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同盟|漫长的告别（悠佑）

　　门铃响起时要正吃着母亲为自己准备的果盘缩在沙发里看电影。他走过去从猫眼里辨认出来人身份时反射性皱起了眉，叹了一口气后才将门扇打开一条缝。
　　“干嘛？”仅露出半张脸的眼镜君像往常一样凶巴巴，佑希站在门外依旧面无表情。
　　“又来？”一看就知道这位弟弟又是在闹别扭了，要沉下脸拒绝合作，“我家不是避难所啊你这家伙。”
　　“如果我今晚遭到变态抢劫犯什么的，一定不会忘记眼镜君的。”佑希在他话尾阴测测低下头，撂下狠话后转开身朝着离家更远的方向走。
　　“……喂！”要额角暴起青筋，一把将门打开，“滚进来啦！”
　　佑希淡然转回身，动作迅速地缩着肩膀从他和门框间的缝隙挤进了屋。
　　“你在干嘛？”扎起一块苹果填进嘴里，佑希不满看向正在低头拨号码的要。
　　“打电话啊，”黑发少年理所当然，“谁要理你们这点烂摊子啊，快和你家哥哥滚回去啦。”
　　“……”佑希扑上去想要抢下手机，却被闪开了，他闷闷缩回身，“和悠太没关系。”
　　“……那和谁有关？”要看着他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下还是收起了电话。
　　“和眼镜君也没关系——”佑希转开目光看电视，半躺在沙发里吃果盘，果然是一点没拿自己当外人，“只要一晚就好，我勉为其难睡沙发。”
　　“勉为其难——”一把将果盘拉向自己的男生脸色更差了一分，“没让你睡在大门口已经该感激涕零了好吗！”
　　“是啊是啊万分感谢……”佑希敷衍应声，一个哈欠之后干脆翻身拱进沙发。
　　“鞋子啊混蛋！”要起身一把抓住他的领口，“你这家伙一身臭汗，根本就没洗澡吧？”
　　“放开啦——”佑希抓着沙发扶手挣扎。
　　客厅在两人言语间霎时热闹起来，没过一会儿冢原妈妈从厨房隔间拐了出来，看到两个男孩子打闹的样子不禁笑出声：“关系很好嘛——是佑希弟弟吗？哥哥怎么没有一起来？”
　　“嘁，”要抽了一把佑希的脑袋干脆由着他去了，“肯定是又吵架了，这两个家伙哪次不是这样。”
　　“都说了和悠太没关系了！”佑希扬声反驳，少有地带上了点怒气。
　　“……没关系就没关系啊，”佑希一把将脑袋埋进了沙发，要不禁愣了愣，片刻之后又有些不满，“需要这么大反应吗……”
　　“好啦好啦，都是大男生了不能动不动就吵架哦，”冢原妈妈及时上前打圆场，“我去开热水阀，两个人都洗个澡，然后早早睡觉吧！”
　　要皱着眉躲开母亲揉向自己脑袋的手，然后沉着脸将自己丢进了沙发里。冢原妈妈转而低身拍拍佑希的肩膀，后者依旧俯趴在沙发里，不过这时候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要起身走进浴室，关上门后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后习惯性叹气。
　　“佑希在那边吗？”毫无悬念的第一句话。
　　“在，”要推了下眼镜倚上门板，“这次又是怎么回事？那家伙有点不对劲诶。”
　　“……和父母吵架了，”悠太话音很低，犹豫了几秒才补上下半句，“他还好吗？”
　　“不清楚，”要皱眉，很难想象佑希面无表情和父母吵架的情形，“那家伙什么时候都是一个样子，完全分辨不出好还是不好吧。”
　　见悠太沉默，要抚了抚眉心。
　　“放他这样一个人别扭没关系吗？”
　　“……”
　　“做哥哥的生病时那位弟弟从来都是一起病假的吧，”要的语气漫不经心，“至于原因什么的，自然是你最清楚了——”
　　说教完毕后果断挂上电话，要看着手机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明明是简单处理就能够解决的事情，这两个笨蛋却总是有本事搞得一群人心烦。
　　门铃很快响起，要躲在浴室里事不关己。
　　客厅里的佑希只能不情愿地爬起身开门，在见到门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面容时又倏然反手关上。悠太及时抵住，干脆将一只手卡进了门缝里，佑希低头看了一眼后松开手走回客厅。
　　“佑希——”悠太关上门，在背后叫他的名字。
　　“我今晚住在冢原家，”佑希趴回沙发里，“之前已经告诉他们了。”
　　“爸爸已经冷静多了，”那句“他们”十分刺耳，悠太蹙了蹙眉，“妈妈也平静了许多……先回家好不好，不要让他们担心。”
　　“我今晚睡这里。”佑希不理会他的说辞。
　　“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悠太蹲下身揉了揉他的头发，“乖，先回家——”
　　“我说了我今晚睡这里！”佑希倏然坐起身，一把拍落了悠太的手，后者扬起头愣愣地望着他。
　　“悠太什么都不知道，”佑希胸腔剧烈起伏，出口的话音却异常平静，“因为悠太是正常的那一个。”
　　“不是的……”悠太伸手想要握住佑希的手，却被躲开了，他茫然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每一次，好不容易忘记那些东西时，回到家里，一切就都回来了。”
　　悠太看着他，感到茫然无措。他知道佑希没有说出口的话会是什么，然而自己却无力反驳。
　　“所以，就这一晚，”佑希低头望向他，声音里带上了令人陌生的乞求意味，“就这一晚，让我像个正常人好吗？”
　　悠太默声，他眼角泛着红，却依旧改不掉瞳仁里的温和神采。佑希愣愣迎着这道避无可避的温柔目光。
　　——不要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不要再用这种表情面对我。
　　他滞住呼吸，瑟缩一下后一把推出去，悠太的后背重重磕上了桌角。后者咬紧了牙关，将吃痛的声音狠狠堵在嗓子眼里。
　　“喂，没事吧！”一直趴在浴室门板上的要听到了响动，这时候匆忙上前将悠太扶起来。
　　“还好。”悠太摇了摇头，垂眼打量佑希神色，却在两人目光交汇时不自觉别开视线。
　　“真的假的？”要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这时候还贯彻到底的宠溺令人火大，干脆故意在受伤的后背上拍了一把。
　　“呃——”悠太惨声漏出短音。
　　“很痛吗？”佑希蓦然开口，恍然间觉得自己的后背上也带着烧灼般的疼痛。
　　“你来试试，”要轻嗤一声，“已经到了连双生哥哥都不放过的程度了吗，你这家伙！”
　　“那悠太也来推我一把好了。”佑希板起脸回瞪向要。
　　“说什么傻话，”悠太失笑，这笑容却在佑希偏开头时僵在了脸上，他只好重新转向要，“我还是先回去好了，佑希的话，今晚拜托了。”
　　“不行！”要拦住悠太，干脆扯住佑希的胳膊往他怀里送，“你这家伙给我起来，快回去回去——”
　　佑希一声不吭由着他拉扯。悠太却没有配合，只看着那只手出神，过了一会摇了摇头：“算了。”
　　要不得已顿下动作。
　　悠太转身出门，要咬了咬牙后气闷甩开佑希，转身将自己丢进对面沙发里。没人说话，客厅陷入死寂。
　　“你洗完了吗？”过了一会儿，佑希率先打破沉默。
　　“……没心情了。”要斜斜瞥了他一眼。
　　佑希不接话，深呼吸一下后爬起身。视野变得很暗，边角浸着黑。心脏狂跳几下，他勉强安定情绪走向浴室方向，几步之后眼前重又亮堂起来。
　　“这样逃避有什么用，明天还不是照样要回去。”要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脚步顿住，佑希转过身，下一刻感到漫天的黑暗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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