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沉

　　齐老的烧反反复复当天夜里又开始发烧，齐老说自己冷，童齐就把大衣盖在她身上，可是齐老还是觉得冷，童齐无奈只好抱着齐老，就是这样齐老还是没感觉温暖。
　　童齐一夜没睡，早上她管于晓要了体温计一量，还是三十八度。童齐真有些慌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打个电话给谁，又想到能打的人只有舅舅家，可是舅舅去了海南，就算打了电话也是给人图添烦恼，她又想到楼嘉林，但是这就更不合适了，楼嘉林和蒋军这次回家不同往常，他们还有一堆麻烦事。
　　都是远在天边的人，最后承受的还是只有自己。
　　勃新日来的时候看见童齐正在发呆，他把带来的饭菜放在桌上，童齐猛然一惊，发现是勃新日镇定了，想也没想就说：“还是三十八度多。”
　　勃新日望了一眼床上的齐老，说：“才用药一天，哪能就降到标准体温。”
　　童齐听他这么说，想想也对，心里放松了一点，勃新日指着带来的东西说：“吃点东西。”
　　童齐实在没有胃口，但又不好说我不饿，人家年三十儿一大早就来送饭，不吃说不过去。刚拿起来又想到齐老，她问：“你吃了吗？”
　　勃新日表示已经吃过了，童齐走过去摇着齐老，“妈，妈。”
　　齐老勉强睁开眼睛，“怎么了？”
　　童齐说：“妈，起来吃点东西吧。”
　　齐老说：“不想吃。”
　　童齐劝道：“妈，一会儿还有针得打，不吃点东西会晕针的。”
　　齐老想了想，问：“有吃的吗？”
　　童齐回答说有，齐老又想了想，问：“哪来的饭啊？”
　　童齐说：“勃总送来的。”
　　齐老抓着童齐的胳膊要起来，童齐扶着她做起来，齐老说：“小勃在这呢？”
　　勃新日连忙说：“是啊。”
　　齐老说：“真是麻烦你了，一大早就跑过来。”
　　勃新日说：“没什么阿姨，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公司已经放假了。”
　　齐老又问：“你过年上哪去啊？别因为我耽误你的事。”
　　勃新日腼腆的笑笑，“那也不去。没什么耽误的。”
　　齐老哀叹了一声，“唉，那就谢谢了。”
　　勃新日说：“阿姨，趁着现在您还有力气，吃点东西吧，没有能量，只有药病也好不了。”
　　齐老点点头，已经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话。童齐打开袋子，拿出小碗，舀出粥，童齐发现是小米粥，她在心里暗暗佩服勃新日的细心，昨天一整天齐老都没吃什么东西，今天吃小米粥是怕胃一下子承受不了过硬的食物，小米粥养胃。
　　童齐捧着碗，把小菜夹到碗里，递给齐老，齐老接过来每吃一口都缓一缓，勉强吞咽着。
　　三十这天值班的护士换成了一个面生的小护士，小丫头一脸的郁闷走进门，童齐一看就知道这是过年值班心里不平衡，童齐再打量一下小护士的年龄，很小，她进来的时候瞟了一眼屋里的三个人，一句话没说。
　　童齐想她一定在心里埋怨他们早不来晚不来非得过年来，恐怕也顺道捎上护士长和老护士们，恃强凌弱这种事童齐也经历过，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只能忍了，等着以后再来个比自己更年轻的，接茬受着。
　　这是哑巴亏，说出来更吃亏。
　　童齐只希望她的技术能不像她的年龄一样，还好小护士一针见血，走的时候问童齐：“早上量体温了吗？”
　　童齐说量了，三十八度二。小护士什么也没表示。
　　齐老仍然接着睡觉。童齐看着心里着急，无法言说。
　　勃新日没有多留，要童齐有事就给他打电话。
　　又嘱咐童齐说：“别着急，等医生来了再说。”
　　勃新日走后童齐又枯坐了很长一段时间，住院处安静的好像太平间，她的眼睛定格在滴液的点滴处，看着一滴跟着一滴的液体掉下来，她的脑子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没有一个是好的，有些念头更是吓得她自己都不寒而栗，她好像又听见了外边的的鞭炮声和行色匆匆的脚步声，对面楼的红灯笼有的已经亮了。
　　她强迫自己从那些没完没了的想法中挣扎出来，她想如果现在是在家里，她会在做什么。应该是和面，和馅为包饺子做准备。然后再开始炒菜，中午她们应该就能吃上年夜饭。
　　这是“年夜饭”吗？从时间上说绝对称不上，但是从形式上绝对差不了。
　　童齐转眼看看齐老，她不明白为什么齐老会病了呢？
　　最冷的几天里齐老都没什么，为什么都快到春天了，反倒犯病了？
　　而且她还吃了那么长时间的中药。对，中药。也许这次再吃点中药会好？但是有个声音告诉她，中药已经试过了，还能怎么有效？还有一个声音说：“再试试，再试试。”
　　第一袋滴液输完后，小护士又拿来了体温计，童齐量了一下还是那样。值班医生姓张，也是个年纪很轻的医生，他笑呵呵的问：“有降点温度吗？”童齐摇摇头，张医生说：“要输上几天，别着急。如果明天没有好转，再考虑换药。”
　　童齐没有再问什么，因为问了也是白问。病因是什么一清二楚，想要彻底解决，除非换肾。

　　病房再次回复平静后，童齐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要失去什么又好像这些都不是真的，只是在做梦。由于昨天晚上没怎么睡觉，童齐趴在病床旁边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童齐感觉有人说话，又感觉有气流扶在自己头上，她抬起头睡眼惺忪，眼前的确有个人，她定神一看，顿时手脚冰凉。
　　面前的人是——徐老四。
　　徐老四笑眯眯的看着童齐，脸上微微泛着红，童齐瞟了一眼他身后，没有人。徐老四又凑近了童齐一些，说：“妹妹遇到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四哥过来帮帮你也好啊。”
　　童齐此刻是今时不同往日，所有的随机应变，虚与委蛇全部都被疲惫和担忧所吞噬。面对徐老四的无赖嘴脸，童齐根本无法聚焦，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徐老四也没想到童齐会是这副模样，他从原先的“助人为乐”心里立刻转变成“当仁不让”。
　　他一下握住童齐的手，童齐想挣开已经晚了。徐老四说：“我在这陪你，别怕啊。有四哥呢。”转眼看到齐老的滴液输完了，就探身拿过呼叫器，童齐来不及躲闪，徐老四身上浓烈的烟酒味呛得童齐闭上了眼，喉咙也跟着发痒。徐老四按完呼叫看到童齐这幅模样，心情好像更好。刚想伸手搂过童齐，小护士猝不及防的出现在身边，童齐借机甩开了徐老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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