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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苏昭在他跳下树时抬头看了一眼,结果差点被闪瞎了眼睛。这男人穿了一身宽大大红的外衫,用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映在那袍子上,金线闪闪发光。一头长发未束,松散的披在肩上,眉眼邪魅,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妖艳,整个人,呃,穿着喜庆得好像他今日要出嫁一般······
苏昭看了一眼后,为免眼睛瞎掉,便在那儿在专心致志的用左脚抠右脚上的泥巴。忽闻有人唤她“阿昭”,猛地抬起头来,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妖艳骚包的男子,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自己春闺梦里的男主角是这么个花哨的。苏昭的心情霎时间灰暗了······
那男子见苏昭看他,又含笑唤了一声“阿昭。”
苏昭脸色又灰败了几分······
黎昕平日里总是微微上翘的嘴角此时抿成一条直线,眸光冰冷,直直的看着那花里胡哨的男子。身体绷紧,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那男子好似这才看到黎昕,语调轻浮“哎呀呀,他转世了,你也追随着来了?啧啧,好生感动!”又将眼睛转向黎昕背上的叶长安,眼神怪异,“这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过这修为,怎么低成这样啊?咦,魂魄的气息倒是纯净得很。不愧是······”
“住口”黎昕冷冷喝道。
那花团锦簇的妖艳男子果然不再说了,转身对苏昭温柔道“如此甚好,这三界内,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你呢?”
苏昭看着他上挑的眼尾,尖尖的下颌,再看他那身闪瞎人眼的袍子,怎么都与梦中那个清雅的身影挂不上边。这人是谁?于是,苏昭开口问道“你哪位?”
苏昭问出了在场除了黎昕以外所有人的心声,一开始,百里和叶长安便云里雾里的看着这人在那儿自说自话。
那人本笑着的脸在苏昭说出那句话后,僵了一僵,他怎么都想不到,百年后苏昭与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哪位”这三个字。他勉强笑道“阿昭,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晋哥哥啊?”
苏昭歪头想了一会儿,把自家表哥堂哥想了个遍,还是不记得有什么“晋哥哥”,估计是认错人了。坚定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妹妹。”
那“晋哥哥”半晌没说话······
苏昭想了想,安慰道“估计是你妹妹长得与我相似,名字大概也与我相似。这三界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你再仔细找找,没准儿就遇上了。我是没有你这样一位兄长的。”
黎昕看着一脸真诚的苏昭,心中暗道,苏少主,您这是又扮上了?
百里也说道“这位兄台,你与小苏长得并无相似之处。”言外之意,她不可能是你妹妹,快走吧。不知怎的,百里十分不喜这人,尤其是他那双眼直勾勾看着小苏时,心中的不喜更甚。
那人直接无视百里,不死心的又问苏昭“你当真连我也忘了?”
苏昭狐疑问道“连你也忘了?我还忘了谁?”
“就是···”那人说了一半停下,笑眯眯的看着苏昭“阿昭,别想套我话。”
苏昭不理会,面色焦急的问道“我忘记什么了?你当真认识我?”
那人说道“哎呀呀,阿昭,既然你忘了我······”语气忽的一变,“那便随我回去,好生回忆一番。不过,只记得我就好了。”身子一动,便要越过黎昕,手臂暴涨,急速向苏昭抓去。
黎昕见他突然动手,反应极快,抬腿斜踢向他小腹,却因身后还背着一个叶长安,动作多少有些受阻,被那人一个回转避了过去又朝苏昭抓去,口中讽刺道“黎殿下,身手怎变地这般不堪?”
苏昭不防这人说变就变,看他轻巧躲过黎昕,想必修为身手都不低于黎昕,不可再浑水摸鱼。只得伸手拔下一根头钗。白光一闪,那头钗化作一柄窄刃长刀,刀身泛着幽幽的清光,刀柄握在苏昭左手,白色刀穗儿微微摇摆。
那人见苏昭亮出刀刃,动作更快。
苏昭挥臂出刀,一刀劈向那向她伸来的手臂。那人快速收手,翻身跳到旁边的树上,口中惊呼“哎呀呀,阿昭,若我这手臂断了,如何抱得美人归?我是你晋楼哥哥呀。”苏昭站在树下,摸了摸刀背,这是她涅槃醒来后第一次用刀,许久不用,生疏不少,偏了一指,可惜了。只见树下被刀划过的地方,慢慢出现一层淡淡白霜。
黎昕自苏昭拔刀起,放下叶长安,站在一旁,眼睛注视着苏昭,丹穴山苏少主一爱折扇,二爱美酒美人,这第三爱,是两把刀。一曰清辉,二曰桃绯。清辉刀刃带幽冷寒气,好似月下千年寒冰,桃绯刀身泛红,如三月里碧桃粉花,也好似是血肉被切开时喷薄而出的血雾。黎昕上一次见它们是在两百年前,砍的,也是魔族少君,晋楼。只是,彼时苏昭用的是双刀,晋楼折损的近千名魔将,和数百年修为。
苏昭抬头,“你不下来?”
那妖艳男子,即晋楼挑着长眉轻浮道“你上来?”
苏昭手腕一转,抬手砍倒他脚下的树。晋楼一笑,在白霜蔓延到脚底前俯身冲下,脸色越发艳丽,口中说着情话“自别后,我可是想念你得紧。”身形却越发得快,赤手空拳的试图去夺苏昭左手中的清辉。苏昭岂会让他得逞,手腕翻转,将清辉送至右手,脚下微动,旋身错开他的手,右手中的清辉向外一翻,对着他拦腰切了下去。
晋楼迅速躬身后退,只那件华丽又扎眼的袍子烂了一道口子,周围覆着白霜。晋楼一把扯掉袍子,那白霜极为阴寒,一旦沾染,精气,修为都会慢慢流逝。方才刀锋扫过的树木和花草,现在已是枯黄。
晋楼露出里面黑色窄袖长袍,袍子上用赤红丝线绣出一朵朵精致的牡丹。
苏昭回头看向脱了外衫只余中衣的百里,再看看这个脱了扔了一件还有一件的晋楼,觉着以后多穿几件衣服还是很有必要的。
晋楼一身黑衣显得身形修长,嘴角还带着笑意,“好狠的心,当初是为他如此,如今又是为谁?”说着将目光看向叶长安,笑道“可是你?”
叶长安靠在树上看着手握长刀的苏昭,只恨自己如今连个女子都不如。见晋楼看向他,唇边带笑,眼眸里却一片阴沉。叶长安心中一跳,从一开始,这人看他的眼神就不对,似是带着深仇大恨,又有些许幸灾乐祸。可之前,叶长安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他。更不可能与他有什么仇恨。又听他说道“生得这般模样,魂魄纯净,也只能是你了。”
苏昭听得诧异,这人,也在寻扶摇转世?且听他话里话外,好像自己真的是失了段记忆,且这内容,还与扶摇有关,与他有关。只是他直接忽略了百里,也是,百里容貌虽好,但存在感实在不高,虽都叫作“扶摇”,但任谁都不会把平凡普通没有特质的百里当做天界太子的转世。
这人知道的事情,估计不比黎昕知道的少。要不要,随他回去?苏昭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晋楼,摩挲这手中的刀柄。不如······
苏昭眼前一黑,便被一股大力搂在怀里,扑倒在地,耳边听到一声低低的闷哼。随后听到叶长安和黎昕叫到“百里!”而后是晋楼轻飘飘的声音“哎呀呀,你怎么突然冲过来了呢?若被这魔气侵入身子,一般药可治不好的呦。”
苏昭费力从他怀里抬起头,刚准备说话,就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眼角,顺着脸颊淌下。苏昭定睛一看,鲜红的血液丝丝缕缕从百里唇边往外流,虽然他拼命抿着唇,那血依然不断的往苏昭脸上滴。
苏昭个子刚好到百里肩膀,因此百里可以从上到下把她牢牢的护在身下。他不敢张嘴,怕一开口,血就喷到她脸上,饶是如此,她的脸上依然沾了血。他记得她皱眉给叶长安擦血的样子,可知她是极不喜这黏糊糊的血迹的,便拿袖子去给她擦,当真是疼,每动一下,后心那儿便如有利剑刺进穿透,又带着血肉拉出,这般疼。幸好,疼的是他。
苏昭愣愣的看着百里哆哆嗦嗦的给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擦脸上血污,每擦一下,他脸色便苍白一分,可他还是擦着,眼里带着痛惜,好像伤的是她,而不是他。苏昭觉着眼睛又酸又涩,有液体流出,难不成百里的血流到眼睛里了?
一下又一下,可怎么也擦不干净,百里无力微微弯了弯嘴角。待看到苏昭的眼泪,一愣,以为苏昭哪里受伤了,心中焦急,那口血再忍不住,尽数喷到的苏昭脸上。百里再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苏昭被那口血惊醒,翻身起来,捡起被百里压在身下的清辉,再扶起百里,口中对黎昕道“他交给你了。”抹了把脸,便带着昏迷不醒的百里御风而去。她得回一趟丹穴山,他伤得太重,被晋楼一掌劈中后,又被清辉寒气波及,须得尽快医治。幸好,她有个医术了得,又慈悲心肠的娘亲。
晋楼皱眉看着苏昭神色慌张的带着那凡人要走,抬步便要将她拦下,却感到后背一凉。
剑尖抵在晋楼背上,黎昕低声道“你可以试试,是我的剑快,还是你快。”声音又冰又凉,再不温润。
晋楼抬手指着着叶长安道“说不定,他死得更快噢。”
黎昕手一动,手中长剑往前送了两分,语气平平“那便下一世再见吧。”
“哦,你倒能看开。”晋楼皱了皱眉,神色颇苦恼,衣服又破了,“你说,扶摇太子入我魔族,为我族开拓疆土,如何?”
黎昕心中大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不如何。”
“呵,谁知道呢?”晋楼身形一动,对着黎昕虚晃一招,向后一跃,转身离开。
黎昕执剑,脚步微动,低头不知想些什么。
苏昭顶着血迹斑斑的脸蛋回到丹穴山住处,在灵罗灵素僵直的目光中把百里放在床上,又急吼吼的去找她娘。
她娘被苏昭的脸吓坏了,以为苏昭又闯了什么祸事,惹到不得了的人物被打成这样。心焦道“昭儿,除了脸,还有哪儿受伤了,快让为娘给你看看。”又吩咐侍女道“快把我的药箱拿来,灵药也全都拿来。”伸手放出仙气便要探寻苏昭伤到哪里。苏昭一把抓住她娘便往外走,边走边说“我没事,是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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