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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决
当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白花花的一片。
隐约的，我看到了好似随风飘扬的罗帐。
我心头一冷。
“……姚期呢……”
守在一旁的杨梅见我醒了，方才想递水，而我却问道，
“他在哪里？”
我坐起来，眯起眼睛才隐约看见了杨梅手里的水杯，接过轻抿了一口。
“回娘娘，您昏睡的时候，皇上下旨将他打入了大理寺。”
杨梅话语间没什么情绪，冷若冰霜。
我了然的点点头，心想不知何时杨坚才会来找我算账。
“娘娘，皇上下旨说，为了防止小人再行戕害之事，决定秋季带宣华夫人去东都洛阳。”
“他又要去洛阳？”
我闭上了眼睛，无力的点点头，
“那好，你拿着我的令牌回一趟大兴，说本宫要见陈零露。”
“……那若是陈零露不来呢？”
杨梅问。
我淡淡一笑，道，
“……那就告诉她，若她不来，本宫自会于朝堂之上，奉上皇后玺绶，并将所有事情，公布于众。”
“那姚期娘娘不救了？”
杨梅问。
“本宫亲自向皇上认错之前，皇上不会动他。”
我叹了口气，幽幽道。
杨梅对我行礼，
“奴婢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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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转星移，两日后，陈零露姗姗来迟。
我知道她一定会来。
她也不会告诉杨坚，她一定是自己偷偷来的。
我想让她来，可是又怕她来。
她若是来了，便证明梅子所说的，都是真的……
纠缠于那对父子之间，定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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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杨坚将我禁足，我再也没有装扮过。
今日要见客，尤其是要见那个女人，我私心里，仍是不想输。
虽然不是浓妆艳抹，可是我依旧换上了襦裙。
如今头发掉的厉害，我没有办法，只能让杨梅给我带了假发，才勉强挽了个发髻。
我没有坐在正坐上，而是在大殿的排窗下放了一方软塌，香炉清幽，一壶清茶。
我沐浴着阳光，微眯着眼睛小憩，等着她的到来。
“娘娘，宣华夫人求见。”
杨梅进殿回禀。
我睁开眼睛，吩咐道，
“让她进来。”
很快，陈零露进殿。
她脚步轻盈，我几乎没有听见走动声，只听见清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妾身陈零露拜见皇后娘娘。”
陈零露行礼，而我却没有回答。
毕竟，心里再淡然，我这小性子，依旧是不能消的。
过了半晌，我仍旧没有作声，陈零露看向杨梅，杨梅对我道，
“娘娘，宣华夫人来了。”
我闻声睁开了眼睛，侧过了头。
我看不清她。
可是她头上那叮咚作响的步摇和发簪摇曳生辉，在日光下闪闪发光，晶莹剔透。
我就算眼睛再不好，我依旧可以听见宣华夫人的华贵。
“你来了，赐坐。”
我淡淡的转过身，在杨梅的服侍下坐了起来。
我对她摆了摆手，杨梅退下。
陈零露入座，却没有说话。
气氛有点冷，可是我不介意。
毕竟，是我的人妄图伤害她，她不快是自然的。
我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陈零露见状，问道，
“娘娘寻妾身来有何事？”
她声音清冷疏离，可却甚是好听，有一股月宫仙人般的寒幽和高贵。
“皇上可好？”
我放下茶杯，随口问。
“回娘娘，皇上除了腰上的旧伤，一切都好。”
陈零露道。
“他的腰伤不好了？”
“腰上旧疾，烙下了病根。如今走路些许困难。”
陈零露道。
“御医怎么说？”
“御医说，皇上保养得当，如今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只要平日里小心不要伤到旧伤即可。”
陈零露回禀。
她这么说，我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就算他老了，情绪不稳定，只要身体无碍，想必再活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吧……
“那……太子如何？”
我话锋一转，声音里带了些许冷意。
“……”
陈零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望向了我。
我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只听到她深吸了口气，道，
“太子殿下勤政爱民，与太子妃……情深意切。”
“皇上可是为难太子了？”
我问。
“……”
陈零露沉默，没有回答。
“……那就是为难了，”
我心下了然，点了点头，
“你……了解阿摩么？”
我冷不丁一问，陈零露身子一抖，呼吸变得急促。
“据本宫所知，你们是在陈宫里认识的对么？”
我声音淡泊，却透着冷意，
“太子可是要杀了你们？”
我如此问，让陈零露的情绪变得不稳定。
她呼吸急促，抿嘴不说话。
她头上的步摇摇曳生姿，就算是这样一个令人不快的模样，映在她娇美白皙的皮肤上，依旧是清丽脱俗。
“不想说？那就是默认了，”
我失望的别过了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和太子暗生情愫？”
我的毫不掩饰让陈零露一惊，看向了我。
可是她还算冷静，片刻回过神，深吸了口气，语气微颤，好似努力的让自己表现的问心无愧，
“娘娘误会，太子殿下从未对妾身产生过情谊。太子殿下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妃一人。妾身是皇上的妃子，与太子殿下无缘。”
我的心里个咯噔一声，掩在大袖里的手不由得攒紧。
我顿时变得些许愤怒，低吼道，
“皇上的妃子？既然你知道自己是皇上的妃子，为何要对阿摩产生非分之念？你可知如此会害了他？”
陈零露见我发怒，起身下跪，
“娘娘明鉴，太子殿下与妾身无瓜葛，妾身也绝不会为难太子殿下。妾身自知自己身份，此生无福服侍太子殿下。可是妾身也绝无戕害太子殿下之心。如今太子殿下处境艰难，妾身也绝不会任由旁的人害了太子殿下。”
“……”
陈零露一番说辞，决心很大，似是早已打定了主意。
我微眯起眼睛，问道，
“你想做什么？你难道不想报仇么？”
“回娘娘，妾身自知如今处境，若是在皇上和太子之间游走，他日定会招致祸患。”
陈零露道，
“妾身从未有报仇之念。父亲身无所长，位居高位却不能为天下百姓计，本就不能堪当大任。更何况天下之事，不是妾身一个弱女子可以决定的。妾身所求，只是能安然服侍皇上，保太子殿下他日顺利继承大统而已。等太子殿下继位之日，妾身自当离去，不会留在宫里让皇上和太子烦扰。”
我见她如是说，心里清明不已，有些意外。
我竟是突然有些理解，为何杨坚会看上她了。
“你保证，你到时候能义无反顾的走？”
我s不信。
“妾身发誓，若是有违誓言，不得好死。”
陈零露语气很决绝，不带丝毫犹豫。
我心里不免松了口气。
甚至冒出了一个念头……
我何不信她一次？
我又不免自嘲。我不相信她，难道还真能一杯毒酒毒死她？
今日瞧她这份精明，若她面前的真是毒酒，她怎会不知，又怎会喝呢？
我释然一笑，放下了心里最后的心事，
“梅子鲁莽，本宫在这里替她跟你赔个不是。”
陈零露见我如此说，抬起了头，她似是没料到我会跟她道歉，有些受宠若惊，
“梅姨也是护主心切，妾身不怪她。”
“……你起来吧。”
我心里有些伤感，对门外的杨梅道，
“东西拿上来。”
杨梅应声进殿，手里端了个托盘，上面放着皇后玺绶。
陈零露不明，
“娘娘这是？”
杨梅将皇后玺绶放下，起身离去，我别过了头，道，
“这是本宫的印玺和绶带，今日就给你了。”
陈零露一听，立刻起身跪地，
“娘娘，这种玩笑开不得。”
我听罢笑笑，摇头道，
“你觉得本宫在开玩笑？本宫从不开这种玩笑。本宫如今身居永安宫，以后怕是也不会再踏出这排云殿了。可是皇上需要有人打理后宫，也需要有人照顾，更需要在必要的时候，有个人可以陪他一同出现在天下百姓面前。本宫看你很好，堪当此任。”
“可是娘娘，这是皇后玺绶，妾身无论如何接不得。”
陈零露坚持。
我面色冷了下来，说道，
“若是你不愿意收，那你就替本宫还给皇上，让他自己找个人去。”
“娘娘，大隋的后位只能是您的，皇上绝不可能把这皇后玺绶赐给其他任何人，”
陈零露道，
“妾身知道如今皇上所作所为，对娘娘不公平。可是娘娘，妾身陪在皇上身边，常常见到皇上和您置气之后一人回来时，脸上满是落寞和孤寂。这么长一段时间了，皇上还是不习惯没有您的日子，手里天天抓着您做的香囊，一坐就是一下午。偶尔脸上的笑意温柔如水，那是对任何旁的人都没有的。您不在这两年，皇上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要么失眠，要么就是做噩梦，还常常唤您的名字。每每惊醒都是一身冷汗，然后便要唤何泉确认您一切安好才会松一口气……”
陈零露说着，言语里流露着一些难以言明的情绪，似是心疼，更似憧憬和艳羡。
可是我听着，心头却是一阵阵的绞痛。
我不知道陈零露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只是觉得，若是真的，他这是何苦呢？
可是有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明确的告诉我，杨坚如此心思深沉，他怎么会关心你的死活？
也是啊……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阴鸷无比，怎会羁绊于儿女情长呢？
不要有妄念。
“娘娘，妾身不明白皇上这么做的理由。可是您才是最了解皇上的，您该明白皇上对您的心思。您就别再伤害皇上了。”
陈零露的语气里带了些恳求。
我猛地闭上了眼睛。
不能心软……
我对自己说，我必须要走，否则便是前功尽弃。
“本宫心意已决，你照办便是。”
我的声音冷硬又坚定，宛如磐石。
“娘娘……”
“独孤伽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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