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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待马车行至洛阳的时候,天色将黑,竹月估摸着从这里到景王处只需一日的车程,而他们已经星夜兼程的赶了三日,而公子自打听了她讲的那些事后,脸色就一直不大好,此时在洛阳城里歇息一夜,兴许能缓解下公子身心俱疲的状态。
李默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淡淡的吩咐竹月:“你看着安排就好。”
竹月找了一家比较清静的客栈,掀开轿帘,扶着李默然下了马车。秦古风将竹月对李默然的贴心看在眼里,微微有些不舒服,李默然也有些察觉,笑着吩咐竹月:“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安排妥当后和秦古风也好好休息一下,不用过来听我差遣了。”
“是……”竹月轻声应道。
待李默然离开,竹月一边卸下马车,一边牵着马准备去喂些食。秦古风上前一步,拦在竹月面前道:“信给我吧……”
竹月故作一愣:“什么信?”
“今日你同你主子在马车里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既然有信给我家殿下,自然是我去送合适些,总不能再让你星夜兼程的过去吧。”
竹月心想,原来,他倒也是个心细的人。
竹月掏出信,对秦古风抿嘴一笑道:“既如此,那就劳烦秦大哥了。”
秦古风一怔,秦大哥……她方才是这么叫的自己吗?
看着秦古风发呆,竹月敛了眼眸,略有失落的道:“你……若是不喜欢我这么叫你,那我还是喊你……”
“我喜欢……”秦古风打断了竹月的话,可这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却又生生憋红了他的脸:“你……我……怎样都喜欢……”说完,秦古风一把抢过信,一溜烟的翻上一个云头,御风而去。
看着天边瞬间不见的身影,竹月咬着唇笑了下,趁着明朗月色,将马牵进了后院。
第二日傍晚,李默然带着竹月和秦古风,终于来到了景王的营帐中。
景王抱着李默然,高兴的就差没有哭出来,连忙吩咐将士去准备好酒好肉,然后又把李默然带到一张垂在帐中的六尺长的行军地图前,将镇西王,平川王和晋阳王的兵力分布一一指给李默然看。
李默然合上扇子,敛眉看了片刻,淡淡说道:“镇西王果然厉害,这几年身处兰妃的监视中,竟还能筹得十万兵马,不过……”李默然冷笑一声:“他身边有那么个角色,这倒也非难事。”
“镇西王姑且不论,让我没想到的是,平川王身处蜀地,竟也有七万兵马,晋阳王也有五万。这帮人,平时藏得一个比一个好,最后关头才发现,竟也都不是吃素的角儿。”景王说起这些人的时候,语气里有些愤愤,虽然他自己也同他们一样,而且,这几年在李默然的筹划下,他也拥军八万,仅次于镇西王罢了。
“平川王为人骄横,且极为虚荣,他的七万兵马,估计含了些水分。至于晋阳王,他的封地离京城不远,且都是平原,平日里被先皇看的也紧些,他筹备兵马,恐怕要比其他人都难,因此他的五万兵马里,真正能行军打仗的估摸只有四万。”李默然用扇骨抵着下颔,凝着眼眸慢慢说道。
景王略一沉思,复又问道:“照此说来,总计的三十万大军,实则也没有那么多,而且我前面依你所说,为了不显露自己的别有居心,八万大军露在明处的只有五万。而新皇手中却有周牧老将军这张王牌,周老将军那,可是统领了三十万大军啊……”
李默然的面上闪过一丝冷肃:“周将军原本是我父亲手下的副将,对先皇忠心耿耿,后来也不知和丞相达成了什么约定,竟然站到了兰妃和皇子炎的一边,让人委实寒心。”
“还能有什么约定,不是钱,就是禄呗。”景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李默然心里虽有疑虑,但对景王的话却也不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说道:“这一次,四路王侯起义,明面儿上都是在帮镇西王讨公平,但实则都各存野心,尤其是平川王,为人狡诈且极其阴险,依我看,他出了蜀中定然不会直接同镇西王作对,而是先灭了你和晋阳王,壮大实力。”
“那……他会先朝谁下手?”景王略有担忧的问道。
李默然指了指地图上晋阳王和景王的兵马分布位置,慢慢说道:“虽然平川王也知道,你的实力要比晋阳王强一些,但若先舍近取远灭掉晋阳王,难保你不会对他拦腰一击。所以,趁着刚起事,士气正足,估摸他会先向你下手。”
“啊……那……那该怎么办?”景王此时全然不知自己要想写什么,只是一味的在听李默然说话,只要有李默然在,他就总能安下心来。
李默然风轻云淡的笑了笑道:“你慌什么,我还巴不得他来打你,这样,你赢了他后,在世人看来,你是迫不得已打的仗,是迫不得已赢了他,更是迫不得已收了剩下的战俘。如此,你既壮大了力量,又落下个好名声,有何不好呢……”
“恩,你说的有道理,但是你得给我保证,你可一定要帮我打赢他,不然后面我连个配角都当不上。”
“据我我手下的人探查,平川王平日里为人傲慢且无礼,因此,蜀中的贤能之士,倒是宁愿隐居山中,也不愿为他做事。所以,同他的这一仗,胜算有九成。”
“那另一成是什么?”
“天命。”
景王白了一眼李默然,想了想他方才说的话,继续问道:“倘若真的赢了平川王,下一步又该如何?向北灭掉晋阳王吗?”
李默然摇摇头:“记住,你现在要争得不仅是皇位,还要争民心。所以,在这场起义中,无论何时,你都不要主动出击,至于晋阳王,虽然是一定要灭,但却不是用打。”
“你的意思是……收买他?”
“晋阳王虽贪,却一向谨慎,故他此次起义,也知道自己的力量同你们的悬殊差异,因此他奔着皇位去的可能性不大,他无非是想在你们其中一人争得皇位后,同他分一杯羹罢了。”
“照你这么说,目前镇西王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吗?那他又怎么会把赌注押在我身上?”
“镇西王常年驻守陇西一带,晋阳王同他并不熟络,而且,他与镇西王之间还隔了个京城,有周牧把守,届时,你只需派个说客,向他指明利弊,再许以更大的封地,他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
“说起说客,不知道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反正除了你,我是没想起来有谁……”景王一脸认真的看向李默然。
李默然浅笑一声道:“我手下倒是有一人,名叫听音,此人不仅善辩,且能耳听八方,更能从对方的谈吐中,听出真假,听得其心,让他去做晋阳王的说客,我觉的十分合适。”
“恩,我也觉得十分合适。”景王刚说罢,便有将士通传说酒肉皆以备好,景王连忙命其端进帐中,并邀李默然在席侧坐下。
景王亲自为李默然斟了一杯酒道:“李誉啊李誉,你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跟你有交情的人是我。”
李默然笑着摇摇头:“有交情的是我们的父辈。此次你起义,竟也没忘了替我父亲平冤,我心中已是万分感激,来,这杯酒,我敬你。”
景王本是端起的酒杯“啪”一声又落回在桌面上,景王别过头,极其不悦的道:“是,我哪敢跟你公子羽有交情,你那么厉害的人,若不是为了你父亲,怎么会闲的管起我的事。”
“哦……你若这么说,那我可就回云隐山庄了。”说罢,李默然就要作势站起来。
“李誉!”景王一拍桌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李默然笑着用扇子敲敲景王的肩,宽慰道:“行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若没有父辈们的交情,哪有我们的交情。好了,这杯酒我先干了,算是给你赔不是了。”
好不容易听李默然说一次服软的话,景王故作生气的脸没忍住的在嘴角扯出一丝及不搭调的笑,随后又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是有多怪异,于是干脆“哈哈哈”的痛快笑了出来。
景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李默然道:“好了,我方才也不是真心同你说那番话,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提了,来,喝酒!”说罢,又给李默然斟了满满一杯。
席间,景王饮得醉意正浓的时候,看李默然却依然是面不红手不晃,颇有不满的说道:“我说……我怎么就没见你醉过……来人,给他换大碗!”
李默然扣了扣自己的大碗道:“你已经给我换过了……”
“换……换过了……那,那就用坛子,我还不信今日灌不翻你……”
李默然摇头笑了笑,提起旁边的一坛子酒道:“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景王满意的笑了笑,借着酒意问道:“我前面一直想问你来着,若最后只剩下我跟镇西王了,到了最后关头,我该怎么做,他是先皇的亲儿子,比我有资格做皇上……”
“若到了最后关头,自然免不了一场血战。所谓打江山,不打,何来江山呢……”李默然就着坛边饮了一口酒,复又说道:“若说起资格,他虽是先皇的亲儿子,但他的母亲公良幽却从未有过什么封号,就连死后也没有被追封什么,若他当了皇上,自然会引来非议。而你就不同了,身世荣耀且清白,你的母亲又是当今太皇太后的亲侄女,你做皇上,名正言顺的多。”
听完李默然的一席话,景王一下子踏实了,而且踏实到了心窝里,嘿嘿一笑后,便栽倒桌子上不省人事了。
李默然放下酒坛,走到景王身边,拾起地上的一方毛毯给他盖上,又唤来兵士收拾了那些残羹,然后走出帐外,望着满天星光,微微叹了一声……
这边秦古风却是御风而行,天还未亮,便寻到了白玉寒一行人。
彼时他出现在白玉寒房里的时候,白玉寒正在打坐,虽然之前厄儿要把内丹还给他,但他觉得还是留在她体内稳妥些,自己这边只要经常调养下,其实并无什么大碍。
接过秦古风的信后,白玉寒略略扫了一眼。李默然在信中提及的事本是小事一桩,可他偏偏要拿湛卢说事,倒是显得有些见外。不过又一细想,李默然本就没有把他当过自己人。
白玉寒唇角一勾,倘若李默然喜欢的人不是厄儿,他在凡世间倒是很愿意交他这个朋友。
次日清晨,厄儿见到了秦古风先是一惊,随后又连忙问道:“竹月姐姐已经送回去了吗?她的伤好了吗?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秦古风笑笑道:“厄儿姑娘莫要担心了,竹月她好的很,跟你从前见到的一样。”
厄儿听后轻笑着舒了一口气,这几日惦念的事,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一行人离开客栈后,上了两辆马车,因大家都不愿太招摇,所以当时便只买了两辆。
白玉寒自然是同厄儿坐一辆,由秦古风驾车。这样一来,便没有其他人愿意同他们一起。所以,轩尤,桃儿,凝语和小抠就一同挤了另一辆,而凝语的不愿意,其实多半是赌气。至于这一辆由谁来驾车,几人商量后,决定由轩尤和小抠轮流着来。凝语因为是凡人,若有什么意外,怕不能及时应付。而桃儿,则是凭一只脆皮桂花鸡及其顺利的免了这项差事。
因路途比较漫长,而大家又不是缺钱的主儿,所以买的马车自然是既奢华又舒服的那种。此时,白玉寒就在马车的小几上,摆出了一盘棋,自己同自己下着。
厄儿将胳膊支在小几上,两手拖着腮,微微皱着眉,神情专注的盯着那盘棋。
准确的说,她是在盯着在棋盘间忽起忽落的那只如葱段一般白皙而又修长的手……
白玉寒偷偷瞥了她一眼,嘴角攒出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会下吗?”
“不会……”厄儿摇摇头。
“那我教你?”
“唔……我比较笨,你下你的,我比较喜欢看你下……”
白玉寒扬了扬嘴角:“一个人下总归是没什么意思……”
“嗯?你怎么不早说,我去叫轩尤过来,他比较会下。”厄儿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掀帘子。
“咳……那个……”白玉寒一把将厄儿拽回来:“他们都不是我的对手……还不如我自己下的有意思……”
“原来如此……”厄儿发自内心的叹服道:“你们这些高手果真都是寂寞的……”
白玉寒闻言,面上少了几分笑意,问道:“什么叫你们这些高手……”
“还有李公子啊,他也常常在后院里一个人下棋……”
白玉寒脸上的笑意顿无,板着脸道:“你没事跑人家后院干什么……”
“什么叫没事,我过去自然是有事的,比如说有时候府里有什么宴席缺人手,竹月常常都会叫我过去帮忙,干的活也不累,给的工钱还多。再比如说,往日里要是采到什么好药材,管家定不了价的,都会喊李公子过来,还有,若竹月有什么要紧的事需外出,就会让我过来照顾下李公子,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照顾,就是在他看书下棋的时候,给他添个茶倒个水,他作画的时候便在一旁给他研个磨添个香,再比如……”
“够了……除了竹月,难道他们府里就没有别的丫鬟了吗,添茶倒水的事情还要你来做……”白玉寒落下一枚黑子,极为不悦的说道。
“竹月说……府上招的其他几个丫鬟对李公子都别有居心,每天伺候李公子的时候,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晃得公子心烦……”
“恩……李默然确实长了一副好皮囊,不过,你就没有对他别有居心吗……”白玉寒用余光斜睨了一眼厄儿,眼神中露出些许期待。
“唔……要说实话吗?”厄儿托着腮,仰头问白玉寒。
白玉寒看着厄儿的眼睛,好似含了水一般的明亮眸子,灵动中透着些许俏皮,让他心里禁不住一动,更为期待的说道:“要。”
“实话就是……如果当初我知道自己是公主的话,兴许就会对他别有居心了……”
白玉寒听后脸色有些不大好,盯着棋盘默了半晌道:“这同你是不是公主有什么关系……”
“我们凡间有一个词叫门当户对,彼时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自然不敢徒生妄心,所以在一开始就打消了那些个念头。”
“那如今你贵为公主,他对你又情深似海,你为何不同他一道?”
“我……”
“哦,你说过你这是要报我的恩情,那你报完了恩,就可以去找他了,届时,我再给你送一份大礼,你想要什么,不妨现在告诉我。”
白玉寒神色复杂的盯着厄儿的眸子,等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厄儿被白玉寒的一番话激的有些羞恼,遂回瞪了他一眼,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要你管。”
白玉寒本打算能激一激厄儿,同他说些其实她中意的人是他这样的话,结果没想到却等来这三个字。
愣了片刻,白玉寒坐起身,一边收拾着桌上的棋子,一边醋意十足的说道:“自然不用我管,你的事,他一向都处理的很好。”
将棋子收罢,白玉寒又默了一会儿道:“昨夜秦古风回来,捎了一封李默然的亲笔信。”
“信?他找你有事吗?”厄儿眨了眨眼,好奇的问道。
“他托我转告你,你见到竹月的这件事莫要同旁人说。”
“哦……他这次倒是多虑了,我知道竹月姐姐那日是带了人皮面具进宫的,若要别人知道那几日同她在一起的人是我,自然就知道那个画像里的另一个人其实是竹月了。恩,这件事,我是不会同别人说的。”
“包括你的姐姐莲姒。”
“恩?为什么?”
“你姐姐既是在宫里做事,倘若她知道了真相,恐会被牵连进去。”
“恩,还是你想的周到。这件事,我一定会好好瞒着的。不过……话说回来,姐姐那像神仙一般的人儿,怎么会在宫里做事,而且,姐姐在青城养了我那么多年,又是否知道我的身世……”
“既是像神仙一般的人儿,必然做着像神仙一般的事儿,所以她的事,你还是不要过问太多的好,不然,她兴许会不太高兴。至于你的身世,她想必是知道的,不过那时为了避免你被兰妃所害,自然是要瞒着你和天下人。”
“恩。姐姐她一向都很会为我打算。”
“还有一件事也莫要同你姐姐说。”
“恩?还有什么事……”
“因我和秦古风去找灵蛇的事其实是个秘密,所以,我们救了你的这件事,也莫要同你姐姐说,以防被灵蛇界的追兵打探到。”
“唔,好……”
白玉寒淡淡笑了一下,掀开窗帘一角,瞥了眼车外的苍山碧野,心想,李默然相托的事,他办的还算圆满。至于厄儿,因他经验有限,倒不知何时能顺理成章的拿下。
恩,路漫漫其修远兮,他记得凡世里曾有一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如今看来确然很有道理。吾将上下而求索,没错,此事不急,需得慢慢来才行。
想到此处,白玉寒又宽了心,掏出棋盘对厄儿道:“我知道你笨,但我一向喜欢挑战极限,所以,我还是来教你下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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