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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老太太有些迟疑扭过脑袋,温声解释:“瑾儿,如今家中的光景,你是知道的。自你父亲去后,我们言家不比从前了。你若是拒了柳家的婚事,还能找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呢?更何况,”
她抬手抹了抹眼角:“慎儿的媳妇到现在都还没个着落呢?你嫁过去,别人都会说我们言家的女孩家贞烈守信,名声才好听,你弟弟的婚事也容易些……”
她说着说着低下头,不敢看言瑾了,只是拼命抹着泪珠儿,声音哽咽。
又是这些话?
言瑾听了只觉得浑身被泄尽了力道,像裹着丝茧的蚕虫煮在沸水里,总也找不到出处。
她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只觉得她现在的模样看着十分彷徨凄苦。
你难过什么呢?她想:要嫁过去的人是我啊!你有什么好难过的呢?不是应该觉得开心吗?柳家二郎就算是死了,你家孙女也可以嫁过去,给言家挣一座贞节牌坊,替你们揽揽名声。你现下心里不是应该觉得放心了吗?原来你的孙女还有着利用的价值……
她抬眼望向言慎,希望他能为自己说上两句话,却见他只是红着一双眼睛,抽抽搭搭地望向自己,看着可怜又可爱。
她望着自己的母亲,见她已经窝在穆青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道:这才是全心为着我的人呢?虽然做事软弱了些,日日哭哭啼啼地恨天怨地,却终归是真正用了一颗心在疼我。我却总嫌她像个怨妇,惹我心烦……
穆青望着言瑾,觉得十分心疼,却碍于这是言家的家事,他也不好插手。只在心里默默想着:真是个可怜的丫头。却不知回家与父亲说上一说,是否能解开这一困局……
言瑾看着他们,一颗心渐渐冷了下来,闭上眼睛,涩着嗓子道:“祖母说得不错,我嫁了便是。”
穆氏惊得哭叫出声:“瑾儿,你疯了吗?!”
又捶胸顿足地哭道:“我的儿啊,我这些年受的苦楚,你全看不到了吗?!家里没个男人,没个男人,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啊?”
言瑾冷着声道:“母亲到现在不都是好好儿的。况且不是都说我克父吗?他们柳家的人既然不怕被我克死,我嫁过去便是。”
老太太喜得拉了她的手,直道:“我晓得你是个好的。你嫁过去也不必怕,柳家老太太与我是手帕交,就是看在我的面上,她也定会照拂与你。”
顿了顿又道:“瑾儿,你的好日子可都在后头呢。男人抵什么事儿?碰上个花花心肠,不知道疼人的,那日子可有的熬。倒不如你这般嫁过去,省心又省力。”
言瑾冷笑了一声:柳家都将你孙女作践成这样了,还手帕交呢?也好,我本就不想要嫁人,到时去了柳家只管关上门一个人过日子。凭那些人怎么折腾,我只不听不见不管,只求个轻松自在。
她将手从老太太那儿抽出来,冷声冷气道:“我只有一个条件。婚礼定在一个月后,这一月,你让我敞开了玩。”
老太太却有几分踌躇:“柳家那边怕是不会答应,毕竟你一个女孩子,总是与名声……”
言瑾不耐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就这么一个条件。他们若是不肯答应,我就不嫁。”
老太太没花头了,只道:“我与柳家商量商量。”
第二日晚间吃饭的时候,老太太带来了消息,说是柳家那边已经同意了。
言瑾听了,也不多话,将饭碗一推,就往门外走。
“瑾儿,你去做甚?”穆氏急得直跳脚。
言瑾头也不回地道:“不是答应我敞开了玩吗?今日有花灯会,我出门转转。”
穆氏急忙将言慎的胳臂使劲一掐道:“还愣着做什么?你能让你姐一个人出门啊?”
又连声唤人取了十两银子过来,塞到言慎的怀里,叫他赶快跟上。
待言慎离开了,便是一阵子长吁短叹,又道:“我们给瑾儿找个护卫吧,不然女孩子家家在外头总是不安全。”
老太太喝了一口粥,道:“这件事你来办吧。”
穆氏不知怎地又是鼻头一酸,取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她这是何苦来。”
姚城的街道店铺的格局排列这么些年竟是基本没有变过。
言瑾漫不经心地随意走着。
她见着这些熟悉的景致,才恍然想起自己小些时候也是常常出门来玩的,那时候带她出门的是刘叔,言家的忠仆。
只不过七年前便早早过了世。
穆氏又觉得言瑾的年纪逐渐大了,女孩子总在外头抛头露面,与名声而言,总是不大妥当,便不再教言瑾出门玩了。只将她拘在家里,日日教些德言容功、三从四德的道理。
因此这些年下来,言瑾真真儿是深闺内院里,规规矩矩长大的,却不知怎的,偏偏长成了这么副跳脱的性子。
言慎在后头小跑了一路,总算追上了言瑾,拽着她的衣袖,弯腰擦汗,直喘气儿。
言瑾有些不耐地收回袖子,恼道:“你跟来做什么?”
言慎喘着气儿从袋子里摸出两个元宝,道:“喏,娘教我给你十两银子。”
言瑾接过了,掂量掂量,便道:“我拿了,你回去吧。”
言慎却咬着唇,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认真看着她,不说话儿。
言瑾懒得和他折腾,便自顾自的一路往前走了。
到了灯市口儿,见言慎还像只小狗儿似的,耷拉着脑袋,在后头巴巴跟着自己,便有气了:“我只想一人畅畅快快地玩儿,你别老跟着我。”
“可是,可是娘说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太安全。而且,我……我也很担心你……”见言瑾冷冷瞪着自己,言慎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没什么底气。
言瑾冷笑了一声:“既然担心,那昨日,怎么没听你替我说一句话。”
言慎垂了脑袋,喃喃道:“我觉得祖母说得挺有道理。况且杨老先生的话很不错,女子就该从一而终。你与柳家二郎已经过了大礼,要是退亲,咱家的脸可往哪搁啊。”
言瑾气得浑身发抖:“别和我提那劳什子杨老先生,这满朝廷做官的人里头,我最最厌恶的便是他了。装得假仁假义,道貌岸然,说不得是满脑子的男娼女盗。他既然要女子从一而终,如何自己却三妻四妾?这样的人就是见不得别人好,要叫全天下的女子全都受苦受难了,他心里才快意。”
言慎嘴上诺诺应了,心里却不以为意。只是见姐姐这会儿看着极大的火气,不好火上浇油,便只好虚与委蛇一番。
言瑾瞧着他的那副样子,明白着呢,冷哼一声,索性往前大步着走,眼不见为净。
姚城又称为灯城。这里汇聚了大量制灯的民间手艺人,因此每年的灯会除了元宵那一日,还有三月、六月、九月、十二月的中旬,都各要举办一次。
言瑾定睛望去,街道两旁一溜溜儿的灯具铺展开去,火树银花,夹杂着喧天的锣鼓声唢呐声,整个集市热闹极了。
她欢快地扑腾了进去,像是只投入了大海的鱼,畅意开始遨游。
言慎急忙想要跟上,却因着街道上的人太多太拥挤,一时只能看着言瑾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没多时便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不见了。
言瑾成功甩掉了尾巴,心里十分快意。
一路左瞧瞧右看看,时不时挑两个灯谜猜了。又买了各式各样的糕点糖饼,路上边走边吃。
浪荡了半个时辰,走到一处偏僻些的小街,却见前头拥拥簇簇地围了好一些人,心觉奇怪,便挤了进去。却只能看见一片乌压压的人头。
“这些人在看什么呢?”她问了身边一位长得高高壮壮的大汉。
那汉子踮了一双脚,依旧直着眼往前看,嘴里“啧啧”称奇:“美人,世上竟有这样的美人!我前些年全算是白活了。”
美人?!言瑾咬了一口糖葫芦,心想是指美人灯笼吗?
不知前头发生了什么?大家忽然一阵阵欢呼拍掌。
她缩着个身子使劲儿往前挤去,半天才挪了几步,正准备放弃了离开,便见这群人骚动起来,不知听谁喊了句:“不好了,打死人了。”
便眼见着这群人纷纷扭头往后跑,轰隆隆散了个干净,留下一条空空荡荡的街道。
言瑾含着半颗糖葫芦儿,觉得脑筋还有些转不过来,只管呆呆看着眼前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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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