻声重复了一遍，手指执拗的揪着少年的衣角不肯松手——“就这样离开真的已经足够了吗？你真的就这样甘心了吗——？”阴晦；炽热；一潮骄傲汹涌地集中在他身上聚集成他所祈求的无止境的展望，他能通过指间粗糙干燥的衣料触碰到宿命最后的门所展开的原野之上。
“喂——小鬼别自找苦吃！！”越前金瞳闪烁，在麻发绯眸的青年揽手压迫袭来时松开指间捉住的黑发少年的衣角堪堪错后几步，声势凶狠绯眸夹杂冰寒的麻发青年那一刻真的想将他抹杀的气势却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急刹留情。越前仰首迎着暴怒的青年那双冰原封盖的血红色眼瞳，他唇边划拉抹冰冷和残暴，这幅完全不曾在真正的越前龙马面容上出现的邪煞的笑弧让青年脸上的厌恶更加深刻。
“……”而被越前挽留的黑发少年侧身抬眸，少年朝他弯了弯唇角。
“谢谢。”清亮的少年音般若浮游在黑夜，消散在黎明的晨雾隐没在蔺草和青岩之间。
“越前君。”天空中所有的星星，海洋里所有的珍珠，岸边的白羽都比不上的那双眼瞳蕴藏着的光辉——“回去吧。”那声音听来像是从幽闭的井中汲来的永不见光的水，清凉中带着冰冻的感觉。话却如同夜间起航的船只，隐没在黑夜里，看不到航向白日的未来。
越前在对方径直作别的声音中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面沉默良久，和光的日辉从他的发顶流泻而下，微光幻作乳色，阴凉的树荫道下白色的卵石，光暗汇合。窒息的静寂。
……
越前终是没能留下少年，他站在原地也没再追上远去的两个人。
他知道，他想要告诉对方的一切都已经被对方知晓，他们间消息的传递隐秘于空气无形无色之中。越前抬手抚上胸腔里那颗跳动有力的心脏。寒劲；头空；满身轻松。翡翠浓郁的草地，夏花的舒展，墙根的果木，无须再看落日——已足以令人赞叹。
这些年来有过很多时刻，这世界给他创造了转折——有惊喜，有奇迹，有不可预知的挫折，有绝望，他一路走来不得不随时面对。有时候是有准备的，大多数时候则猝不及防，但是从来没有哪一次像是那年那个下午那样。
当他终于疲倦于活着，鼓足勇气挽住死亡女神海拉的臂弯，听到海水哗啦啦的淹没他所有意识的最后得到的那个温暖拥抱那般，将他心里空荡荡的所有冰冷填满。他在同那拥抱的主人的誓约中清醒地意识到自己走进了人生新的篇章，错综复杂的过去将永远地留在身后。
他将面对的是一望无际的空白未来，时间会一点儿一点儿将它填满。填什么呢？那时候他问自己。各种事物和爱。一个又一个定格的瞬间，各类情感，很多人。还有生活。以及这个世界。
他的手掌贴在他温热的胸口感受着生命的心跳，他沉浸在空旷沉寂中，他贪恋地最后一次感受着他在这个世界以越前龙马为名的容身之处，直到他意识到现在已经是最恰当的时间该从这片迷幻中醒来。他下了很大的决心。同这世界做最后的道别。
他一直都自认是个足够勇敢的人，命运从未垂青却被他仅凭着一腔孤傲披荆斩棘开辟出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他终于能够微笑的在离别时回答——「我非常喜欢这个世界」他的笑容里大概会充满爱意，也会充满同时间一样古老的永恒。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将不同。脚下的路要通向两个不同的方向，他在无声无息的道别中同这个世界分道扬镳。他并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害怕。他知道，会有某种从不被提及的东西将他同这世界紧紧相连，直到地老天荒。
他感到温暖，这温暖甚于他上一次坠入死亡时得到的那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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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卡文真是太痛苦了，这一幕在脑袋里存档了快两年。
如今真的写起来的时候却无从下笔。
一年半前开坑时，我告诉自己在该结束的时候绝对要毫不拖泥带水的砍掉所有犹豫，可是真的动笔写来少年决绝没有任何犹豫的道别时，心里真的太酸了。那种酸酸涨涨的感觉让我觉得心软，我想，就这样吧，让少年幸福吧，他已经孤独了那么久终于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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