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缺你

　　余水水想，您告诉我这些，意思是周深谈恋爱的时间在逐渐减少吗，我会少于八个月吗？哦，原来他初恋叫小白啊，可我和她们不一样呀，我又不爱周深。余水水想了想问，“周深带她们回来过吗？”问完余水水手里的动作停下来，竟然有些期待答案。

　　周奶奶颇为意外，停顿许久还是回答，声音不是指责余水水时候的蛮横和轻蔑，甚至带了点余水水想不清楚的情绪，“没有。”

　　“哦。”余水水平静地回答，原来周深说的是实话。蹲着的余水水在周奶奶看不到的角度，忍不住抿着嘴角笑了笑，尽管她不爱周深，女人到底是爱攀比的，虚荣心得到满足，怎么能不高兴呢。

　　周奶奶倒是有些不平静，从前几天周深打电话回来说结婚了，惊得自己和老伴一个晚上睡不着，怒气无法平息要去周深的房子看到底是娶了谁，可周深说，“你们不用来，我带她回去。”算了算日子，今天该来了，周奶奶却一反前几天的心神不安，今天格外气定神闲，避着不见这孙媳妇，心里是生气孙子先斩后奏草率结婚，余水水顺理成章成了被迁怒的人。

　　“小白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和周深谈恋爱又是这么多年，最近她离了婚回来，来家里看我们两老，问起周深，我看着她还是记着和周深的过去。”周奶奶含义丰富地又补了一句，“男人忘不了初恋，毕竟那么多年的感情在,而且她现在过得不好。”

　　余水水不知道是早饭吃得太少才会心慌慌，还是被太阳照射太久才会头晕眼花，蹲着太久想要站起来，眼前一黑噗通坐下来，把裤子上沾了泥土。余水水多想甩袖子走人，或者盛气凌人地告诉老太太：我才不稀罕一个四手货。

　　余水水撑着站起来，心思空荡荡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觉得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前一刻飘荡在高空的心，被一个无形的巴掌狠狠拍在地上。

　　蹲下来揪起一棵绿油油的小草，手不用大脑控制已经拔掉。有些承诺真不应该提前给。在来的路上，周深很自然地说了周奶奶的情况，并遗憾地对余水水打防疫针，“你不会是我奶奶喜欢的类型。”余水水随意接口，“怎么可能！”然后她就和周深打起赌，如果她能让周奶奶喜欢，周深就要给何光骥一次独家采访的机会。

　　原来周深早已知道今天带她来，会把她处于什么样尴尬的境地，可他还是带她来了，而且是全无提示突兀地把她丢在这格格不入的周家，让毫无防备的她面对着毫无征兆的冷巴掌。

　　他要么是太信任她的承受能力，要么是丝毫不在意她能不能受得住，或者……周深只是在借别人的口，让她感到难堪。想起早上她虽精神不振仍旧准备衣服鞋子时候的模样，余水水越发觉得自己蠢不可耐。

　　周奶奶去小屋里放置工具，脱下鞋子放进柜子里，看到孤零零放在里面的白色胶鞋，她拿出来看，鞋子的码数是35，干净净的可看起来已经被人穿过，周奶奶放进去，和自己的墨绿色鞋子放在一排。她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顶，嘴里自言自语地说，“周深长大了，娶了老婆，你看到了吗？”没有任何回答。

　　周奶奶返回来手里提着凳子，拿着杯茶，闲适地坐在不远处监督余水水，态度仍旧是冷冰冰的，“你没看到这里漏了几棵？”余水水回头把那几棵摘掉，心里早已经把周深凌迟几遍。

　　“这个小屋建在这里好不好？”周奶奶没头没脑地问，像是随意想起的话题。

　　余水水转头看了看实木搭建的小屋，虽然外表看起来粗糙了点，又是在这院子偏僻处，阴气太盛，好在是向阳，旁边有小溪水流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安静，余水水随口说，“挺好的。”

　　“周深的妈妈是在这个屋子里，自杀的。”周奶奶无限回忆，“家里人找遍了整个城市，没想到她就在家里，在这片种过她最喜欢的玫瑰花的小屋里，等家人想起来这里找，已经过了抢救时机。”。

　　余水水心里像被千万只蚂蚁吞噬一样，不仅是涩涩的疼痛感，更是那密密麻麻的密集感让她忍不住寒毛直竖，冷汗悄悄爬上后背。余水水忍不住想象那个场景，忍不住回忆自己妈妈去世的画面。

　　周奶奶像是没发现余水水已经苍白的脸色，“周深妈妈最喜欢玫瑰花，这片地是周深爸爸开垦出来，给她种了片玫瑰。”周奶奶继续说，“可他却想不起来去哪里能找到周深妈妈。”

　　情到浓时的话语多数不必放在心里，只是肾上激素分泌不正常的表现，周深的爸爸周景烁先生一生恐怕是第一次抡起锄头，开垦了这片花园，种上妻子最爱的玫瑰花，当时的秦代婉是什么反应呢，恐怕想到的只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吧。可笑的是，忘记这个片段的周景烁把整个城市翻过来试图找到秦代婉时候，秦代婉用余生给了他一巴掌，在他们曾经甜言蜜语的地方结束生命。不能想，秦代婉当时有没有满怀期待，等过周景烁。

　　“周深妈妈去世后，周深和他爸爸没有说过话，处处拧着来，哎。”周奶奶叹口气，站起来把凳子折叠起来挂在手腕上，“周深是越来越像他爸爸。”

　　周奶奶没有说周深到底哪里越来越像周景烁，是外表还是性格，亦或者是对感情的某方面。余水水无从知道，今天来周家，她知道几条讯息：周家不适合她；如果爱上周深她会是下一个秦代婉；周奶奶不喜欢她；周深和初恋女友还有联系；秦代婉真的是自杀的……

　　余水水仰头看着那座宁静安好的小屋，周深的妈妈就死在那里！

　　余水水的妈妈是在余水水十一岁那年喝农药自杀的，那天中午她还给余水水做了最喜欢吃的饭菜，亲自送她到巷子口，看她和同学一起背着书包去学校。下午没到放学时间，已经上初中的哥哥来学校接六年级的余水水，那天哥哥把自行车骑得飞快，他气息不稳地说，“你妈妈死了。”平时，哥哥也是叫妈妈的，可今天他没叫，估计是想让余水水更快速的知道到底是谁去世了。

　　被接回家的余水水被匆匆拉进屋里，只看到放在屋子里已经盖上白布的妈妈，婶婶把余水水带到跟前，把白布掀开语速极快可能面无表情地叫余水水，“给你妈磕头让她走好”。余水水懵里懵懂磕了三次头，当天夜里趁着天黑，一群人把妈妈抬走了，回来告诉她，已经埋掉，因为火葬费太贵。

　　那是余水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参与死亡，并且知道，一条命可以和一条农家狗一样的草草了事。没有人告诉余水水妈妈为什么突然自杀，倒是有不少人冷静地告诉余水水，没什么大不了的，人早晚是要去世的。比生病离世的父亲带来的感觉要强烈，可余水水还是在第二天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了，只有爱赌爱酒的继父和只比自己大两岁的哥哥，及一段看不到尽头的时光。

　　余水水避着那个木屋，低头加快手上的动作，我长大了，我什么都不怕了，可手越来越颤抖连地上的幼苗都握不住。

　　周深虽然搬出去多年，家里仍旧保留有他的房间，平日里不忙时候会回来住上一两天，上次来的时候把一件东西落下，他去房间拿。不知道是奶奶进房间帮他整理东西，还是被佣人翻出来，周深记得这个相册应该是在抽屉里的。

　　周深爷爷有两个儿子，周深爸爸周景烁是大儿子，还有个叔叔叫周景樂，因为叔叔一辈子未娶，所以周深这一孙辈只有他一个男孙，一大家子对他难免格外疼爱，说是家里的小皇帝是丝毫不为过的。从小到大周深的单人照很多，和妈妈的照片也不少，唯独和父亲周景烁的不多，就算少有的一家三口，也是面无表情看向不同方向。

　　周深的妈妈是在周熙熙三岁时候，在花圃的小木屋自杀的，家里人找遍了整个城市唯独遗漏了自家的那个木屋，等找到秦代婉，送去医院她早已身体冰凉再无回天之力。秦代婉去世之前那段日子，精神恍惚，医生诊断说是抑郁症，别人想不通，周景烁事业有成顾家，儿子聪明女儿聪慧，这样的秦代婉为什么还会抑郁。可就是在别人眼中幸福着的秦代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给周深的是对父亲的憎恨。

　　家里佣人上来通知开饭，周深把相册放进抽屉，这才想起来他把余水水丢在楼下了。到了餐厅，爷爷已经坐在那里等着，周深往厨房望了几眼，只看到几个背影，倒是听到说笑声，和乐融融的气氛，他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周奶奶跟在刘妈后面，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和和气气地训周深，“不坐下怎么吃饭，站着看什么。”如果不是先接触她训斥余水水时候的尖酸刻薄模样，只会以为这是个对小辈慈爱有加的老人。

　　周深嘴上应着又往厨房看了看几眼，那里已经没有人，不好的想法让他心里一阵惊，“余水水呢？”她最好是去洗手间了。

　　“走了。”果然，周奶奶泼辣的性格在外人面前，是七十年不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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