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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箭
黑黢黢的宫殿,只有宫道和一些必经之路点上了宫灯。青霜从另一个方向绕回殿堂,这条路绕远,她要走到山楼之后,再向前进殿。
小宫女在前方引路,青霜走得很慢,为配合她的速度,小宫女亦贴心地慢慢走着。行至一处水塘,远远地,便看到一白衣男子摇摇晃晃走在九曲桥上,青霜一路并未碰到什么人,便盯着那迎面而来的男子瞧。他似是喝醉了,脚下步履不稳,他和青霜之间还有些距离,青霜只觉得很眼熟,越走越近后,青霜瞧得仔细了,发现是七皇子凤泽。可凤泽左右摇晃了两步,便一头栽进了池塘。
“啊!”走在前面的小宫女尖声大叫。窄窄的九曲桥上,竟无一人在凤泽身旁照顾,小宫女正在慌乱,身旁便带过一阵劲风,待她看清时,青霜已经跳进了池塘。
“郡……郡主!”小宫女眼看着青霜跳了下去,手脚哆嗦着反身跑了。
她没跑多久,便撞在了一名手执灯笼的小黄门身上。
“怎这么没规矩!”小黄门揪住小宫女。
小宫女见撞到的也是奴才,心神略定:“有……有人落水了!”
“落水?谁落水了?”小黄门身后闪出一人,小宫女睁大眼,那人,是……是……
小宫女满脸震惊,那人不等她回答,便又带过一阵劲风,消失在她眼前。
青霜一只手勾着凤泽的脖颈,显得有些吃力。凤泽早已没了意识,任青霜勾着拽着,她已尽力露出凤泽口鼻,以免他窒息,可两人身子太沉,没游多久青霜便渐渐脱力往下沉。水漫过口,青霜提着一口气,左右顾盼,塘边静悄悄,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如若不是凤泽年纪小,又总是有病身体轻,青霜怕是从一开始便托不住凤泽。看着早已不知踪影的小宫女,青霜暗骂一声,真不知那宫女是真蠢还是故意,此处距寿宴不过百步,她竟然回身跑了,若是自己无法顺利救出凤泽,怕是打死都说不清!
呛了两口水,青霜扑腾着,奋力去抓水上曲桥。
一只手突然拽住青霜,她和凤泽被一股大力提起,双双摔在曲桥上。
猛咳两声,青霜缓过一口气,刚想去看凤泽,便见一人托着凤泽的脸,使劲掐着他的人中,来人,竟是太子凤麒。
略显幽暗的宫灯下,凤麒的眉峰齐聚,皱成了一个“川”字,清俊的面容十分严峻。躺在他身旁的凤泽安静得没有一丝生气,青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一下,两下,三下,凤泽依旧没有反应,凤麒额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放下凤泽的头,换做以手按胸,如此几下,凤泽依旧毫无反应,抬头见到青霜怔愣,不由地狠了语气:“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叫太医!”
青霜被凤麒一吼,身子一歪,瘫坐在地,此时小黄门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状也吓傻了。凤麒恨铁不成钢,刚要发作,眼前一抹丽影欺近,手似游龙,幻影般游走几处大穴后,用力按向凤泽胸膛,只闻“噗”地一声,凤泽吐出一大口水来,终于不再死气沉沉,重新开始呼吸。
“七弟,七弟!”凤麒摇了摇凤泽,可凤泽只微微张了眼,一扭头,又失去了意识。
蹬蹬的脚步声传来,服伺凤泽的小太监捧着一件春衫跑近,见状两腿一软,咚地一声跪了下来:“殿……殿下……”
“你是怎么当的差!”
“殿下赎罪!奴才万死!今夜圣上寿诞,七殿下高兴,便小酌了几杯。太医说过,殿下饮酒后最忌吹风,奴才便回迎夏宫拿一件外衫,谁曾想……谁曾想七殿下竟独自离席,还……还……”小太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怕凤麒不给他机会解释,便急急地和盘托出。
“还不来扶着你主子!”
小太监闻言,连忙上前背着凤泽,凤麒眼风一扫,小黄门垂头听令。
“去,把永兴叫来。”
凤麒又扫过青霜,今夜她穿的原本就少,如今衣衫都过了水,像第二张皮肤般紧紧贴服在身上,胸臀曲线毕露。
这副样子,实在是不成体统。
“你随我来。”凤麒把小太监手中的春衫甩给了青霜。
青霜略一犹豫,又把春衫盖在了凤泽身上。
凤麒意外的挑挑眉。
青霜垂下头:“他,不能吹风。”
凤麒没说什么,青霜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衣衫,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凤麒一行。
凤麒将凤泽安置在迎夏宫,此时是夏末,池水已有些凉,青霜在外殿捧着碗热汤一口口喝着,回想凤泽落水一幕,青霜的眉不知不觉皱了起来。
被凤麒发现那一晚,她是眼看着凤泽发病的,若是突然眩晕,凤泽必然不会莽撞地再向前走,可按青霜所见,凤泽踉跄了数步才落入池中,巧合的是,恰好他身边无人陪伴,恰好这是条远路,少有人经过,又恰好路过一片水上曲桥。曲桥围栏低矮,若行走不注意,极易落水。
眼前出现一双黑靴。
“随他走。”凤麒指指身旁小黄门。
“不传唤太医?”
凤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这人,如今都是“你你你,他他他”的叫,这回连“你”字都省了:“你倒是关心他。”
青霜沉默,虽有些失礼,但说多了,她总怕凤麒发现些什么。她又随着小黄门,去了东宫。
这是她第一次踏入东宫保和殿。殿内虽算不上金碧辉煌,倒也奢靡华丽,小黄门要青霜稍坐,便回去复命了。殿内只剩她一人,衣衫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异常难受。青霜揭起广袖,方才被凤麒提上来后,胳膊重重摔在曲桥上,当下一看,又红又痛。
青霜按了按摔伤的皮肤,果然是深闺长大的娇娇女,若是从前的她,被师父打个十棍都没事儿。她又看向保和殿大门,朱漆的高大殿门在夜色中显得森然可怖,凤泽如何了?走之前也不见太医,凤麒又是如何打算的?不过那些都不是她能左右得了的,这番湿身回府,光是想想唐衍,就不指望他能轻易饶过他。
一人独坐,青霜难免又惦记起青霜剑的剑鞘。按正殿坐落方位,她曾闯入的小屋,就位于正殿之后。青霜托腮暗忖:凤麒对她,倒也放心?
一个诡计多端的太子,从刚踏入他领地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太子、青霜剑、浊音盟,纷纷乱乱,灵光一闪,千丝万缕似乎穿成一条线,青霜脊背渐渐发凉。是了,二皇子齐渊说的那么清楚,她怎会如此蠢笨!
这般空荡,莫非,是在为她制造机会?
她到底招惹了怎样一个对手……
“咚”的一声,永兴公主野蛮地推开殿门,嘟着嘴以示她很不开心。身后的小宫女垂头捧着一件衣衫跟在她身后。青霜见状,忙起身行礼,她惹不起生气的永兴。
永兴心安地受了青霜的礼,高昂着头道:“去,把湿衣换下来。”
“清阳怎敢,只是湿了件衣裳,不碍事的。”
永兴一甩袖:“你以为我愿意?太子哥哥把你弄下水,还要我来背黑锅!”永兴呼哧呼哧地吐着气,明显气急了。
青霜一愣,凤麒想掩盖今夜之事?
“郡主,先换下湿衣吧。”小宫女捧着衣衫靠近。
“那便多谢公主了。”
小宫女拿来的是一件浅黄色百花裙,永兴比青霜丰腴,青霜上身后虽有些宽大,看着倒也不错。小宫女伺候青霜净脸,擦干湿发后又简单挽了发髻,不施粉黛的样子,更显得娇小稚气,和寿宴上抚琴时判若两人。
凤麒看到的便是如此一幕,短短一刹,他没有移开视线。
“永兴,你去准备车驾,送清阳回府。”顿了顿,又道:“我和清阳,有话要说。”
永兴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凤麒,凤麒嘴角一僵,知道永兴误会了。
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永兴怨气全消,冲着青霜眨巴眨巴眼,又狠狠一瞪。青霜顿觉好笑,这位刁蛮公主还蛮有可取之处,凤麒讨厌的她便讨厌,凤麒喜欢了,她的敌意也没那么强了。
永兴带着小宫女退了出去,凤麒缓缓道:“若有人问起,你便说今日是你不小心落水,其他的,一个字都不许提。”
“是。”青霜垂头应道。
凤麒踏前两步。
“抬起头来。”
青霜不着痕迹地稍退一步,缓缓抬起脸,下垂的眼睫依旧掩着满眼幽光。可凤麒两指托住她下颚,强硬地抬起她的头。
像是挨上两块火炭,青霜下意识甩头,挣脱了凤麒的手。她一颤,方觉不妥,试探性地对上了凤麒古井般的眸子。
平静无波,看不清喜怒。
凤麒心中微凛,不错,就是这样的眼神,以往的唐婉婷,眼中是一湖春水,柔媚可人,如今的唐婉婷,眼中是一汪深潭,幽暗中闪着如刀锋般凛冽的光。
她是她,她又不是她。也许她危险,也许他不该留她,可这段时日她带给他的震惊,却令他好奇,她到底还能做到什么。
“退下吧,还有,以后,离七弟远点。”
这是警告?青霜施礼退下,她总是在凤麒面前做出失礼举动,可偏偏她知道他不会怪罪,没有任何原因,她就是知道。
殿门重重合上,凤麒落座,指尖轻叩桌面。青霜离开后,未几,一人单膝跪地,拱手道:“殿下。”
“缘君,我要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沈缘君默默递上一封折子:“这是从平城快马加鞭送来的,臣方才刚刚拿到。”
凤麒接过,细细读了,殿上安静地能听到两人的呼吸。
良久,凤麒道:“青家,可还剩下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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