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江]畸恋

　　冢村清是被踢醒的。

　　睁眼的时候他正躺在地上，雨滴砸在眼前，泥水渐进眼里。衣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冰冷黏腻。他□□一声，抬起头，看见一个人撑着伞站在他面前一步远的地方。

　　那是个少女，漆黑的长发，嫣红的嘴唇，皮肤白皙如初雪，眼角下的泪痣妩媚而性感。不过她的表情却很难看，黑着脸瞪着清，然而这却无损于她动人心魄的美貌。

　　富江觉得自己今天倒霉透了，被一个丑男纠缠不休，好不容易甩掉对方后天又开始下雨，弄脏了她新换的皮靴。结果在家门口又碰到乞丐倒在地上，看他浑身黄色泥土的样子，真是又脏又恶心。于是富江爆发了，她将满心的怨气都撒在这个乞丐身上，狠狠地一脚踢在对方身上，却没想到乞丐□□一声悠悠转醒，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却让富江的怒气悄然散去。无他，实在是这个脏兮兮的家伙有一张太过出色的脸蛋。富江不仅喜欢有钱人，也喜欢帅哥，而这个人恰巧是迄今为止她所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就算他此时狼狈不堪，脸色苍白，也依旧足以让富江心动。她转了转眼珠，蹲下身，同时将伞微微倾斜在男人头顶上，温温柔柔地问：“你没事吧？”

　　男人漆黑的眼里有迷茫的光芒瞬间划过，随即又沉沉地暗下，最后什么话也不说只静静地盯着富江。

　　富江没有气恼他的沉默，反而笑的更加甜美：“呐，进我家休息一下吧。”

　　就这样，冢村清住进了富江的家里。

　　他真是可怜极了，身无分文又失忆，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不记得。就算是心冷傲慢如富江，在看到清默默地坐在沙发上，茫然无措的样子时也不禁有一丝丝的怜惜。看哪，多倒霉的家伙，他真是除了她谁也依靠不了了。笨嘴笨舌的男人，只会用一双黑漆漆湿漉漉的眼睛盯着自己，犹如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大型宠物犬。

　　富江就这样以收留一只流浪狗般的心情接纳了冢村清。

　　相处过一段时间后，富江才渐渐发现，尽管冢村清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他却很聪明。简直是可怕的聪明。刚到富江家里的时候，他连电水壶都不会用，结果几天过去后所有的家务都由他全包了。一个星期后，他就可以通过网络做些工作，至于是什么工作，富江不清楚，当然她也完全不在意。反正只要清有钱给她送礼物就可以了。

　　从一朵玫瑰花到毛茸茸的玩具熊，再从一枚银戒到镶嵌天然宝石的耳坠，冢村清送的礼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奢侈昂贵。他依旧沉默寡言，富江却对更加满意了。英俊高大的男人，将所有赚来的钱财全供她挥霍，同时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就连富江随便乱发脾气都可以毫无怨言地包容，这足以满足所有女孩子的幻想。

　　在冢村清这种温柔的对待下，富江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她对他的礼物越来越挑剔，也越来越颐指气使，稍有不顺意就大吵大闹，有时候还会将家里的东西摔得七零八碎，每当这种时候，冢村清也只是默默地等她撒完气，送上礼物，再把家里打扫收拾好。

　　久而久之，富江也对他这样的态度不满了。她总是忍不住想，冢村清这家伙除了张脸能看外，其余也没什么嘛，连脾气都没有，真是让人讨厌，温吞的性格看久了就让人不上不下噎的难受，他就不能偶尔反驳一下自己吗？！于是，她又忍不住开始在外面勾搭各种各样的男人。他们无一例外都是英俊又有钱的人，且性格霸道，说一不二，和冢村清是完全相反的类型。

　　又一次，富江踩着八寸的高跟鞋，身穿一袭昂贵的连衣裙从豪车上走下来。被豪车的主人在家门口前拉住，两人拉拉扯扯反复热烈地拥吻才依依不舍的分离。

　　冢村清站在二楼上，默不作声地将这一切皆收入眼底。他甚至想不起来这是第几个富江与之约会的男人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富江开始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了呢？

　　清目送着富江将男人推开，后者面带笑容驾车离开。他悄无声息地离开窗户，走下楼去迎接开门进来的富江。

　　富江一进门就看见冢村清穿着衬衫从二楼下来，他习惯性地将袖子卷起至手肘，黑发细碎地落在眼前，沉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让她不由一阵厌烦，没好声气地说：“看什么看，饭做好了吗？”

　　冢村清点点头，站在楼梯地最后一阶上，手扶栏杆，表情莫名有些委屈。富江却视而不见地和他擦身而过，嘭的关门声在清的背后响起。

　　在确定富江是真的进屋之后，委屈的表情在冢村清的脸上消失得一干二净。他面色如常，连眼神都不曾波动一分，自己慢慢走进餐厅，那里面数份做工精致色彩好看香味扑鼻的菜肴放在桌子上。盘子都是清精心挑选过的，造型别致各异，细腻的瓷器上婉转的花纹静静蔓延盘绕。

　　冢村清走过去，用将自己和富江的瓷碗盛好饭放好，坐下。静静等了十几分钟后，他才开始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等富江走进餐厅的时候，冢村清已经吃了大半，然而桌子上的菜肴却未动分毫。男人的吃相温雅而仔细，垂着眼帘悄无声息的样子称得上乖巧。

　　富江却有些恼火，他怎么不等自己就开始吃了？她隐忍着走过去，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后终于爆发了。她毫不犹豫地将菜吐了出来，手臂一扫，碟子瓷碗稀里哗啦全掉到地上摔得粉碎，富江才不管原本干净整洁的餐厅被她弄得狼藉不堪，尖声高叫：“菜都凉了，你想害我生病吗？”

　　冢村清连眼都没眨，不紧不慢地将嘴里的饭嚼完吞下才面无表情地回答：“没有。”

　　富江的怒火被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点燃，她的声音更加尖利了，犹如铁器划过玻璃：“你还敢争辩？！！！这么难吃的菜你还敢让我吃？还有这些碟子难看死了，你不会换一套吗？墙上的瓷砖也丑死了，都丑死了，我的眼睛都快瞎了啊啊啊啊啊啊！”

　　冢村清这才抬起头，正眼看着表情气恼却依旧美貌无双的富江，认真地反问：“你不是说过你很喜欢吗？”

　　“……”富江语塞了一瞬，下一秒很快反应过来，夺过清手里的碗就往地上一摔：“我现在觉得丑啊，都丑！我要更好的，你快给我去买更漂亮的！”

　　冢村清默默站起来，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富江愣了愣，厉声呵斥：“你去哪？！”

　　清回头，无辜极了：“你不是想让我去买餐具吗？”

　　“……”富江尖叫，这个男人简直没救了没救了！

　　事情最后以富江摔门而出为结局，直到晚上，她也没再回来。冢村清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十几步外墙上的电视发出忽明忽暗的冷光，天色一点一滴地黑了下来，清一动不动地枯坐一宿也没等到门铃响起，最后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冢村清揉揉酸涩的眼睛，关掉了电视。像往常一样出门买菜，当然，他得先去买套新的餐具。

　　三天后，富江淋着雨出现在家门口。冢村清当时已经准备睡觉了，他穿着睡衣去开门，门后富江满身血污，脸色惨白，眼神怨毒，见到冢村清她什么话都不说，直接把人推开就走进屋子里。只留下清一人站在大门处，面对被风打在脸上身上的冷雨，没过几秒钟就浑身湿透。外面是倾盆暴雨，而屋内疯狂的女人开始尖叫，开始咒骂，呯呤哐啷的声音再次响起。冢村清低下头，一丝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但很快又沉寂下去。他关上门，走进客厅，果然看见他的富江在发脾气，将所有东西砸的稀巴烂，最后一个花瓶径直朝自己飞来。

　　冢村清一歪头，让花瓶直接在身后的墙壁上撞得粉碎，身体没有一丝晃动。

　　发过一番脾气的富江此时也累了，她本就没多少力气，又淋了这么久的雨，现在忍不住一阵阵发抖，但让她更难受的是冢村清竟然什么话也没有。没有安慰，没有礼物，甚至都没有询问？！他难道一点都不关心自己怎么变成这样的吗？富江狂怒地死死盯着冢村清。

　　或许是她眼里的怨念太过明显，总是迟钝得要命的清终于反应过来，他犹豫片刻，轻声问：“要洗澡吗？”

　　回答他的是又一个花瓶。

　　随即富江蹬蹬蹬地冲回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冢村清起的很早，他将精心烧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新的餐具较之之前更加华丽，金色的卷烟草纹理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富江的座位前还另外放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红色的花瓣上露水摇摇欲坠。

　　将一切准备好的冢村清回到客厅里等待富江下楼，坐在沙发上顺手就拿过一份早报看起来。在报纸的第一版上的显眼位置黑色的粗体字跃入视线——“第五位被杀者，警方依旧毫无线索！”标题下面的小字详述了这次的连环杀手，专杀英俊年轻的富翁，手段残忍且干净利落，现场除了被害人的血迹没有任何其他痕迹，连指纹都没有，东京警视厅为此焦头烂额。

　　冢村清面不改色地一眼扫过就翻了过去，他刚在财经版没看多久，就听到脚步声从楼梯处传来。抬眼望去，一袭白裙的富江袅袅婷婷地走下楼，长发柔柔地披在肩上，明亮的杏眼光芒流转，犹如切割完美的顶级钻石。清将报纸放在一边，起身迎了上去，英俊的面容亦如往昔。

　　富江对冢村清笑了一下，似乎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她拉起对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歪着头，注视着清娇声询问：“清，你爱我吗？”

　　冢村清凝视着她，没有微笑也没有说话，黑色眼睛犹如大海的最深处，没有光线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富江莫名觉得有些难堪，幸而在她发火前，清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同时反手握住她的手将东西放进手里。

　　富江低下头，手心里造型奇特的枝叶形戒指尾端紫色的宝石神秘而夺目，让她顿时忘记所有的怒火。想想她也有很久一段时间没收到过清的礼物了。啊，真是漂亮的宝石啊，真好看，一定很贵吧。

　　富江愉快地将戒指带上，举起手昂着头好好欣赏了一番，转而扑进冢村清的怀里，双手楼上男人的脖子。等到她被清抱着走进餐厅看到那束鲜艳的玫瑰后，她更开心了。

　　冢村清总让她生气，也总有办法重新讨她的欢心。不过她也真是倒霉透了，怎么最近交往了没几天的男人都死了啊，她还没玩够呢，真讨厌。

　　这一次富江乖乖留在冢村清身边足有半个多月。他们又像是回到了才认识的时候，不过这次冢村清有时也会强势起来，偶尔在床上的时候，富江看着上方男人望着自己的眼神，总有种他会吞了自己的错觉。不过这样的感觉也是一晃而过，注意力很快就会被快、感分散，等再次集中的时候，富江又无法分辨冢村清的眼里到底有什么了。她抚摸着躺在自己身边，并用手圈住自己腰肢的男人，从对方挺直的鼻梁到菲薄的嘴唇，从汗湿的额发到长长的睫毛。手指划过清的眼皮时，他还会孩子气地皱紧眉头，让人又怜又爱。

　　这么好看的男人，他却这么着迷自己。果然，还是她最棒了，所有的男人都逃不过自己的魅力嘻嘻嘻。

　　这栋在郊区的别墅天天沉浸在甜蜜中，外界却一片天翻地覆，又有几个人死了，这次不仅有英俊的有钱人，还有调查这次案件的警察，甚至还有个知名报社的记者，他负责跟踪此次连环杀人案，却不幸也成为杀人案的牺牲品。

　　警视厅每天都能收到市民愤怒的指责性，指责他们的无能和愚蠢，警视厅的厅长快疯了，上头下了死命令，再不找出任何线索，他这个厅长也快做到了。

　　终于，在一片混乱里，有人指出了之前被害人的某个共同点，他们在被害前都和一个美貌异常有一颗泪痣的女人交往过。很快，警察就根据见过这个女人的被害人亲属的描述画出了一张人像，电脑屏幕里的女人甜美又媚人，果然有让人过目难忘的资本。为了尽快找到这个神秘女人，警视厅甚至将画像登上报纸，希望有人能认出并找到这个女人。

　　顿时，在全国各地都有人声称见过她。举报者提供了各种各样的名字，不过其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却是“入川富江”。

　　警察赶紧去档案库里寻找入川富江，然而搜索的结果却大吃一惊，这个入川富江明明在几年前就因为事故死去了。根据她的同班同学和老师的口供，她是在某次郊外踏青时不慎掉落悬崖而亡，连尸体都没找到。难道，这个入川其实当时并没有死？而且还在几年后成为一个丧心病狂的连环杀手？

　　无辜丧生者其实是个冷血杀手，这样的话题实在太劲爆了！无孔不入的媒体很快就通过各种手段得知了这一消息，一时间入川富江成为整个东京甚至全日本的热门话题。

　　冢村清抬手关掉电视，他刚才在电视上看到警察找到了所谓的“入川富江”并带她进入警视厅里询问，一片噼里啪啦的镁光灯里，带着的墨镜的女人似乎非常生气，大吵大闹着要离开。清敏锐地发现她身边的警察们都尴尬着护着她，既不敢违背命令让她离开又不忍心强制带走她，结果最后又有两个声称自己是入川富江的女人闯进现场，她们一模一样的惊世美貌让在场的人还有电视机前的观众都震惊了。

　　富江，入川富江，他的富江到底有多少个？

　　清捂着下巴，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思考。直到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他才扭头看去，刚刚还在屏幕里的女人正穿着和三个富江截然不同的衣服走进屋内，她哼着歌显然心情愉快。

　　随着时间推移，事态越发失控。连环杀手似乎突然消失了，然而警察们找到的富江却越来越多。她们全都长得一模一样，且都拥有难以言喻地蛊惑人心的魅力。最初接触富江的警察们好几个都出现明显的精神不正常状态，他们好像忘记了所谓的职业操守，对富江言听计从，还恨不得将任何接近富江们的男人都杀死。其余的同事不得不将他们也抓捕起来。

　　然而，这样的人却越来越多了。不光是警察，还有记者，群众，只要是男人都逃脱不了富江们的魅惑。这样可怕的魅力犹如无法抵抗的流行病毒，以恐怖的速度通过媒体报道为媒介传播出去。成片成片的男人成为富江们的奴隶，他们先是爱慕她们，然后是敬仰崇拜，最后愈演愈烈，直至有一天这些崇拜者对富江们的占有欲强到想要杀死她们。

　　啊啊啊，所有的男人都疯了。他们都因为富江这个女人而疯了！

　　女人惊慌失措的同时极度憎恨富江，只有杀死这种病毒，这个国家才会恢复正常。来吧，姐妹们，让我们杀死她，杀死所有的富江们，杀死她们，杀死杀死杀死！！！

　　为了杀死富江的女人和为了保护富江的男人，他们之间爆发了战争。同时，富江们之间也互相厌恶，总想法设法指使自己的崇拜者杀死对方。世界都混乱了，原本只是好奇警惕日本发生什么了的国家们都和日本一样，因为富江而一团糟。渐渐地，整个地球都充满了战争的硝烟。

　　从遥远的上空俯视所有大洲，天天都可以看见全副武装的女人们和全副武装的男人们打成一片，到处都是杀喊声，枪击声，甚至还有导弹炸起的漫天灰尘。犹如蝗虫掠过庄稼地，黑压压地人群所过之处大地寸土不生。地球上除了蓝色的海洋，只剩下枯黄的色泽。

　　不，就算是海洋也不平静。无数的鱼雷被投入水里，一炸就泛起大片浪花还有泛起鱼肚的死鱼。在这些白色浪花和银色肚皮的死鱼包围下，黑色的军舰如被拦腰折断的昆虫，露出里面白花花的肠子，冒着黑烟沉入海底，被蓝色的海水吞噬，有闻风而动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涌来，顿时翻滚的海水里又有不详的红色滚滚涌出。

　　鲜血和硝烟遍布全球。

　　而富江却是越来越多，尽管每天她们中很多都被误杀或者直接被女人们找到机会杀害，但很快，人们发现，杀死的富江不仅会复活还会长出更多的富江。

　　只有烧死她们才能除得一干二净。但是，保护富江的男人们是不会给女人有太多机会的。

　　冢村清将掀起的窗帘放下，房间里又恢复了昏暗。良好的隔音窗户将外面所有的尖叫杀戮隔绝，留下一片安谧的禁闭空间。他静立片刻后，转身走到床边。在那张巨大的软床上一个女人沉沉睡着，精致的小脸上一片安谧，梦境里是不谙世事的美好。黑色的长发顺着她的脸庞滑下，遮住一半的如雪肌肤。

　　冢村清默默站立片刻后，弯腰坐到床边，伸出手轻柔地将富江的头发拨到一侧，露出眼角下的那颗泪痣。就算是她睡着的时候，泪痣也依然散发出诡异的魅力，让人想这样坐着，凝视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她是我一个人的。

　　清心想，我的富江，只属于我的富江。如此美丽，让我根本无法自拔，对你的感情与日俱增，难以掌握。不过，就快了……马上就可以……

　　清将手掌紧紧贴在富江的脸上，指尖温凉软滑的触感让他目眩神迷。

　　富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只知道在她艰难地从美好的幻境里清醒时，刚撑起沉重的眼皮就看见黯淡的光线下，一张完美的脸近在咫尺，她大吃一惊：“你？！”是冢村清！

　　记忆迅速回笼，入川富江想起自己会变成现在这副浑身无力的罪魁祸首就是眼前闭着眼睛，靠着自己的男人。

　　杀了他杀了他！！！

　　怒气在胸口内迅速发酵成杀意，富江恨不得用指甲抓破这张脸，用刀子挖出这个男人的心。就算是她也想不到冢村清会对自己做这种事？！

　　不同于以往的男人，清没有杀死她，只是强迫她吃下大量的安眠药，然后就此陷入昏睡。每次好不容易醒来后，冢村清会给她端来足够丰富精美的食物，然而这些食物里也含有安眠药，吃完没多久就会再次沉睡。这样反复好几次，富江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没死？！

　　明明只要死过一次她就能恢复，就能逃出这间该死的房子！该死的疯子该死的疯子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冢村清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富江盯着他的怨毒眼神，相反察觉到富江醒来他便睁开眼，若无其事的轻声询问：“饿了吗？我给你做吃的。”

　　他眉眼平淡亦如往昔，眼神沉沉没有任何情感泄露。

　　“……不吃！”富江竭尽全力咬牙切齿地说道，努力让自己虚弱的声音充满坚决，她要把自己饿死！然后，逃出去，把一切都报复回来！！！冢、村、清、你等着！

　　听到富江的回答，清没有生气。他点点头，用手顺了顺心爱女人的头发，起身走了出去。片刻后再回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杯水和一支针管。

　　富江看着针管里透明的液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尖声叫道（虽然有气无力）：“这是什么？！”

　　冢村清安抚她：“别怕，只是营养液。不吃东西，你会死的。”

　　富江瞪他：“滚！”

　　最后那管透明的液体还是进了富江体内。冢村清异常坚决地扳住富江的头把端来的水灌了下去，几分钟后，富江就再次感觉到熟悉的眩晕感。她疲惫无力地倒在床上，眼睁睁地注视着冢村清将针头缓缓插进自己的皮肤里，推动注射器，打完后他还抬头朝她看了看，表情是种异样的温柔：“睡吧。”

　　待富江入睡后，冢村清起身，将所有的东西收拾一下端出房间，将木门带上，细心地扣上锁，期间脚步无声。

　　走到楼下，他打开电视，上面的新闻镜头不停晃动，杂七杂八的色彩块混成一片，外景记者的声音断断续续通过无线电波传递到每家每户：“女子协会会长向政府提出最后通告，交出所有剩下的入川富江，否则不排除她们使用核弹进行武力打击。而政府方面对此没有做出回应，有知情人士称政府高层人士决定誓死护卫入川富江。核弹真的会发射吗？世界末日是否已经来临？后续内容请继续关注本台最新消息，由……”

　　镜头一阵剧烈晃动，混乱的屏幕往上跳了两跳，就直接花屏，记者的声音戛然而止，只剩下刺啦刺啦的杂音。

　　冢村清向后靠到沙发上，闭起眼。

　　世界末日吗？这样也好，实在是再适合不过的，凄美绝烈的舞台背景。只有这样的背景，才能配的上他的富江，他的……富江啊……

　　几日后一颗导弹拖着长长的，明亮的后尾划过傍晚血红的天际，轰然砸向东京。所有正在战斗的，将要战斗的，举起武器的，放下武器的，活着的，死去的，所有的人都抬起头。他们先是听见一声巨响，随即在因巨响而造成的暂时失聪中，看见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静悄悄地自地面升起，升向殷红的天空，并且犹如慢镜头拉长般缓慢地扩散开，遮天蔽日地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在静默的世界里，大家只来得及张大嘴巴，甚至来不及逃离，就被铺天盖地地红色淹没。血肉迅速湮灭在这片火焰中，剩下的焦黑骨头静立在半空中，几秒种后，噼里啪啦掉落在地面上。这还是在东京郊外人的情况，靠近市里的人已经连骨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几乎是约好般，当这颗必将落下的核弹落下时，全球各大洲的上空都划过明亮地曲线，它们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耀眼的光网将整个地球的大陆包裹在其中，光网消灭了一切。武器，房屋，动物，人物，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天化为虚无。

　　冢村清站在郊外的别墅里，他的身后是目露惊恐却动弹不能的富江。她被他穿上一身雪也似的长裙，正是他们最初相遇时富江穿着的那条。

　　那是个大雨倾盆的日子，失去所有记忆的他倒在地上，狼狈不堪，而衣袂飘飘的富江袅袅婷婷地在雨雾中走向自己。她的头发闪现出柔和的光亮，她的眼睛璀璨明亮让他无法直视，她将伞倾向自己的头顶，温柔地询问：“你没事吧？”

　　你没事吧？

　　我……我只是，只是……一眼成魔。

　　当清透过窗户看见火光从地平线上蔓延而来时，他转过身，走到富江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将其贴在自己的脸上，轻声说：“这一天终于来临。富江，你将永远属于我。”

　　富江怨恨地盯着他，但在这怨恨中却又有她自己都不曾察觉地甜蜜。她无法出声，无法挣扎，只能任由冢村清将唇映在自己的手背上，清楚地听见他平静淡泊的声音：“富江，我爱你。”

　　红色的火焰自冢村清地背后而来，将两个人都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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