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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下)
我回过身,看到地伐,阿大以及站在他们身后的李渊。他们三人方才一直站在众人身后,虽是激动,却因是长子长女,行事多了些稳重。
许久没见,我心中思念更甚。地伐走到我身边,虽然只有十二岁,然而身量却已与我相当。
他腰间佩着长剑,穿着暗红色直裾,显得英挺帅气。我看着他,有种家中有子初长成之感。
“听说皇上感念你平乱之时的英勇,封你为博安侯?”
我问道。
“是。”
地伐答道。
“封了侯爷,果然不同。”
我说,
“看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倒是有你爹昔日风采。”
“皆拜爹娘所赐,地伐万分珍惜。”
地伐说。
“……”
地伐的反应远不及其余人的热忱,反倒有几分疏离冷漠。我听罢不言,从他方才所言,听出了些许的赌气之情。
我方才的欢愉被好似被他浇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熄灭。而心里则涌起了些许的不快和委屈。
这一段时间,我在齐国生死未卜,而好不容易回来,自己的亲生儿子,竟是这种态度,怎会让我不气?
我沉默的看着他,小翠见状急忙说道,
“大公子这些个月很是想念小姐,努力读书上进,有时要读书到深夜……”
地伐仍是低着头,虽然恭敬,却是拒之千里之外的冷漠。
小翠见我神色阴沉,小心翼翼的继续道,
“大少爷说,小姐往日里极度要求他们课业要精专,若是他努力读书,夫人才会早些回来……”
“够了。”
小翠还未说完,就被我冷冷的一声打断了。
我冷眼盯着地伐,虽未发一言,却已让他有了些许畏惧。
他微不可见的向后退了两步,我冷笑道,
“一年未见,你倒是长大了。”
“孩儿仍需要努力学习,以报爹娘的养育之恩。”
地伐低着头,语气不带一丝温度。
“放肆。先生没教过你如何跟长辈说话?”
站在我身后的普六茹坚沉声责备,负手而立,眸中冷冽。
“孩儿并无半分不敬,也未做任何不尊礼节之事,爹为何要训斥孩儿?”
普六茹勇抬起头,赌气的盯着普六茹坚。
“你可真是有长进了。这么久未见,你就着如此态度迎接阿娘的吗?”
我压着怒气,然而言语中的犀利却已渗溢而出,
“阿娘……您别责怪小郎……”
一旁的阿大见气氛不善,急忙上前。
“我跟地伐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眼眸犀利,紧盯着普六茹勇,话语不善的回道。
“本以为阔别多日,你能想通。没想到心思仍是这般促狭,若仍是如此,你何堪大任?”
我上前一步,气势汹汹。
“阿娘……”
阿大见我如此,担心地伐,还想插话,却被我抬手打断。
“今日我刚回来,无力与你争论,”
我低声对地伐说道,
“你好好的想想,身为人子,如此态度,是否妥当。日后你还会是人夫,人父,你该如何自处。”
普六茹勇抬头看了我一眼,竟是毫无畏惧。
我知晓他并不服气,心中对我和普六茹坚任他性命不顾仍是怨怼。
他不忿,我更是强硬。见我们母子二人剑拔弩张,李渊小心翼翼走上前来,说道,
“阿虎见过姨母……”
“……”
我听罢低头,看到小小的李渊站在我身边,恭敬的行礼。他今年已经六岁,却是身量不高,显得瘦小羸弱。
李渊毕竟是外人,我想到方才自己与普六茹勇的不快,立刻变了神色,笑言道,
“好久不见,阿虎可好?”
“外侄很好,外侄多谢姨娘为爹娘守孝,替外侄略尽绵薄之意……”
李渊一字一句正色道。
“这是我分内之事,阿虎不必挂怀。”
我将他扶起来,说道。
“外侄听说,昨日里府里失窃了……”
李渊站起来,整理神色,说道。
“失窃何物?”
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普六茹坚听罢严肃问道。
“是库房的炮仗……”
李渊答道。
“炮仗?”
阿大疑惑道
“我怎不记得府里曾备有炮仗?”
“阿虎何意?”
普六茹坚眯起了眼睛,警惕道。
“若是没有丢炮仗……府里怎会像炸了锅?”
李渊正色道,
“外侄方才闻到了浓浓的硝烟味……”
“……”
“……”
“……”
李渊很是正经,那副样子说的好似真的一样。
刹那间,四下无话。普六茹勇皱着眉头瞪了李渊一眼,吓得李渊缩了缩脖子。
“噗……”
阿大没忍住,笑了出来,又发现自己失态,急忙捂住了嘴。
我听罢神色也柔和下来,自嘲的笑了起来。没想到虽然李渊看似谨慎小心,结果三两句话,便可化解面前的剑拔弩张。
“若是无事……小翠这就带大少爷回房休息了……”
小翠见气氛缓和,拉起一旁的普六茹勇就想走。
“站住。”
还未行两步,普六茹坚走上前来,沉声命令道,
“回来。”
二人被他的气势吓到,皆回过了头。普六茹勇不愿,却被父亲凌厉的眼神逼迫不情不愿的走了回来。
“跪下。”
普六茹坚道。
普六茹勇听罢惊讶的看向普六茹坚,眼睛通红似是委屈。
“没听见为父的话吗?跪下!”
普六茹坚神色冷冽,气势如虹,怒吼一声。
普六茹勇见父亲真的动怒,只得跪了下来。
普六茹坚见他跪下,并未言语,而是一脚将普六茹勇踹倒在地。
“啊!”
周围的人皆惊惧不已,阿大急忙跑到普六茹勇身边,将他扶了起来。
普六茹勇震惊不已,更是怨恨的看着自己的父亲。阿大眼含泪珠,不解的看向自己的父亲,和站在他身后冷眼旁观的我。
普六茹坚见普六茹勇重新跪下,又是猛地一踹,普六茹勇又摔倒在地。
“爹!”
阿大见普六茹坚丝毫不手下留情,气愤的叫道,
“你别扶他,是个男人就自己爬起来!”
普六茹坚冷眼怒吼道。
普六茹勇心有不甘,可杨坚似乎下手颇重,这回普六茹勇趴在地上,却是起不来了。
普六茹坚居高临下,眼中氤氲着怒气,冷斥道,
“你心有怨怼,却手无缚鸡之力,羸弱至此。若是我将你丢在军营,怕是你根本过不了三日。若你真有怒气,想报仇,首先也要自己有本事才行。否则一味任性撒泼,四处树敌,怕你是怎么死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没有能力,又不知卧薪尝胆,如此,你也不配做我普六茹氏的男儿。”
地伐大声的喘着气,情绪激动难耐,眼里满是泪水却倔强的不愿落下。
他脸颊绯红,紧抿着嘴垂目不言。
“爹……”
阿大见弟弟伤心的样子,心下不忍,劝道,
“地伐今次是过了……日后他不敢了……”
“河东乃是齐地,你娘此去,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你不仅不为阿娘担忧,反倒惹她不快,可知此乃不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修身都做不到,日后你还能做些什么?”
普六茹坚看了阿大一眼,见女儿忧心,语气些许绵软了些,
“还有,男儿顶天立地,不许哭!”
“……是……”
普六茹勇终是被父亲威严的模样颤动,他紧抿着嘴,使劲的憋着泪,过了许久,才颤巍巍的回道。
“听见你爹的话了?”
我站在普六茹坚身后,抬头看了一眼他怒发冲冠的模样,说道,
“回去好好想想,滚吧!”
小翠听罢,急忙叩首谢恩,拉起普六茹勇便离开了北阁。
“阿娘……”
阿大见我如此,似是仍有话,我摇了摇头,打断道,
“今日累了……我不想多言……你如今大了,要做什么心里有数……我只要你凡事想清楚后果,不要做后悔的事情……”
“……孩儿明白……”
我语气严肃,阿大低下了头。
“你们娘也累了,都回去吧……”
普六茹坚走上前来,略带疲惫的摆了摆手。
孩子们听罢一同行礼,离开了北阁。
我心中仍是不爽,愤恨道,
“那个臭小子,小的时候是没打够吗?怎的如此不知轻重好坏。”
普六茹坚叹了口气,别过了头,
“与他而言,你只是去为四姊和四姊夫守孝,并无危险……他心里埋怨你我罔顾他的生死……我心里也有愧……”
“有愧?何愧之有?”
我怒道,
“为国赴死,若是旁的人何不把这作为家族荣耀?怎的到他那里就这般不知轻重?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点也不悔。”
我心中不快,言毕便独自一人进了寝室,留普六茹坚一人于房外。
他回过身叹了口气,也随我而入,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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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普六茹勇对于父母的怨恨,从宇文邕设计杀害宇文护那日,父母那他跟宇文赟交换开始……
那个时候让他觉得他在父母心中,是个可以被交换的物品,牺牲毫不在意……
再加上他的姐姐被父母如此对待,他便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再相信自己的父母,把随国公府当自己的家了……
裂痕已经出现,就再也没有办法愈合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有因果的,对待自己的孩子凉薄,后面的结局会是怎么样便就不可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