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同盟|漫长的告别（悠佑）

　　悠太终究没能和佑希进行一次完整谈话。后者在那一天里回去的并不是太晚，然而正在整理论文资料的悠太没再提起最初的话题。
　　“打算开始和律子交往了么？”佑希擦着头发出了浴室，悠太在保存文件后合起了笔电。
　　“嗯。”佑希答复得十分肯定，说完之后接着迈步向卧室走。
　　“这个月末要去做检查。”悠太看着他的背影。
　　“哦。”
　　“佑希，”悠太不得不叫出名字来让远处的人转过身来，这样的对话实在是太费力，“……头还会痛吗？”他不动声色盯视着佑希碎发下的两只眼睛。
　　“没有。”佑希很快转身关了门。
　　他说谎了，悠太知道，这一定不是佑希第一次说谎，然而自己却不能在每一次都判断出他的谎言。这已经不是退让就能够避免的事情了，如果始终这样被隐瞒被欺骗，那么他就不只是什么都不知道，而且是什么都做不到了。
　　悠太在闭目沉思一会后弯腰拉开了小几底层的抽屉，乳白色的小药瓶静静地躺在里面，一片寂静的空气似乎也是在等待着他的决定。然而悠太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在安静注视了一会后将抽屉重新推了进去。

　　悠太从来不知道所谓恋爱会是这样让人深陷其中的事情。佑希开始十分自觉地在上课时挪去律子所在的位置，经常都是在和悠太简单道别之后走到一边夹进两个女孩子之间的座位，而在几天过后，连与律子出双入对的女生都避到了稍远的位置。
　　佑希的行为模式依旧是那几样，睡觉，翻书，清醒一些时难得认真听课，架着眼镜抬头望前排黑板时略长的发梢几乎完全遮住后颈。
　　悠太走神的次数不由地增多了一些，他依旧坐在两人常坐的后排位置，这时候只能远远看到佑希的背影或是偶尔露出的侧脸。佑希不会再因为分开的位置而忐忑转身寻找悠太了，后者也没能再递过去一个安静眼神让他消除不安。
　　律子喜欢在上课时看一些时尚杂志或是少女漫画，她经常会推一推身侧陷入浅眠的人来和自己讨论或是单方面倾听自己的各种感言，两个人窃窃私语的样子相比悠太和佑希并排坐时要热闹得多。悠太同样会时不时注意到这些，然而他所在意的从来只是那段让人不习惯的距离。
　　在公寓里吃饭时是一张桌子的距离，夜晚分睡两室时是一堵墙的距离，在现在只是偶尔才有的结伴行走时是一前一后一步多的距离，上课时则是好几排桌椅与陌生背影的距离。悠太从不知道自己与佑希之间会有这么多的距离。
　　他所怀念的一个转身就能拥抱的距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了。
　　律子第二次跟着佑希去凉饮店时已经能够健步如飞了，然而她依旧轻车熟路地挽着后者的胳膊，单方面贴着佑希的肩膀时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桔和正在吃甜筒，一个不留神大口咬下去，瞬间觉得自己两颗整齐白净的下齿酸到发痛。
　　已经是樱花盛开的季节了，甜筒之类的冷饮也再次回到了销售清单上，而桔和则是为自己不止一次的偷食行为付出了惨痛代价。眼底的两个人在角落桌边坐下，她立刻转头看悠太。
　　“你家弟弟恋爱了——和那个姑娘！？”桔和抽气，原因不止一个。
　　“嗯。”悠太答得风平浪静，从那两人进门开始他的神色就没有变过。
　　“太可怕了，这个孩子，”桔和舔着甜筒望律子，“在那种情况之后居然还能够得手……不，应该说你家弟弟的行为模式不寻常到离奇才对——话说你们真的是双胞胎么——”
　　“8号桌，巧克力慕斯，抹茶冰淇林，两杯柠檬茶。”悠太将清单从吧台桌面上推过去。
　　“……蛋糕不归我管啦。”桔和扭头走一边。
　　“后悔了吗？”不远处的角落里，律子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偷看佑希的神情，后者一直趴在桌面上偏头看窗外，这时候转过脸来正好对上她的视线。
　　“后悔什么？”佑希的声音永远毫无起伏。
　　“和我交往啊，”女孩子撑起下巴，将“交往”两个字咬得很重，“感觉怎么样，辛苦吗？”
　　“嗯，”佑希点头，“但是没有太后悔。”
　　“那个‘太’是想表达哪一层意思啊……”律子沉下了脸，片刻后又兀自舒了口气，“不过啊，完全不同于浅羽你经历过的恋爱模式，辛苦也是应该的了。”
　　“应该是生活模式才对。”佑希淡然纠正她。
　　“……”律子抽了抽嘴角，“那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哦，我是不会因为浅羽你作出什么改变的，毕竟从长远角度考虑我们只能算得上是合作关系，况且我也没有哥哥大人那样的好脾气……”她已经在私底下自顾自地将悠太称作“哥哥大人”了。
　　“知道了。”佑希叹了口气，这样的声明他已经听过数遍了。
　　“不过啊，这样子的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律子放低了声音。
　　“不知道，”佑希掀起眼帘瞧她，“厌烦的时候告诉我就好了。”
　　“……笨蛋啊果然是笨蛋，”律子终于还是扶起了额头，这道话音比刚才还要小上许多，几乎只有自己听得到，片刻后她转开目光，“啊——悠太君过来了。”提高了声音后她同样自发换了称呼。
　　“要点些什么？”悠太对着律子微笑了一下，语气和神情全都无可挑剔。
　　“我要苹果奶冻，”律子在悠太点头后转过脑袋，“浅羽的话，依旧是混合果汁吧？”
　　“哦。”佑希连脑袋都懒得扬起来一下。
　　悠太垂下目光，却只能看到一颗栗色的后脑勺，他很快重新将视线落在了手里的纸页上。
　　“对了，悠太君，”律子默声瞧了瞧悠太的神情，在后者打算离开前开了口，“能借我一下吗，那只本子？”
　　悠太愣了愣，在一声“嗯”后将手里记录着清单的笔记本递过去，而后又贴心地递上了另一只手里的原子笔。律子低头一阵书写后重新递还给他，纸页上是一串号码，后面附注着她的名字。
　　“保持联系。”律子对着悠太牵起唇角，后者在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开。佑希在一阵沉默里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片刻后又偏过脑袋对着窗外的街道闭上了眼睛。
　　“遇到浅羽之前我一直还是比较偏爱哥哥大人那种类型啊。”律子怅惘般叹息了一声，佑希依旧偏着头不答话。
　　再来一次凉饮店是律子主动提出来的，在两人“交往”的这段时间里大多数活动都是由她来安排的，只在前一周新一期漫画杂志开售时佑希主动要求泡书店。同样对于漫画兴趣浓厚，律子在陪着他泡书店时倒是比悠太好过得多，两个人窝在角落里各看各的倒也其乐融融。不过在佑希毫无明智可言地将看过的杂志买下来时她却是忍不住侧目咋舌。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两个人各自解决了自己点的东西，佑希站起身向门口走，在律子眼疾手快地挽上自己胳膊时只轻轻打了个哈欠。悠太在忙碌，他无意打扰，反倒是身侧的女孩子十分活络地道了别，后者转过头来只是沉了沉下巴。
　　“今天小光下厨，要一起吃晚饭吗？”佑希跨上了单车，律子几步跟过去跳上后座。
　　“不用了，答应好要和悠太一起吃的。”
　　“诶，什么时候？”律子在车子动起来后熟稔地圈上他的腰。
　　“之前。”佑希不禁有些晃神。那已经是很早之前答应过的了。
　　“啧啧，那真的可惜了哦，”律子表示惋惜，“小光做菜很棒的。”
　　“悠太也是。”佑希反驳她。
　　“哦……”这一句答得意味深长，律子在佑希看不到的地方忍不住极轻地叹了口气。
　　不用东拐西绕，从凉饮店出发按照正常路线前行，只需要十多分钟就能到达律子所住的公寓，这时候光线晃眼的太阳正不高不低地悬挂在半空里，距离落下去时间还长。佑希停好单车便打算转身离开，然而律子却第一次开口做了挽留。
　　“喂，这么早就回去不会奇怪吗？”她扯住佑希的衣角，“正好我昨天把公寓打扫了一遍，今天可以见人了。”
　　“……”佑希低头看她的手，接着微侧过身子挽救自己皱巴巴的帽衫。
　　“对了，就一起复习功课嘛，”律子看一眼他晃了晃的红色背包，灵感突发，“快考试了吧，浅羽你英语能过么？”
　　“……是打算明天分手么？”佑希蹙起了眉，面前的人以前从没这样过。
　　“这就是你单方面的臆测啦，”律子轻咳一声，“我指不定是想弄假成真呢？”
　　“……”
　　“小光英语简直可以得满分的。”
　　律子再次抓住他的衣角，专心致志地朝着公寓入口处拖，佑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惨遭荼毒的衣服后很快跟着迈了步子。律子拿出钥匙开了门，他第一次进入了只有两个同龄女生居住的屋子。
　　玄关处只有一双拖鞋，粉红色，是律子的。她套上拖鞋先一步进入客厅，佑希只能穿着袜子跟在后面。
　　木质地板很干净，暖色调的客厅在拉开窗帘后显得很明亮，墙壁上装饰用的白色格档里分别摆着几盆小植株、几只形状怪异的容器以及几个相框。律子自顾自去了卧室，佑希独自留在客厅里，环视一圈后便走过去看照片。
　　都是律子和小光的合影，有新有旧，前者始终是一头顺直的黑色长发，后者却是变化了很多，有利落短发的样子，也有现在所维持着的披肩卷发的样子。佑希和律子的这位室友不是很熟悉，但至少见过几次面。
　　浏览完照片后转回身，几步外是米色的沙发，可爱蕾丝边的小抱枕和自家里的那几只十分相像，佑希抿了抿唇后走过去径直坐下，然而没来得及打一个哈欠，下一秒便看到一个惊悚人影进入视野。
　　“……”
　　绑着发带套着睡裙脸上涂着墨绿色深海面膜的小光顿住了脚步，一只手背在后面甚至没来得及合起卫生间的门扇，她在一阵沉默里和佑希进行了认识以来最为持久的目光交流。很快意识到在敷面膜时大张着嘴巴是会长皱纹的，小光立马抿住嘴唇转开了视线，接着闷头进入律子所在的卧室并关了门。
　　“搞什么啦——我还是这副样子！”
　　不算模糊的咆哮声飞了出来，佑希吞咽了一下口水，接着从书包里抽出一本英语书开始认真翻阅。各种单词十分陌生，但他却是一目十行。
　　咆哮没有持续很久，小光还是得认命地在时间到达后去洗掉面膜，律子则是吁着气走出来坐在了佑希身侧的沙发上。佑希抬头看她，两人对视一眼后又各自转开目光，律子抽出英语书跟着一起用功。没过多久，用功的人数增加到了三个。
　　“——复制物，复制品。”
　　“——replica”
　　“——解释，名词。”
　　“interpretation”
　　“——全面的，也有罩衫的意思。”
　　“——overall”
　　“喂，那个……好像睡着了诶。”像平常一样两人搭档进行了很久的词汇练习，小光终于还是偏开了目光。
　　“真的哦，”律子也跟着转过了脑袋，“这家伙超会睡觉的。”
　　佑希歪着脑袋靠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里，微张着口轻轻呼吸的样子俨然已经是睡熟了，他手里的英语书早已经摊放在了随意伸展的两条腿上。剩下两个女孩子无声对视了一会，接着像是约定好一般一起凑了上去。
　　“睫毛没你说得那么长诶。”小光贴近观察，语气挑剔。
　　“不是很密嘛。”律子撇嘴。
　　“鼻梁很直哦，”卷发女生憋着气忍住笑后开始说起好话，“嘴唇也蛮薄的。”
　　“那是当然咯……”律子的目光跟着移到了那两片血色淡薄的嘴唇上，却不由地愣了神，面上的笑容也隐去了几分。最初的时候觉得这样出口伤人的嘴巴很可恶，而现在却只觉得这样不懂得说出真心话的嘴巴有些可怜。
　　“唔，你们接过吻么？”小光拉远一些距离后转头看律子。
　　律子顿一下后才点了点头。那是个带着凉意和咸苦味道的吻，前者来自佑希那时候的温度，后者则来自她自己止都止不住的眼泪。想到这里，她不禁再次望向了面前沉睡着的少年，被强自按捺下去的罪恶感重新涌上来了。没有时间可以分给她，律子还记得。
　　“真的那么喜欢这家伙啊？”小光对着眼神柔和至极的律子叹了口气。
　　“唔，”律子含糊应声，接着苦笑一下，“不过一定不会有那个人多吧……喜欢什么的。”
　　小光没有再应声，一阵沉默之后，律子毫不留情地拍上了对面兀自闭着目的一张脸。
　　“喂，浅羽，睡哪门子觉啊——快点复习啦，不然就滚回家去！”

　　悠太并不习惯空荡荡的公寓，就像他不习惯只有一个人的饭桌。佑希在下午饭时间过后依旧没有回来，他将晾到失去温度的两盘意粉一起丢进了冰箱，而后拿起厚重的专业书缩进了沙发里。公寓大门被打开时悠太已经翻过了不知多少页。
　　“吃过晚饭了么？”他抬头望向远处伏低了身子换鞋的背影。
　　“还没，”佑希卸下背包向卧室走，“今天吃什么？”
　　“意粉，”悠太答着话站起身，“我去热一下。”
　　“悠太也没有吃么，晚饭？”佑希顿下步子看他。
　　“嗯，在复习，忘记了。”
　　“哦。”
　　佑希几步进入卧室，悠太也在一阵沉默里走向了厨房方向。加热的工序很简单，他很快托着两只冒着热气的盘子进入客厅，又返回厨房取了一趟叉子，然而等待一会后佑希依旧没从房间里出来。
　　“佑希，吃饭了。”悠太望了一眼合起的门扇，接着走过去敲门，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什么东西翻倒的声音，“……佑希？”悠太提高了尾音。
　　门板震动一下，下一秒却是一声“咔哒”，是从锁眼里传出来的。悠太立刻扭动把手，然而佑希已经先一步从内将门反锁起来了。
　　“怎么了？”悠太慌了神，忍不住拍起了门板，“佑希，开门——出什么事了？快点开门……”
　　不停拍门的手很快麻掉了，悠太不知道自己喊了有多少声，然后才在一阵恍惚里想到备用钥匙。他立刻向客厅跑，小几的抽屉里不止有钥匙，还有已经在里面躺了不短时间的小药瓶，这时候正随着惯性前后滚动着。悠太一把抓起了两样东西。
　　匆忙开门时屋内一片空旷，只有桌脚边的地面上混乱堆叠着的几本书证明的确发生过什么；悠太很快转身看向门后的墙角，昏暗的光线里佑希缩得紧紧的，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佑希？”
　　悠太走近一步，开口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得厉害，角落里的人依旧死死埋着脑袋。他动作极轻地在佑希身前顿下，接着抚上对方露出在空气里的一截手腕，触手才发现冰冷滑腻，已经浸满了冷汗。佑希整个人都绷紧了，这时候更是抖得厉害。
　　“……”他摇了摇头更向后缩了一些，仿佛用尽了力气，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瞬间感到眼眶发热，悠太也跟着战栗起来，再开口时语音哽咽：“痛的话就说出来啊——不要这个样子……不要这样……”他大力将佑希揽进了怀里，后者猝不及防，嘶着气将下巴嵌进了他的肩窝里，悠太感觉到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掉落一路滑到了下颌。
　　“不要这样……”
　　悠太不知道说了多少句，佑希本就极轻的挣动也早就没了力道，这时候只能整个人靠过来，一阵颤抖很像童年时候高烧惊厥的样子。
　　“止痛药……止痛药在我这里——”
　　悠太在回过神后匆忙倒出药片在手心里，他后倾了一些，引得佑希一阵急促地换气，不过后者在意识混沌间依旧是听话地将几片药含进了嘴巴。药效发挥还需要时间，悠太不敢再看面前血色全失的一张脸，他咬紧了唇再次将佑希拥进怀里。
　　终于触到了怀念中的距离，但这样的代价却太过巨大了。极致的惊惧和焦急之后，感觉到怀里的人逐渐平复下颤抖，最后软了身子，悠太的意识几乎只剩下一片空白。什么都不知道，他终于真正意识到了这一点，佑希所遭遇着的是什么，有多么的痛苦，他完全不知道。
　　“——好累，”佑希再次颤了一下，却是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开了口，他没有更多力气挣扎起身甚至是张开眼睛，“悠太出去好不好……”从未经历过这样厉害的发作，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不要呆在这里——”他换了口气，“出去……”接近昏睡边缘，佑希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了。
　　悠太僵了一下，然而他很快讷讷应声，接着半扶半抱地将佑希安置在床上，后者在这阵移动里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悠太帮佑希脱下外套又盖上了被子，然后拨开汗湿的刘海凝视了很久那一双阖起来的眼睛。眼底的眉心依旧是蹙起来的，他颤着指尖再次抚平，那张金纸般苍白的面容似乎也在舒展眉头后恢复了些血色。
　　悠太在片刻后转身出门，他在长长吐出一口气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下午刚刚存储进去的号码。
　　“悠太君么，是悠太君吧？”另一端的人似乎已经等待这通电话许久了，接通后立刻抛出问题。
　　“嗯。”悠太哽着嗓子作答。
　　“虽然你应该是清楚的，不过还是要说明，我和浅羽没有再交往，”放低了音调的女声语气诚恳，“这段时间里这样胡闹真得很抱歉，不过我想也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家伙意识到些什么——”
　　“律子小姐……”悠太打断了她的叙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律子被他喑哑的声音吓到了。
　　“我果然没有办法……永远像以前那样照顾佑希，”悠太贴着门板蹲了下去，言语间将脑袋埋进了膝盖里，“他不想让我看到……自己痛苦时的样子……”
　　“……”律子有些失神地听着另一端传来的抽噎声。
　　“所以，能拜托你吗，”悠太的声音很低，仿佛仅仅吐出这样一个句子便耗光了他的所有精力，“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请照顾好佑希。”
　　律子愣在原地，她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那张万分熟悉的面容上勉强露出的一个笑容，然而却感受不出那笑容背后的深深绝望。
　　“谢谢。”这是另一端的人紧咬牙关发出的最后一个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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