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未来结束

　　“诶——听起来好像小说啊。”
　　靠沙发左侧的少年将脚跷在茶几上，捧着手中的热可可感叹道。
　　“确实有点儿，其实对我来说，也像是别人的事一样，没什么真实感。”另一个人侧躺在沙发另一边，双脚撘在靠左侧少年的膝上，端起啤酒浅呡了一口，他依然没有将所有事情对眼前这个自己唯一的亲人全盘托出，像是排异结束需要的时间、排异后期引起的一些症状，至少这些目前还没有告诉他的必要。“你就把它当小说听吧，不过后面我告诉你的那些，就是真实存在的了。”
　　“你是说什么本源世界、衍生世界的那些，这个我反而比较容易接受，毕竟现在好多电影小说什么的，都会经常提到平行空间什么的，这个设定不算太少见。”罗蒙评价道。
　　“都说了不是设定，而是真实存在的。”罗启再一次强调，他还是觉得罗蒙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做出的那个决定会给他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影响和改变，不过以保护他的生命安全为第一位做出行动这是肯定的。

　　“那现在我们生活的这个本源世界有多少移民者啊？”罗蒙问。
　　罗启将信将疑的瞅了他几眼，心道这小子到底是被这短时间突如其来的许多事情刺激得接受能力快呢，还是本来就单纯的心大，大概算了算说：“之前听林槐讲过，多少也得有个十来万人？”
　　“啊？！那么多？”罗蒙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毕竟还是初中的学生，对数字并没有太大概念，罗启耸耸肩告诉他，“咱们省每年的高考生可就有40万人呢，你也不想想全中国有多少人，这几万人能占多少分之一，而且其中至少有2成的移民者不住在中国境内。”
　　罗蒙本想心算一下比例，光是中国人口14亿有多少位数就想得他有些头痛，于是他又问：“那咱们清安市有多少？”
　　“咱们市？”罗启想了想回答，“保守估计1000人左右吧，虽然清安不是北上广深那些一线大城市，但因为‘机构’的华东总部设立在我们这儿，所以移民者的人数应该要多一些。”
　　“哇，华东总部！听上去蛮厉害的嘛！”
　　罗启略带嫌弃的瞅了瞅这个正大惊小怪的男初中生，“‘机构’的本质和那些大型国企没什么区别。”
　　“对了哥，你老‘机构’、‘机构’的叫，这个‘机构’到底全名叫什么啊？”
　　“全名啊——”罗启停了下来，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大家都觉得‘机构’的全名很蠢，所以一般都不会叫全名。”
　　罗蒙忍不住好奇了起来，连连催促，“叫啥啊？”
　　“四界和平稳定推进组织。”
　　“啊？”罗蒙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虽然说‘机构’这个词听起来也很故弄玄虚，但至少比那十个字的排列组合要好多了吧，什么四界和平稳定推进组织，听起来像不像那些特别不靠谱的传销组织？”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点儿，还是‘机构’比较高大上一点。”罗蒙对此表示肯定。

　　“喂，你光在这儿听我讲故事，作业都写好了吗？”罗启用脚戳戳他。
　　罗蒙打开电视，随手调了个频道，含糊的说：“嗯……差不多了吧。”
　　听到这话，差不多约等于没写，他从罗蒙的膝上收回腿，坐起身来，“你说差不多那就是基本没写的意思，我明后天都不在家，周日下午才回来，我可不希望等我到家发现某些人连作业都没写好。我之前可是说过，不会再帮你写作业了。而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经常在地铁上抄人陈朗的作业。”
　　被揭穿了自己的“恶行”的罗蒙在尴尬为什么会被罗启知道之余，突然想到一个人，“哦我知道了肯定是尹冬这家伙跟你告的密是不是？”
　　“什么叫告密啊说的那么难听，我之前有问过他你最近在学校怎样他才告诉我的。脸红什么，不就是被发现抄作业了吗？我又不会生你的气。”
　　“哦……哦，我这不也是时间赶不上嘛。”罗蒙努力的给自己寻找借口，“不过我考试可是从来没有超过！”刚说完又想起之前某一次午休时的日日练，又急忙补充道：“小考和日日练可不算啊。”
　　“瞧把你紧张的。”罗启笑道。
　　“我才没有。”罗蒙连忙转换话题，问：“哥，你明天出去干嘛？是你说的那个‘环卫工’的工作吗？”
　　罗启点点头，“不过那个只有明晚，绝大部分清扫工作为了尽可能减小影响都会安排在深夜。明天白天去找个朋友练练手，好久没动弹身体都不利索了。后天上午的话……应该去找左轶吧。”
　　“怎么又去找他？”罗蒙不太高兴，他对左轶这个人一直没什么好感，毕竟第一眼见到他就故意在他面前和罗启搞暧昧，又揽肩又摸腿的，更可气的是罗启居然默认了他的行为。
　　他绝不承认这是羡慕，只是单纯的看这个人不爽。
　　见罗蒙面色不善，罗启“噗嗤”笑了出来，“别对他敌意那么大啦，毕竟我挂靠在华东区，他算是我的直属上司，很多事情都要找他商量的。”
　　“就他那个样儿？”罗蒙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不以为然，“看上去像个只知道瞎玩儿的富二代一样。”
　　“嗯……”罗启表示了肯定，接着说：“其实我第一眼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左轶要比你想象的要靠谱多了。”
　　“切。”罗启居然偏袒一个外人，搞得罗蒙更是不大开心。
　　“他好歹也算是华东这一片儿的负责人之一啦，实力还是有的……”罗启实话实说，“我也和他提过他看上去太吊儿郎当，可惜本人似乎很喜欢这样。”
　　不想再讨论左轶这个家伙，罗蒙又强制转换了话题，“那你说的‘清扫工作’有危险吗？”
　　罗蒙一直很在意这个问题，不管是听尹冬还是罗启说的，他身为普通人，也因为看了太多影视作品和动画，总觉得不管是武侠剧还是神怪剧，修仙的还是玩儿魔法的，都只以实力的强弱做唯一标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取人性命，不免有些为罗启担心。
　　“一般情况下没有，而且最近都是些小角色。你要知道，雇佣制的‘环卫工’可不是谁都能当的。”罗启亮了亮自己的胳膊做了个健美先生的姿势，表示那些家伙都不堪一击。

　　罗蒙其实一直都想问，所谓的清扫……是不是就是杀人的意思。

　　他无法想象出有人命在自己手下结束的情景，更想象不出处于这种情况下的罗启会是怎样的表情。

　　可他又问不出口，总不能直接就问“哥，你杀过人吗？”这种问题吧。
　　见罗启盯着电视屏幕，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细小的神色变化，罗蒙又问：“那找朋友练练手是……？”
　　罗启扭过头来，锤了他一下，“你管的还真够细的，是我另一个朋友。他比较擅长近身战，我时不时就会找他去练练手。哦对，说到这个——罗蒙，你究竟有没有把握能考上附中？”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罗蒙显然有些猝不及防，“有、有吧……”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没什么底气，而且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紧张的时候会有一点结巴呢？罗蒙心中不禁有些郁闷。
　　“我跟你讲正经的，之前是你想考附中，现在是你必须给我考上附中。”罗启语气严肃了起来。
　　“为啥？”罗蒙不解，罗启不是一向采用的是放羊式教育吗？
　　“我有责任监督你，不让你嘴快泄露出有关衍生世界的情报，尹冬是肯定会去附中的，另外我也有朋友在附中，你之后也得经常和他见面，所以你必须得给我考上。”罗启数了几条，想想又补充道：“还有我有义务也有责任24小时保护你的安全。”
　　罗蒙见罗启态度少有的强硬了起来，又提到了保护、安全这些词，脑中不免又多想了几分，但嘴上还是挣扎道：“还有半年呢……再说了我差的也不算多。”
　　面对着自家老弟，罗启总是没办法正儿八经的严肃起来，看他那么紧张，一时心软又安慰他：“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艺术生的请假单一直请到了明年3月，到时候我亲自来辅导你，好吧？”
　　听了这话，罗蒙来了精神，不免又有些羡慕，“10月多到明年3月，那不是有将近半年不用去学校？也没有作业？”
　　罗启点点头，又补充道，“不止这样，明年3月之后，我每天也只要上语数外三门主课就行了，晚自习和周末普通的周考都不用去。”
　　罗蒙的脸上写满了羡慕嫉妒恨，罗启见状继续补刀，“等我上大学了，可自主选择的时间就更多了。你嘛……再痛苦的熬个3年吧。”
　　悲叹着自己为何晚生了三年的罗蒙，故作忧愁的将可可当酒一饮而尽，“那我上楼打会儿游戏。”
　　“什么时候能从你嘴里听到我上楼学会儿习就好了。”罗启叹了口气，又朝他挥挥手，“去吧去吧，过会儿我喊你洗澡。”

　　一个人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漫长。罗启将电视调成静音，眼睛盯着电视，但完全没有在意屏幕上在放什么，忽然他像是被熟睡的人被惊醒一般，猛得浑身打了个激灵。低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手又在微微颤抖着，罗启用力握紧了拳头，对着柔软的沙发捣了一拳，用力伸展开五指活动了一下指关节，震颤这才消失。
　　为了不让自己继续发呆胡思乱想，罗启搬来笔电，看起了前几天尹冬发来的分析报告。
　　还是上个月的那次‘工作’相关，“唔，这家伙……果然是有谁指导过他了吧。”罗启滑动着鼠标自言自语，眼前这份格式正确、脉络清晰的报告，着实让他挑不出什么毛病。紧接着他又打开一起发过来的，后续清理人员所拍摄的照片。
　　瞄了一眼楼上似乎没有任何动静，罗启双击打开照片调成全屏。
　　照片的背景像是在一处废墟，断肢、甚至血乎乎的鼻子、被割下来的耳朵随处扔了一地，几具头部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被丢在角落，零碎的肢体并不是利器切割的刀伤，也不是钝器砸烂，更像是硬生生从人体身上扯下来的。罗启不是法医，对什么从血迹判断是杀人者从哪个角度怎么搞成这样的一窍不通，只能努力回忆当时的场景。
　　“机构”里没有类似于本源世界里法医的这个职务，因为根本没有设立的必要，对于同样是负责清扫工作的“环卫工”来说，绝大部分人都是独来独往，“环卫工”彼此之间互相并不认识，也不会询问“垃圾”被“清理”的原因。
　　一般接到任务之后，先联系好由“机构”分配的固定助手，接着行动，助手负责记录一些现场情况以及后续尸体的简单处理，“环卫工”们很少使用刃器，每一位助手都配有统一的“清扫工具”，形状大小类似于一支普通唇膏，画出来的线一旦首位连接就自动形成点对点通路，直接连到“机构”设立在“玄”的大型处理厂。
　　原理并不难，“清扫工具”就相当于一个智能化的快递公司，收货地址固定，将画出来的线就是发货人地址，写完地址后系统自动发货。
　　衍生世界早在本源世界大约还在明朝的年代就实现了点对点的真人输送，近代由于业务往来和移民者的不断增多，也产生了针对高权限者的申报式个人输送。

　　所以不管是助手还是“环卫工”们都不会对尸体的死状太过留意，这回比较棘手的是，罗启和尹冬到场后，虽然花了点力气目标才被成功消灭，可是显然其余几具尸体早在到场前就已经死亡，并根据和目标交手时的情况来看，罗启认为尸体并不是他们这一次的“目标”所杀，而且更麻烦的事是，这尸体中有2具无法用“清扫工具”传送，叫来专业后续处理人员后，他们表示这两具是本源世界普通人类的尸体，不属于衍生世界所以无法传送。

　　一旦牵扯到本源世界的人员伤亡，那这个问题就不算简单了。
　　左轶哀嚎着清安市保持了十几年的无普通人类伤亡记录又没了，他身为华东区负责人之一、清安市主要负责人，普通人类的伤亡直接和他评级还有年终奖挂钩，虽然后来调查后发现这两人都是混混，成功的弄成了失踪案件并没有造成任何不良影响。
　　看了之后的现场照片，罗启明显发现这几名死者的头部是被拍蚊子一样，硬生生被拍成了肉泥，断掉的肢体凭他没办法判断出到底是死后还是生前被凶手扯断的。死后也罢，若是将活人用蛮力扯断手脚，也实在太过残忍。
　　另外，那个当天被“清理”的目标又是什么人，他为什么会在那个地方？他是否是真正凶手的同伙，上上周发生的事情也一样，明显那帮人是有人在幕后指使，他们会不会和这件事有什么关联？
　　不清楚的问题太多，而且罗启对这种警察游戏没有兴趣，也推理不出个一二，反而自己想的头疼。
　　“所以说光报告清楚有什么用，还是不知道凶手是谁嘛。”小声骂了一句，罗启关掉页面合上电脑。
　　他也不是一次两次对“机构”有过抱怨，虽然说起来他只要办事收钱就好，没有必要过问太多，确实也很适合用来发泄因为排异而产生的一些无法消除的负面情绪。
　　即使没什么意义，某一方面也乐在其中有时候还有些刹不住手的他根本没有一点资格来评价任何人，但像这种日子，一个人独处时，罗启总会不自觉的乱想一些被左轶评价为“莫名其妙”的东西。
　　除了上上周是罗启因为担心自己家被发现后主动找的人，才知道这几人早已在案，其余的被清理者们，罗启不知道他们的姓名，也不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不可赦的过错需要被当垃圾一样清理掉。
　　定义是否需要被清理的准则又在哪里？又是谁定下的呢？

　　发现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的罗启连忙甩了甩头，拿了换洗衣服准备去洗澡。
　　与其有空想这些，还不如想想下周的美术统考，还有罗蒙的成绩，罗启在心里自言自语。
　　在罗蒙有最基本能保护自己安全的能力之前，罗启绝对不会让他离开自己身边太远。
　　在温度正好的热水下，心中的烦躁与不安也被暂时忘在脑后，罗启很喜欢洗澡，既喜欢淋浴、也喜欢泡澡，还特意买了个大浴缸，可惜绝大部分情况下既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么好的闲情雅致。
　　他闭上眼睛，享受着每天唯一不用因为任何事而烦恼的短暂的幸福时光。

　　师院和附中的高中部只有一墙之隔，左轶表面上挂了个闲职在大学教书，尹冬也会考去附中，林槐他们就住在附近，而且群青也在高中任职……
　　一想到群青，罗启的脸皱了起来，明天要去找的人就和群青还有林槐住在一起，一般情况下，罗启真的懒得和群青打太多交道。虽然自己的近身搏斗技术几乎都是群青教的，但当时地狱一样的魔鬼训练，手下毫不留情每天自己都被打的可以用破破烂烂来形容的日子，让罗启至今对群青都有不小的心里阴影。
　　真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会教高中历史，要教也该教武术或者散打吧……
　　虽然早已过了2年多，自己也成功从这个魔鬼手上毕业，但每当想起来，罗启依然浑身隐隐作痛。真是的，就不能像林槐那样进行愉快教学吗？既获得了知识，又得到了快乐，寓教于乐多好。

　　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罗蒙，还在玩游戏？不早了，准备洗澡睡觉吧。我进来了啊。”
　　一听是罗启，本来托着腮对着电脑一脸复杂的罗蒙手忙脚乱的把打开的窗口一股脑儿的全关了。罗启一边擦着还有些湿漉漉的头发，走进罗蒙房间，见他电脑一个网页或者游戏都没有开，而是盯着屏幕发呆，心中有些疑惑，问了句：“你真的在打游戏？”
　　“啊？嗯，对、对啊，我在打游戏，正好你进来之前关的。”罗蒙紧张的立刻表示自己十分清白。
　　“真的？不会在看些不该看的东西吧？”罗启眯着眼睛凑近罗蒙。
　　罗蒙见罗启盯着自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连忙尽可能的向后躲，红着脸急吼吼的反驳：“瞎说什么呢哥！我、我去洗澡了！”
　　“看把你紧张的。不过真的要看那个，好歹也等我睡觉或者不在家的时候吧。男生到了这个年纪正常——”
　　“都说了不是了！”罗蒙推开罗启，拿了毛巾就冲下了楼。
　　罗启还没来得及嘲笑他，罗蒙就已经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浴室。

　　“喂，罗蒙！”
　　刚刚脱完衣服准备开水的罗蒙，突然又听到门口一阵敲门声，毛玻璃上依稀能看见门外站着一个人影。
　　“又干什么？！”罗蒙有些气急败坏的问。
　　只见门外的人影晃了晃，罗启的声音从外边传来，“你毛巾忘拿了。”
　　回头看了一下还真是，自己就拿了内裤和睡衣睡裤，只好将门开了个小缝。
　　罗启看着浴室门打开，里头慢悠悠伸出来一只手，不禁笑道：“干什么，还害羞？你小时候还都是我给洗的澡呢。”
　　一听这话，罗蒙更是面红耳赤，连忙抓走毛巾关好门，“以前是以前！”
　　直到门外人影消失，听见罗启上楼的脚步之后，罗蒙才做贼心虚的打开淋蓬头，罗启刚洗完澡，浴室里的雾气还没散掉，一想到这里，罗蒙不禁又有些脸红。

　　罗启心情大好，打开刚刚顺手从冰箱里拿的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流过喉咙，他舒爽的“哈——”了一声，打了个小嗝。
　　到罗蒙这个年纪，也不能再把他当成小孩儿看了啊。
　　罗启表情有些复杂，一口气“咕嘟咕嘟”喝光了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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