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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仙戏
若是午后没有落雨，就和相邻的小娘子们去小南家荡秋千玩。
这是许久之前就约好的。
前几日茶馆一事后，玳玳去看小南，本来都想了很多如何安慰她的话，还做好了和她抱在一起哭上半个时辰的准备——从前小南豢养的小兔子跑了，小南就抱着来她家做客的玳玳和周瑶大哭了一场，伤心至极，以至于到后面两个小娘子也跟着一块儿哭了起来。
哪知道那天玳玳去到小南家，老阿婆没带她去小南的房间，倒是去了院落里最为偏僻清净的茶室——小南和那一日与她斗茶的樊家四娘都在里头，两人正热切地研究着点茶之法呢。神思投入，竟都没有立时发现站在门口的玳玳。
玳玳仔细观察了小南的神色，见她脸上真不曾有半分忧伤之色，满满的都是对点茶分茶的热情，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只是站了好一会，小南都没留意到门口有人，还是樊四娘先发现了玳玳，提醒的小南。
那时候见着如此情景，想来还真是有些吃味呢。明明自己和小南才是最要好的，怎么忽然冒出来一个樊家四娘插到两人中间。可偏偏这位樊四娘又是温柔守礼的性子，又比她们年长一些，对她是一点儿也讨厌不起来，倒是玳玳反过来觉得自己有些小孩子心性了。
因此午后从阳山回到石湖，在家用过简单的冷淘后，玳玳与路上遇到的同样是要去小南家的何二娘相携来到祝家时，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与樊四娘亲密地手挽手有说有笑的小南。
“嗳嗳，玳玳，二娘，你们怎么才来呀！二娘，你今天打扮得格外好看哦。”
小南笑嘻嘻地上前招呼两位朋友，一边回头把樊四娘介绍给何二娘，“这是樊家四娘，这是何家二娘。玳玳嘛，你们都认识的。”
两位娘子相互行礼交换了闺名，算是认识了。樊四娘谈吐得体，相貌又好，很快就赢得了何二娘的喜爱，两人有说有笑地聊起了刺绣的针法技巧。
没想到樊四娘连刺绣都这么精通。
玳玳的绣工虽然也不算差，但毕竟只是因着从小受的影响，女孩子多多少少都要会一些，实在谈不上对其有多热爱。
“何大娘果然没来呢。”趁着樊四娘和何二娘说话的空档，小南拉着玳玳说，“也不知道她那个脾气怎么嫁的出去。”
何大娘虽然和她们同龄，脾气却又倔又要强，很少与她们玩在一块儿。
“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玳玳想着，还是没把路上何二娘跟她说的话讲给小南听。
没过一会，又有几个小娘子来了。她们在院子里交谈了一阵，终于把话题引向了今日的重点。
“要说这秋千谁荡得最高最好，我们中肯定就非玳玳莫属了。”
与玳玳相熟，也是她生病那段时日常来探望的郑霏霏说道。
“今年的头筹也是玳玳的囊中之物了啊。”小南笑嘻嘻地凑到玳玳身旁，做出告饶的姿态，“我这个东家可是要大出血了呢。”
玳玳点点她的鼻子，也不反驳，只道：“可不许耍赖，上次说好要送我的茶花，你可是到现在都还没给呢。”
“哎呀你就惦记着那盆花！”
“我不惦记花难道还惦记你么？快给我们看看今年你的秋千扎得好不好看！”
一众小娘子笑闹着往筑秋千的后园走去，玳玳和小南走在最后。走着走着，玳玳故意放缓了脚步，令两人与前头走着的人拉开了一段距离。
她拉住小南的袖子，望着她神色自若的脸，收敛起笑容，低声问：“小南，你真无事了？”
小南摇摇头回答：“有事。”
“诶？”这个“有事”指的难道是……
没想到小南幽幽地叹了口气：“嗳！都怪我不好，输了就输了呗，跑什么跑，结果回头去找，人家都没影了！”她吸了吸鼻子望向玳玳，眼泛泪花，“也不知道再次偶遇会是何年何月啊……”
说着还拿手捧着心口，作心痛状。
玳玳看着有点想笑。
但又不敢真的笑出来。勉强忍住笑意，劝慰她：“好啦，所以下次再遇到美少年，你就自己上去搭话吧。”
她放下心来，拉着小南的手往后园走去，“快些，大家都等着你这个东家呢。”
来到后园，祝家的仆婢们已经把周围收拾出来了，小几、茵席、凭几一一摆放好，围绕成一个半圆形，几案上摆着用白瓷盘装好的新鲜的时令瓜果，水灵灵的，看着便令人想一尝其滋味。红色的秋千架上缠绕着漂亮鲜丽的彩绳还有花朵，迎风招展着，似乎等着谁上去荡起它。
一切还是和往年一样。
小南的婢女阿如捧着一个小木盒走过来，“娘子，都弄好了。”
“好。”小南打开盒子往里头看了看，十来根木筷放得跟庙里的求签筒似的。她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对众人说：“好啦好啦，小娘子们！”小南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先别顾着玩，来把签抽了吧？”
郑霏霏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南啊小南，你就算装得再老沉，你的脸也说服不了我们呀！”
身边的小娘子们跟着笑作一团。
确实，小南虽然比玳玳要大一些，在场的也多数是十四五岁的娘子，但小南的脸上稚气未消，心思又单纯，被他人误会比实际年龄要小也是常有的事了。从前还好，现在都快要及笄了还被人说成是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自然是令人心里不大高兴的。
“好你个郑霏霏！”小南咬了咬牙，从阿如手中抢过签筒，几步来到郑霏霏面前，“哼，你第一个抽！”
熟知小南性格的郑霏霏从善如流，“求之不得。”拉起袖子往木筒里一抓，拎起一根用朱色颜料写着数字的木签，“第五。”
小南哼哼两声，转头喊玳玳，“玳玳你来抽。”
这里的小娘子们都晓得玳玳荡秋千是十分厉害的，若是抽中在她之前也就算了，若是她之后，那还真是没什么比头了，估计别人连看的心思都没有了。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凝神屏气地注视着玳玳。
玳玳抽中的是第十四，相当靠后的位置。
签筒里一共有十五根木签，在场除了作为东家的小南不参与外，还有十一位娘子。那么现在看来，抽中玳玳之前数字的几率就十分大了。
小娘子们都开始积极地去抽签。
……
荡秋千也称作半仙戏，因为玩耍时娘子们裙带飘逸，衣袂翩跹，有如仙子而得名。评断一位娘子秋千玩得好不好，一是看她荡得够不够高，二是看她的姿态够不够优美飘逸。
当然，像她们这样十来个小娘子凑在一块儿自作玩耍的游戏，哪里会有那么多认真的评判。至多也就是看大家都比较佩服喜爱哪一位的姿态了。
这也是好几年来她们玩惯了的。
因此，谁都没想到会发生意外。
彼时玳玳正在研究后园里的茶花，她最近正跟着阿学绣茶花的各种样式。绣花与画画一般，都是要先观察实物的各种形态，看得多了才有可能把握住神韵。
惊叫声正是在玳玳准备细看花蕊时传来的。
“不好了不好了！”几声少女的尖叫连带起一整片的喊叫声，整个后园顿时陷入了一片恐慌中，“有人摔下来了！有人从秋千上摔下来了！”
有人摔下来了？
玳玳连忙往秋千架的方向跑，迎面而来好几个十二三岁的小娘子，她们哭喊着惊慌失措地往园外跑去。跑近了，又看到角落里几个年纪稍长的娘子相互拉着手，离秋千架有些距离，脸上带着恐慌和畏惧的神色。
“小南？小南？”玳玳在乱糟糟的人群中喊着，“小南你没事吧？”
混乱中，玳玳不知被谁重重地撞到了肩膀，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到地上，好在有只手及时拉住了她。
转头一看，竟然是樊四娘。
她的另一只手，还拉着脸色苍白的小南。小南的婢女阿如和何二娘也在旁边。
玳玳见她没事，心里一松，对樊四娘道了谢，连忙拉住小南的手，“你还好吧？是哪里碰到了吗？怎么手这么冷？”
小南呆呆地望着她，面色苍白如纸，好似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是谁摔下来了？”
小南的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
她说：“怎么办啊，玳玳，郑霏霏摔下来了……她是因为我才摔下来的！”
郑霏霏摔下来了？！
玳玳立时想去到秋千架下，手却被人拉住，樊四娘缓缓地摇了摇头，示意她先不要过去。
“霏霏她到底怎么样了？和小南又有什么关系？乱成这样，可怎么办呀……”
后园的失控很快引来了小南的父母和家仆。他们的身后，还跟着方才哭喊着跑出去的几个小娘子和她们的婢女。
小南的母亲陆夫人提着裙摆急匆匆地跑到女儿面前，仔仔细细地把她看了一遍确定女儿无恙后，才松了口气把她搂进怀里。
“是谁摔下来了？情形如何？人在哪里？”小南的父亲祝永衷紧接而来，询问道。
小南浑身一抖，眼泪落了下来。
“是郑霏霏，郑十一娘。”
樊四娘回答。
“人在哪里？”小南的父亲祝永衷和玳玳的父亲既是同僚又是好友，他看到友人的女儿无事，暗自松了口气。“人在哪里？带我去。”
这话问得有些奇怪，既然都说是摔下来了，那自然就是在秋千架下了，何必再多此一问？
在场的人心中都是这么想的，想当然地朝秋千架下望去时，却发现，那儿哪有郑霏霏，只有一地散落的衣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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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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