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凰梦

　　“日后朕若是想见你，会直接派人去寻你，不需像先前那般遮遮掩掩的了，”
　　我与宇文邕走下假山，宇文邕说道。
　　“……这……会否不妥？”
　　我犹豫道。
　　“有何不妥？”
　　宇文邕听罢停下了脚步，回过身问道，
　　“朕的旨意，谁敢说不妥？”
　　“……”
　　我听罢不再多言，福了福。
　　他见状嘴角轻挑，回身继续向前。
　　“之前对你有失公允，朕要补偿你，”
　　宇文邕说道，
　　“朕已经下旨，晋封你为一品夫人。”[1]（北周外命妇等级不详，这里是我自己编的。）
　　“……”
　　我听罢惊讶片刻，说道，
　　“可……这一品夫人是皇上妃子才能享有的尊荣……妾身怎可……”
　　“朕觉得，封赏大臣，或许也要连着夫人一起封赏，这样才显得朕重视他们。”
　　宇文邕道，
　　“你放心，朕很快会颁旨，在我大周设立外命妇等级。一品文武官及国公之母或妻子可封为一品夫人。”
　　“这……”
　　我见他好似早已打定了主意，只得道，
　　“多谢皇上……”
　　“……恩……”
　　他停了下来，低头思索了片刻，
　　“韩国夫人，可好？”
　　他回过身，温柔的看着我。
　　“……”
　　我略显尴尬，深吸了口气，行礼道，
　　“多谢皇上恩典。”
　　“还有……”
　　宇文邕将我扶起来，说道，
　　“朕已经恩准高熲和你的侍女小翠的婚事了。”
　　“……”
　　我一时反应不及，抬起头。
　　“啊……朕忘了，如今该叫独孤小姐了……”
　　宇文邕好似突然醒悟一样，道。
　　“……谢……皇上恩典……”
　　我小心谢恩。
　　“阿舅！”
　　我们刚行至大路之上，便听到不远处有个稚气之声传来。
　　我闻声望去，之间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朝这边跑了过来。
　　宇文邕见到那女孩，一改方才的模样，变得温柔宠溺。他慈祥的笑着，对那女孩张开了双臂。
　　那小女孩见到宇文邕如此，笑靥如花的飞奔过来，投入他的怀抱。宇文邕将她抱了起来，转了一圈。
　　女孩笑着，铜铃般的笑声清澈入耳，干净的犹如清泉一般。
　　她双手挽着宇文邕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记。
　　“窈儿怎么今日记得来看阿舅了？”
　　宇文邕看着她满脸笑意，语气温软异常。
　　“阿娘带窈儿来的，”
　　窈儿道，
　　“太子兄长不在，丽华阿姊也不在，窈儿没有人陪着玩，就自己出来玩。”
　　“窈儿好乖！”
　　宇文邕道。
　　“窈儿想问，上次来宫里的那个小兄长什么时候还会来啊？”
　　窈儿道，
　　“怎的？窈儿想见那个小兄长？”
　　宇文邕笑问道。
　　“上次窈儿给小兄长讲了一个笑话，小兄长可高兴了。他答应窈儿，下次要个窈儿讲一个，礼尚往来。”
　　窈儿道。
　　“哈哈……”
　　宇文邕听罢笑道，
　　“说的没错。下次朕让独孤夫人带他来，给窈儿将笑话可好？”
　　“妾身？”
　　我听到他们舅甥二人提到我，疑惑道。
　　“窈儿说的小兄长，就是住在你府上的李渊。”
　　宇文邕将窈儿放了下来，说道。
　　窈儿走到我身边，问道，
　　“你就是独孤夫人？”
　　“哦？你知道我？”
　　我饶有兴趣的问道。
　　“皇上阿舅总是提到你，皇后舅母也是，连小兄长都是，”
　　窈儿道。
　　“是吗？”
　　我看了宇文邕一眼，问道，
　　“那窈儿见到妾身，有什么感觉？”
　　“恩……”
　　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说道，
　　“比窈儿想象中的要高好多，也瘦一些……比小兄长说的要凶一点……”
　　“……”
　　我听罢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看向宇文邕。宇文邕笑道，
　　“窈儿向来直言，你日后可要多笑笑。”
　　“……妾身遵旨……”
　　我尴尬的行礼。
　　“这是窦毅将军的二女儿，是朕的外甥女。”
　　宇文邕介绍道。
　　“原来如此，”
　　我弯下腰，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
　　“原来你的阿娘是襄阳长公主啊。”
　　“独孤夫人……”
　　窦窈拉着宇文邕的袍角，说道，
　　“你下次能带小兄长来找我玩吗？”
　　“当然可以啊，”
　　我说道，
　　“窈儿也可以来随国公府找你的小兄长玩啊。”
　　“这个给你。”
　　窦窈听罢，开心的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把弹弓。我不明所以，窦窈说道，
　　“阿娘告诉我，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为了报答独孤夫人的恩情，窈儿把阿娘给窈儿新买的弹弓送给夫人。”
　　“这……”
　　我一边感叹这个小女郎的有礼有节，一方面又好笑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弹弓，不知如何处理，
　　“窈儿的心意，你收下便是。”
　　宇文邕笑言道。
　　“好，”
　　我点头，说道，
　　“那我就收下，下次给李渊当礼物可好？”
　　“这是窈儿的心意，送与夫人便是心意送达。至于夫人怎么处理，窈儿无权过问。”
　　窦窈一本正经道。
　　“哈哈……”
　　看着她那个正经的样子，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阿舅，”
　　窦窈拉着宇文邕的袍角，抬头看他，
　　“窈儿有要事禀报。”
　　“哦？”
　　宇文邕蹲下来，问道，
　　“是何要事？”
　　窦窈看了我一眼，趴到宇文邕耳边悄悄耳语，还故作姿态的用手挡住了自己的嘴，生怕我听到。
　　可是她虽然如此做，但是却并未放低音量，我清清楚楚的在一旁听到，
　　“窈儿见阿舅不常理会舅母，觉得阿舅做的不对。”
　　“……”
　　宇文邕听罢神色微变，眸中透出了些许的异样。
　　“现在我朝与齐国，陈国三足鼎立，北边的突厥又很强盛。舅父虽然掌握政权，却还是要忍耐，对舅母和突厥人劝慰安抚，时时刻刻把老百姓放在心上。”
　　窦窈一本正经道。
　　我听罢尴尬的站在一边，宇文邕则是目露剑光的盯着窦窈。窦窈被宇文邕盯得莫名其妙，问道，
　　“窈儿可是说错了什么？”
　　“……”
　　宇文邕沉默不言，仍是神色犀利。我提醒道，
　　“皇上……”
　　宇文邕听罢才深吸了口气，变得柔和下来，问道，
　　“可是有人教窈儿讲这些话的吗？”
　　窦窈摇了摇头，真诚的说道，
　　“窈儿觉得皇后舅母可怜，想求皇上阿舅对舅母好一些。”
　　“……”
　　宇文邕似是不信，仍是神色阴郁的盯着窦窈。窦窈被宇文邕看的颇为不适，撒娇到，
　　“阿舅不要这样看窈儿了，窈儿都怕了。”
　　“……好……”
　　宇文邕听罢尴尬笑道，
　　“窈儿说的有理，阿舅听窈儿的便是。”
　　“那阿舅这就和窈儿一起去看皇后舅母！”
　　窦窈听罢开心的跳着，拉起宇文邕就走。
　　“妾身恭送皇上。”
　　我听罢在他们身后行了一礼，宇文邕似是拿窦窈没辙，被她拉着朝紫微宫方向而去。
　　见我行礼，说道，
　　“外甥女娇贵，夫人便自行回去吧。”
　　“妾身遵旨。”
　　我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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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窈……窦窈……”
　　我翻了个身，喃喃自语，
　　“郑令嬴……郑令嬴……”
　　“恩……”
　　“独孤……独孤……”
　　“黎耶……恩……”
　　“阿罗……”
　　我枕着的肩膀动了一下，耳边传来了低沉疲惫的声音，
　　“怎的还不睡……”
　　“窦窈……郑令嬴……独孤……黎耶……”
　　我仍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全然没有意识到普六茹坚的不满。
　　“阿罗……你到底在嘀咕什么啊？”
　　普六茹坚搭在我腰上的手一紧，睁开了眼睛，
　　“窦窈……”
　　我坐了起来，说道，
　　“这个女孩不简单。”
　　“……恩……怎么说？”
　　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慵懒低沉的声音里带了些许的性感魅惑。
　　“她今日竟然帮皇后说话，还成功替皇后解了围，”
　　我说道，
　　“她跟皇上说，如今若是要攻打齐国，定要拉拢突厥，要皇上重新宠幸皇后。”
　　“窦窈……”
　　普六茹坚喃喃道，
　　“据我所知，也不过五岁而已，她会有如此见识？”
　　“所以……很可能后面有人教她！”
　　我说道。
　　“……”
　　普六茹坚听罢，嘴角轻挑，一伸手重新把我拉回了他的怀里，
　　“有人教她又与你我何干？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
　　“这是有人在保皇后，你没看出来吗？”
　　我责到。
　　“或许吧……”
　　普六茹坚道，
　　“只是皇后无子……保她有何意义？我倒是更相信是有人为了向皇上谏言而想出的办法……”
　　“……利用一个孩子？”
　　我不相信，随手勾过他的一缕头发，把玩起来。
　　“利用一个聪明的孩子……”
　　普六茹坚说道。
　　“那是谁？”
　　我问。
　　“自然是她的父母……”
　　普六茹坚说道，
　　“不过……也有可能是别人……”
　　“窦毅我不了解……不过他不是谏臣，莫名其妙管这种事情，令人不解……”
　　我答道。
　　“朝堂之上有许多人，王轨，宇文宪，宇文直……你尽可一一怀疑过去就是……”
　　普六茹坚道。
　　“……”
　　我看着他一副不想与我纠缠的样子，扯了一下他的头发。他莫名其妙的睁开眼睛看向我，我说道，
　　“我话还没说完呢。”
　　“……好……你继续……”
　　他无奈的敷衍道。
　　“你可知，果儿的侄女儿郑令嬴如今还在长安？”
　　我问道。
　　“你是想给你六郎寻一门亲事？”
　　普六茹坚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惊讶道。
　　“……”
　　普六茹坚闭着眼睛笑道，
　　“今日处道跟我提过，他的侄女儿要寻一门亲事，问我独孤家有没有合适的……”
　　“哦……”
　　我听罢恍然大悟，
　　“我说今日杨梅怎么那么积极，原来是杨素蓄谋已久啊……”
　　“与杨素联姻，我没有意见……”
　　普六茹坚又把我往他的身上按了按，说道，
　　“你真是知道处处为夫君着想。”
　　“少得意。”
　　我说道，
　　“我是看人家令嬴女郎漂亮，能让陀儿高兴。陀儿吃了那么多苦，日后有令嬴女郎陪着，他应该会感激我的。”
　　“你就这么确定？”
　　普六茹坚问道。
　　“不确定也不行。这件事由不得他。”
　　我斩钉截铁道，
　　“原先我还排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现在才知道这样的规矩是有道理的。”
　　普六茹坚听罢睁开眼睛，朝我的额上亲了一记，我有些惊讶，问道，
　　“你干嘛？”
　　“感谢夫人的帮助。”
　　他将我压在身下，笑言道。
　　“哼！”
　　我撅着嘴，别过了头，说道，
　　“那你也帮我换个封号。”
　　“……”
　　普六茹坚不明，问道，
　　“换个封号？为何？”
　　“韩国夫人……韩国！”
　　我不满的叫道，
　　“且不说思密达，就是战国七雄之中也是最弱的。最弱，最小，最破！有那么多国家，为什么偏偏是韩国？”
　　“……”
　　普六茹坚定睛看着我，过了三秒，抬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没发烧。”
　　我打开了他的手，不快道，
　　“韩国……明显是瞧不起我。”
　　“你虽出生在长安，但是祖籍是洛阳，算下来离韩国算是最近的，他封你为韩国夫人不为过。”
　　普六茹坚道。
　　“我不管，”
　　我赌气道，
　　“有那么多国家……为什么是韩国？”
　　“那你想是哪个国家？”
　　普六茹坚问道。
　　“……秦国啊。最强，一统天下啊。”
　　我说道。
　　普六茹坚听罢，勾起了我的下巴，问道，
　　“秦国可是雍地，是大周所在地啊。你想当秦国夫人，怕是宇文邕他不会给。不过……”
　　他邪魅一笑，说道，
　　“你若真想要……我便一试。”
　　“……”
　　我见他虽是玩笑，然而眼中却有着凌冽的光，些许尴尬猛地推开了他，
　　“肚子都显怀了……睡觉！”
　　他听罢微微一笑，顺势重新躺下，将我揽进了怀里，
　　“好，听你的……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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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旧唐书高祖太穆皇后窦氏》 高祖太穆皇后窦氏，京兆始平人，隋定州总管、神武公毅之女也。后母，周武帝姊襄阳长公主。后生而发垂过颈，三岁与身齐。周武帝特爱重之，养于宫中。时武帝纳突厥女为后，无宠，后尚幼，窃言于帝曰：“四边未静，突厥尚强，愿舅抑情抚慰，以苍生为念。但须突厥之助，则江南、关东不能为患矣。”武帝深纳之。毅闻之，谓长公主曰：“此女才貌如此，不可妄以许人，当为求贤夫。”乃于门屏画二孔雀，诸公子有求婚者，辄与两箭射之，潜约中目者许之。前后数十辈莫能中，高祖后至，两发各中一目。毅大悦，遂归于我帝。及周武帝崩，后追思如丧所生。隋文帝受禅，后闻而流涕，自投于床曰：“恨我不为男，以救舅氏之难。”毅与长公主遽掩口曰：“汝勿妄言，灭吾族矣！”

《皇凰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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