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之二——洛阳行

作者:掬水捧月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第五章无常果


      第五章无常果

      在人群四下逃散的时候,夏言也夹在其中,但走的并不远。一是,因为人群拥挤,本就走的较慢;二是,看到了那个让自己心里一动的女子,不愿就这么离开。然后他看到那女子跟人打斗——武功居然很高,又象风筝一样被抛了出来。他只觉得心头一痛,就要跑过去接住她。但他武功低微,哪能如意?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条丝带突然卷住了那她的身体,并带着她向前继续飞去。然后他看一个白衣人影拉着丝带向前飞奔,身法之快,匪夷所思,不一会,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夏言知道自己根本无法追上,但双脚却不由自主地追了过去。

      唐瘦使出“黑影风”后,成功逃离,并拉出了詹旭。一路上,他几乎是托着詹旭跑,待一口气奔至邙山之颠,方放下詹旭。却见詹旭眼神无光,死死瞪着空中,半晌,喊出一声:“好掌力。”突然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人后仰着就倒了下去。唐瘦吃了一惊,忙伸手托住,扶着他缓缓坐在地上,嘴里叫道:“老詹,感觉怎么样?”
      詹旭竟然没有反应,唐瘦伸手一探,却见詹旭鼻息全无,竟已死去。一代高手就在这烈日当空的邙山之颠,倒下后再也起不来了。
      詹旭与那红面老者只对了三掌,但这三掌却都是两人的毕生修为。第一掌詹旭落了下风,嘴角溢血,而红面老者只是晃了晃;第二掌詹旭更是吃了大亏,吐出一大口血来,红面老者却没什么事般;但第三掌,唐瘦却看到是红面老者吐出一大口血,而詹旭没事。唐瘦一开始还以为詹旭最后占了便宜,此刻一想,已然明了。想是詹旭要硬撑面子,当时把所有内伤积压在腑,不让显现出来。后被自己带着一跑,再也挺的住了,所有精力随着这口血化为乌有了。想那红面老者受伤也重,但当场发作出来,反没多大事。
      “也算是一代英豪,无任如何,我不能让你尸身落在他乡,且让我送你回那幽静的苗疆之腹吧,聊表我一点敬意。”默然一会,唐瘦抱起詹旭,翻越邙山而过。邙山依旧雄伟,将两人的身影裹入其中,不露丝毫端倪。

      夏言没追上那白衣人,就闷闷回到了客栈。小岩子跟他分散后,寻觅了一会,就早早回到了客栈等他,此刻见到夏言回来,欢呼道:“少爷,回来了,还没吃饭吧?我帮你叫点吃的送到房间来?”
      “啊?”夏言茫然地回应了一声。
      “少爷,你失魂了?”小岩子奇怪地盯着夏言看,还伸出手在他眼前摆了摆。
      “去,去,去。”夏言打开他的手,“还不无给我弄点吃的来?都饿死了。”
      小岩子这才放下心来,少爷还没“失魂”,忙跑下楼去买吃的。
      第二天,两人准备离去,却听说城门封锁,出不出去,只得决定再等一天。下午无事,就上街闲逛。街上有点冷清,不复前两天的热闹模样,不时有官兵来回巡逻。
      两人不知不觉走到了富贵山庄门前,探头向里一望,只见花草残弃,杂乱不堪,也没人打扫。想起昨天先还是繁华一片,然后就是一场大阵仗,死伤者恐怕不下百人吧?这还不包括拥挤中被踩死踩伤的无辜人群。这样的争夺又要到哪年哪月方能停息、还天下一个太平盛世来?
      此刻却不由他多想,两个锦衣卫从里面走了出来,把大门一关,朝他们吼道:“走,走,走,有什么好看的?”一个锦衣卫还朝小岩子甩了一鞭子。
      两人都明白锦衣卫不好惹,便灰溜溜地跑开了。边跑,小岩子还边嘟哝着道:“这帮奴才,就会狗仗人势,凶什么凶?等老子学会了高深武功,不把你们打得满地爬、喊我爷爷都不放手。呸!”
      这时却听夏言突道:“别吵!”
      “怎么了?少爷!你不是也恨这些狗腿子吗?”
      “叫你别吵!”夏言一反常态地道。
      小岩子甚感奇怪,却见夏言眼睛直直地看着前面,忙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青砖勾栏、曲巷人家,并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呀。
      “你看到什么了?少爷。”
      “刚才有个白衣人,你……你没看到?”
      “没有呀,哪有什么人影?”突然想起了什么,结巴着又道,“你……你不会是……是看到鬼了吧?”
      “鬼你个头!走,过去看看。”夏言在小岩子头上敲了一爆栗。
      连着走了好几条巷子,都没看到夏言所说的白衣人,小岩子又抱怨道:“腿都走酸了,哪有什么白衣人?少爷,说不定你真是看到……”见夏言又举起爆栗,后面的话就吓得吞回了肚子里,只伸了伸舌头。
      过了一会,又道:“少爷,现在我们走到什么地方了?别迷路了,等一下回不去就完了。”
      这一说,夏言倒也犹豫了。洛阳城自己并不熟,只是小时候来过一次,也没怎么逛,何况现在也变化太多。这么一想,就抬头四处看看,突然一喜,惊道:“快看,小岩子,快看,这是舞谢歌台呢。”
      小岩子顺着他手指看去,果见一所院门上方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舞谢歌台!
      “真的,真的!少爷,是真的呀。”小岩子高兴得直跳了起来。
      “看你高兴成这个猴样!你不是想学武吗?走,带你去拜师去。”
      “你是说真的吗?少爷。”
      “当然真的,但也要看人家肯不肯收你呀。”

      四月十一日,午时,洛阳知府。
      “报告厂公,本次共杀刺客七十六人,重伤逃逸者约有十人,擒获五人。我方死亡二十五人,伤二十八人。”
      “恭喜厂公,这次除去了一大批敌人。”
      “七十六?恐怕包括了那些因拥挤被踩死的人吧?”
      来汇报的小兵忙惶恐地跪下:“小的不知,这是知书大人点出的结果。”
      “算了,你下去吧。明天把那五人押回京去。”
      “是,厂公。知书不是江湖人士,或许所点不准,但不管怎样,厂公这次是大获全胜了。”

      小岩子走进舞谢歌台,心跳就突然加快了。虽然开门的老头看起来很和蔼、亲切,但不知为何就是压不住这“突突”的心跳,或许是这里太静?亦或是这名字本身就带着一种魔力?
      夏言的感觉竟也是如此。这个在江湖上如雷贯耳的门派,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又或者这里面是一个陷阱?包括那开门老头,虽然笑的很和蔼,但他说不定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但敲了门,走了进来,再想突然退出,又鼓不起这个勇气。何况,没见到里面的情况、没见到舞谢歌台台主秋凝的样子,心里总是有些不甘。
      穿过一个大厅,就来到一间小房子里。老头和蔼地说道:“两位公子请稍等,容我进去禀报一声。”
      “有劳老伯了。”
      夏言看着老伯走了进去,心里忐忑不安,也不知此行是福是祸。不过想起舞谢歌台还算是比较正派,便也安然了。
      “两位找我家大哥有什么事吗?”一个银铃般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夏言的思路。寻着声音看过去,夏言目光不由一呆。眼前是个女子,年纪约莫二十,眉似新月,眼如星辰,肌肤似雪,额前留有几丝刘海,显得文静韵致。一袭白色长裙更衬托出肌肤的白以及脸颊因与陌生人说话而泛出的一点羞涩红晕。
      “没……没什么,我……他……他想拜师学艺,想问问你们舞谢歌台还收不收人?”夏言指着小岩子结巴着道。
      那女子轻启皓齿,微微一笑道:“这可得问我大哥。两位请在此喝点茶,稍等一会。大哥刚睡下,我等一下再转告他,请见谅。”说完歉意地一笑,转身去斟茶。
      看着这背影,夏言突然心里一动:“你……你是昨天……”
      “什么?”那女子斟好茶回来,望着夏言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对了,还没请教两位怎么称呼?我叫白雪。”
      “我叫夏言,乃一介书生。这是我的书童,叫小岩子好了。”
      “哦,夏公子。你在这里坐一会,我进去一下。”
      “好。白小姐请随便。”
      白雪走后,小岩子悄声笑道:“少爷,又是一个美女哟,你走桃花运了。”
      “找打。”夏言做势力要打,一转头,却看到墙上的一副字画。画的是几匹骏马飞跃,背景是一座大山,山脚下是水流奔腾而过。画的下面题着几行字: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
      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
      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
      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这是辛弃疾的一首《永遇乐》,乃是词人感叹家国山河,心情悲愤之下写出的。夏言见此字迹狂放不羁,气宇轩昂,可见题字之人也是在心情激愤之下,笔走龙蛇,一气呵成之做。配合上画面的雄山阔水、骏马嘶腾,真是相得益彰,大放异彩。
      再抬头,四下里一扫,竟又发现墙上还挂有一把剑。剑鞘是深绿色,似是铜质量,剑柄黝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显得年代久远。夏言眉头一皱,暗想:这是谁的配剑?没听说过秋凝善使剑呀,又干吗要挂在堂上呢?
      这么东瞅西瞧、胡思乱想一翻,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脚步声响起,有人进来了。
      来人脸色发白,眉头深锁,眼睛里带着一丝疲惫,但夏言还是生出一种直觉:这是秋凝!那是一种气概、一种即使再累、再乏、再落魄、再受伤也掩盖不出的气概!就象是一只受伤的狼、一只沉睡的狮,任何时候都是不容别人低估的。
      夏言站起身道:“秋……秋台主?”
      秋凝点点头,笑道:“夏公子请坐。”笑容中也露出一丝疲惫,但却是真诚的,“夏公子是读书人吧?”
      “是,但让秋台主见笑了,未能考取功名,特出来散散心。”
      “哦,遇点小挫折不会就放弃吧?”
      “也不是。我讨厌做官,官场如染缸,当今天下哪有一个好官?但父母总是逼得紧,因此我才跟小岩子出来逛逛。其实我最想的就是学武,学好一身功夫,行走江湖,为老百姓出力,打抱不平。”
      “呵呵。江湖之事并不是你想象的这么简单,武功这件事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呀,谁也不能说自己是天下第一。何况若是做个好官,所造的福远胜一个武林高手。再说了,当今朝廷也不是没有好官,象杨一清、杨庭和等人,你要是做官做成他们那样,何愁没后人敬仰?刚才我听白雪说,你们想学武,我劝公子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回去继续读书吧,将来做一个好官。夏公子看可好?”
      夏言本来想谈起这件事,没想到对方先说了出来,无奈只能点点头。
      这时,白雪突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大哥,那个姑娘醒了。”
      秋凝点了点头,面露微笑道:“我去看看。”
      夏言突然想起来了:“昨天……昨天是你?”他指了指白雪。
      白雪昨天救柳良玉时看到夏言追了一会,此刻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夏言喜道:“你们说的是那个姑娘得救了?”他不知道柳良玉受多重的伤,但却看到她是被抛了出来,人在空中都动弹不得,以为没得救了。
      秋凝道:“夏公子认得那位姑娘?”
      夏言一窘:“有点面熟,不知在哪里见过,我也想不起来了。”
      “那好,一块去看看她吧,说不定她认识你呢。”
      “多谢秋台主。”
      “别叫我什么‘台主’了,我痴长你几岁,就叫我‘大哥’吧。”
      夏言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立即叫道:“是,秋大哥。”
      转至内房,夏言就看到正是昨天相遇却未能相识的那个女子。一身青色衣衫尚是新的,没有一点血迹,显然是被换过;头发有点乱,人也显得疲惫之极,才一天时间,仿佛就瘦下了一圈。一个丫鬟扶她喝药,她连眼皮抬起的力气似都没有。但在她微睁的一瞬,夏言依然从那眼神里读出了——对,就是她,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眼神!
      “姑娘感觉好些了吗?”秋凝问道。
      柳良玉略微点下头,还不能说话。
      秋凝眉头微皱,面色沉重,似乎对她的伤势也难以判断。
      “小翠,你照顾她好好休息吧。走,我们出去聊。”

      “秋大哥,她能好起来吧?”
      进了客厅,夏言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夏公子别担心,大哥昨晚为她疗了一晚上的伤,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一旁的白雪插道。
      秋凝也点点头:“应该没生命危险了,但她那身武功要恢复就比较难了。不过目前最主要的是给她找个好地方疗养,若是有亲人在旁边照顾,就会好的更快。但不知这姑娘家在哪里?对了,夏兄弟有没有记起她是谁?”
      夏言尴尬地笑笑:“想不起来。”
      “哦,忘了问,夏兄弟家在哪里?”
      “江西九江人,出来散心便顺道来洛阳赏花了。”
      “哦。这几天城里严查,没有官府准许,想出城比较难,你打算怎么办?是再呆几天还是现在就想回去?若是想现在就走,我倒可以帮你。”
      “真的?”夏言高兴地叫了起来。小岩子更是思乡心切,喜得直欲跳起来。
      秋凝点点头:“明天上去你带好东西到这里来吧,我派人送你们出去。”
      夏言多谢后就告辞出门。

      沉默一会,秋凝苦笑道:“不能想那么多了,一切随它吧,这次刺杀的人中有下五门、正义盟,还有一些是三流九教的,还有很多是辨别不了身份的,所以新惹上的仇家也不知有多少。不过,这次救回一个宁王的人,就是那位柳姑娘,你见过了吧?”
      谈琰也见过柳良玉他们,一愕道:“她是宁王府的人?”
      秋凝点点头:“绿蚁到南昌去,我就想让他去找宁王,好在那边立足,但没什么机缘,这次倒是一个机会。对了,阿琰,这次我想亲自去一趟,宁王的势力毕竟不小,派其他人去显得没诚意。”
      谈琰想了想道:“恩,你去他都不一定见你,要派其他人去被赶出来都说不定。那什么时候动身?准备带哪几个人去?”
      “这里我想交给白雪暂时照应一下,刘叔、小杨、小裘都要留下来帮助她,你就陪我走一趟吧,也正好散散心,我也不知有多长时间没陪过你了,这次当是赎罪吧。”
      时光总是易逝,是多少年前了?还记得那些柳牙抽丝、槐花飞舞的情景吗?在浓浓的春意中,身体被染上厚厚的绿。一笑一颠都留下了满地痕迹,等待后来去摘取。
      真快啊。谈琰把头靠在秋凝身上,不再言语。不管什么沧海桑田,也不管是否能海枯石烂,有这句话真真切切地响在耳边就已足够。
      良久,秋凝方开口道:“红泥那边你写个信去吧,让他接应一下狄怀安;叶知秋这边,我已叫各地的兄弟注意了,一有他的消息就会通知我的。”
      ***
      过了三天,各处的搜查都放松下来。这天,秋凝对夏言、柳良玉道:“今天我们出发吧。”
      夏言惊喜地道:“你也去?”
      “是啊,我送你们回去。”秋凝笑了笑道,然后看着夏言一声欢呼。这两天,秋凝虽然没找到小岩子,但打听到他没被抓起,也没见到他尸体,因此夏言就放心不少,怀疑他是不是没找到自己就先回去了。
      虽然昨天下了场小雨,但今天的太阳早把地上烘烤一干,青石板路上没有一丝水迹。一辆马车压着残留在大街上的花枝,缓缓驶出城去。两条车轮的痕印似旅人的足迹,长长在抛在身后,远远地进入不知名的地方。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22674/5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