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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觉得自己的头很痛,痛得都要炸开了似的。
他坐在床上,看着窗外透进来微弱的阳光,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们说他叫徐天,但是他自己并不记得了,很多事他都忘了,因为据说几个月之前发生了一场爆炸,党组织在爆炸现场的井下发现了他。那时候的他很虚弱,都没空考虑自己是谁的问题,等渐渐恢复过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把什么都忘了这一点。
向老师也似乎并不了解他,对他简单的说了之前的情况,他才知道自己叫徐天,帮党组织运送过一批药品,设计除去了日本军官影佐和大汉奸王擎汉,顺便还解决了青帮的头子金爷。他的家人现在很安全,等他完全恢复,风声过去了,就能去找他的家人了。
徐天发现自己左手小指的伤口,茫然的看着向老师,向老师摇摇头,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徐天把纱布拆了下来,发现只剩下半截,上面的伤口并未完全愈合,狰狞的伤疤上还残留着一点血液,他看见了,觉得一阵头晕。
徐天走到镜子跟前,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是杂乱的头发以及憔悴的面庞,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困惑感。
他喝了口水,感到一阵茫然。
他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组织又告诉他现在外面风声紧,无端端的死了一个人日本军官和一个大汉奸,上头当然要彻查,自己这时候出去查自己的身世,无疑是往枪口上撞。
于是他这一藏,就是几个月,上海的冬天都已经过去了。
春暖花开,他暂时居住的这个小院,有一株桃树,此时开着粉白粉白的花,他从窗口看见那棵树,心情好了些许。
徐天决定下床走走,剧烈的头疼使他脚步非常缓慢。
据向老师说是因为影佐了为了逼他交出党组织人员名单而给他注射了一种神经麻醉性药物产生的后遗症,而他的失忆,也许也跟这种药物有关。现在没有很好的医生以及设备,所以这一切都是猜测,如果要痊愈,或许只是需要时间。
徐天走到桃树下,用手抚摸过树上的花朵,小指上的伤口已经痊愈,伤口很整齐,他觉得是刀伤,至于是怎么弄的,自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徐先生,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别吹了风。”说话的是向老师的太太,向老师去南京继续做他的地下工作,把他托付给了自己的太太照顾。
“向太太,没事的,整日躺着也是难受。”
“那也是。”向太太点点头,问他道:“徐先生中午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鱼。”徐天想都没想的回答道,脑海里有个场景闪现。是他拎着鱼和菜筐,从一个热闹的菜场出来,他嘴角露出笑容,急切切的往家中走。“菜场……”徐天沉吟着。
向太太没听清他的自言自语,便问他:“徐先生,你说什么呢?”
徐天把头转向向太太,笑着说,“没什么,吃什么都好的。”
他为自己捕捉到那么一点点线索而庆幸,这是好事,他应该是在康复。
中午的时候,向太太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鸡给他炖了汤,向太太手艺不错,但这鸡炖的还是差点火候,徐天顺嘴提了一下,向太太笑着说:“怕你饿了,所以就没炖那么长时间,不合口的话,剩下的半只我明天多炖些时辰。”
徐天摇摇头,说:“向太太你不要介意,我就随口一说。”
“反正这里也安稳,没什么事情做。”
“要不然我来炖。”徐天提议道。
“好呀,好呀。”向太太笑眯眯的答应着。
第二天,徐天面对那半只鸡,先是有些无措,但后来也不知道怎么了,顺从着自己的想法,把鸡斩开,放进砂锅里,飞水,煮开,看火候,调味道……一步步的,都非常熟练。
或许失忆前,他还是很会做饭的。徐天这样想。
中午的鸡汤,向太太对其赞不绝口,连夸他的手艺好。徐天笑着,吃完了一碗饭。
晚上向太太用他煮的鸡汤下了面,还放了几棵新鲜的蔬菜,翠绿绿的摆在碗里,煞是好看。
徐天见了,胃口很好,捧场的吃光了那碗面。
回到房间,他翻开了一本书,就着床头的那盏灯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这本书据向老师说是从他家里捡回来的,和这一起还有几本,那几本他陆陆续续的翻完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一本了。
他打开封面,却在里面看见了一封信。
他有些激动的打开,说不定能发现什么关于自己的线索。
“天哥,我是铁林,我也不会写什么信,这一封就完全代表我的心了……我觉得吧,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有些唐突了,你不要生气,我们还是哥们儿对吧?”
铁林,铁林是谁?为什么没人和他说过。
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紧紧的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徐天睡得并不安稳,有个人影总是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是个穿着制服的影子,一身墨色,英姿飒爽。是个军人?徐天醒来琢磨了一天,也没个头绪。
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对向太太提出了想给向老师打个电话的要求。
电话接通了,向老师依然是中气十足的声音,“徐天,最近还好吗?”
“好的。”
“能想起来什么吗?”
“也没有。”
“不急的不急的。”向老师在电话那头笑着说,“你打电话找我有事吗?”
“向老师,想问问你,谁是铁林。”
“铁林啊……”向老师沉默了一会儿,说:“应该是你一个兄弟吧,那次爆炸也是帮你做了很多的事情。之前好像是个巡捕,麦兰捕房的巡捕。我就知道这么多了。”
电话挂了,麦兰捕房四个大字却在脑子里挥散不去。
第二天,徐天决定出去走走。
他打听到麦兰捕房是在法租界,而他现在进不去。
他有些惆怅的站在家里的桃树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封来自铁林的信,以及信的内容,到底是些什么意思呢?
这时候,向太太慌张张的跑进来,拉他进了屋子的地道,“你快些藏起来,日本人过来了。”
徐天点点头,一着急,头被撞了一下,他晕沉沉的坐在地道里,听着外面咋咋呼呼的日本人来了又走,好多镜头在眼前闪来闪去。
他被昨天晚上梦见的那个穿着制服的人,或许就是铁林载在自行车后面,铁林抱着他说什么喜欢,他们还在一张床上聊天……
天呐,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徐天僵在那里,连向太太喊他出来他都没听见。
晚饭食不知味,那封信又被他看了十几遍。
他这样恍恍惚惚过了很多天,向太太突然告诉他,现在风声过去了,住在这边却是不安全了,他们要搬回法租界去,但是他不能总是随意走动了。
徐天点点头,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再把自己裹个严实,在这种天气里,这样的打扮真是有些闷热。
如今的法租界,也不全然是法国人的天下了,偶尔还会碰见一、两队巡逻的日本人,今天他们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被拦住了,向太太对巡逻的日本人说他是有肺痨病的,徐天还假装的咳嗽了两声,那些日本人怕沾了晦气,就放他们走了。
在租住的地方,徐天的房间是二楼,他走到窗前看,发现不远处竟是麦兰捕房。
也不知道铁林还在不在那儿了。
向太太叮嘱他不能乱走,他也怕惹了麻烦,谁知他们刚在这边安顿好,向老师竟然派人将他们接去了南京。
这一去,时间便如流水一般的过了三年。
徐天的记忆在一点点的恢复,他曾经在日本留洋时学过的东西以及他的聪明才智又在党组织里发挥了作用,成功的破坏了好几次敌人的行动。
只是,他心里还挂记着一个人。
“向老师,我想去次上海。”
“去上海?”向老师不解的看着他。
“想去找个朋友,毕竟很多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剩下点细枝末节的,我想去问问他们,而且现在时间过了这么久,我也该安全了。”
向老师迟疑了片刻,慎重的点了点头,“你听我安排吧,正好组织这边也有个上海的工作需要人去做。”
徐天笑了,“好的呀。”
组织在法租界给他租了处房子,徐天刚到的时候,每天都在下雨,这天又是,直到下午才放晴。
他拎着筐出去买了些菜,也不知道怎么了,回来的路上竟然拐了弯,没往自己租住的地方走,也没回同福里,而是顺着残存的记忆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很多建筑已经换了牌子,麦兰捕房甚至都易了主,他边走边看,心头却打鼓似的。
会不会碰见铁林?那个曾经称兄道弟甚至跟他表白过的混小子……徐天笑了笑,或许都结婚了吧,跟那个柳如丝柳小姐。也说不定,孩子都生了呢。
他走走停停的,突然看见前面有个特别熟悉的影子,他赶紧快步走过去,谁知那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而是趔趄了一下,低头看见鞋带开了,便弯腰去系。
徐天走到这人的面前,这人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他,接着站起身来。
“天……天哥……”铁林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徐天的嘴角扯出个若有似无的笑, “我回来了。”
“嗯……”他看见铁林铁林点点头,憋了好半天才对他说:“回来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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