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旧梦难追（神威中心）

　　近来你常常梦到过去的事情，其中最常在梦境中出现的一幕是你年少时离开家的场景。

　　天空灰暗，密密麻麻的雨滴从上空坠落，打在伞面上发出噼啪的水声。世界寂静，只有接连不断的雨声还有你身后妹妹的哭声，交响成不知名的音乐。

　　那是在你母亲死后的第二天。

　　前一天你亲手将红发女人放入土中，沉默地注视着她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孔逐渐被撒下的泥土掩盖，然后是手，腿，身体，最后整个人消失在大地里。至始至终那个男人都没有出现，而你，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墓地里只有你年幼的妹妹哭的撕心裂肺。

　　你觉得非常烦躁，同时胸口也闷闷地疼。

　　生命对于你来说无比廉价。完美继承夜兔血液和本性的你在还是稚嫩少年的时候就杀人无数，他们中的大多数被你像捏死蚂蚁那样轻松的杀掉，你也很早就有自己终有一天也会死在战场上的觉悟。

　　但你的母亲不是死在战场上，她是死在家里。死的时候她不是沐浴鲜血，而是被病痛折磨地奄奄一息。你凝视着母亲逐渐黯淡的瞳孔感觉到一种莫名的耻辱。

　　你和家人的关系并没有别人想象中那么亲近。

　　在你很小的时候母亲因为病痛的折磨而无暇照顾你这个孩子，于是你被托付给父亲的好友，你后来的师父。

　　等你成长为一名少年，终于回到家的时候，你推开门看见家里多了一只软趴趴的团子，而母亲正微笑着看着那个小婴儿将家里搅得天翻地覆。那个时候，你并没有感觉到所谓的“家的温暖”，同样的，在以后的岁月你也很少有。那个时候，你母亲惊喜的看着归来的你，笑着介绍，这是你的妹妹神乐。你走过去，凝视着婴儿和你同样颜色的眼睛，内心无比平静。

　　从那时起，你就发现你并不在乎所谓的血缘亲情。

　　但是，尽管如此，现在你母亲死了，你还是感觉到一种悲伤。你在想，那个男人此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那个男人，你拒绝称他为父亲。他是大名鼎鼎的星海坊主，被称为“宇宙的清道夫”，他毋庸置疑的强大。可是他很少回家，他很少像个父亲那样和你聊天说话。他可以和你的妹妹互相吐槽吹嘘，可以笑得一脸温和地揉着她的头发，而对你，他的儿子，他却永远一张严肃正经的模样，和你说的话永远都是家人最重要。

　　他在担心什么？你不知道。就像你始终不知道所谓的家人到底是什么一样。然后有一天，你以重伤为代价扯下他的一只手臂。

　　战斗的时候，你听不见他的怒斥，听不见妹妹的大叫，也听不见母亲的尖声制止，你只听到皮肤下血液急速的奔流，被打中的骨头清脆的断裂，耳边因为高速运动而产生的呼呼风声，世界被泼上一层鲜血，所有的东西扭曲变红。

　　当你回过神的时候你已经躺倒在地上，仰面对着这个星球总是灰蒙蒙的天空。你身受重伤，无法动弹，余光瞥见离你不远处的地方有一只断手，此外没有其他人。

　　他们都离开了。

　　你忽然想起了小时候你被丢给夜王，男人转身离去时的背影。你站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远去，头也不回，不曾犹豫。最后他消失在街道的转角，灰色的披风不见了。

　　过去和现在总有地方会有惊人的相似。

　　之后的一天一夜里，你躺在原地无人问津，像是一件被人丢弃已久的垃圾。只有一次，你妹妹怯生生地想要靠近，最后却在你平静的目光里落荒而逃，你不解却又释然。

　　伤好后你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扛着伞，穿着破烂得像个乞丐的衣服到飞船发射中心买了一张去某个星球的单程票。

　　你坐在飞船上，那颗灰色贫瘠的星球连带着上面的家和亲人被你抛在了脑后。那一年你十四岁。

　　两天后，你抵达目的地，成为春雨的一员。

　　一年后你再次回到夜兔星是因为你师父告诉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当你风尘仆仆地赶回去的时候，母亲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家里的家具早已落满灰尘，破破烂烂，你的妹妹哭个不停，一方面是因为你母亲，另一方面是因为她快饿死了。你带着母亲去医院安顿好，然后领着妹妹去吃了顿饭，回来的时候撑着伞挡住这个星球上难得一见的阳光。妹妹拉着你的衣角仰面看你，眼里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恐惧。

　　虽然你将母亲送到医院，给她住最好的病房，但她还是没救了。她请求回家去，你顺从了，像个孝子一样背着她往回走。

　　你没怎么背过人，因为气息会吹拂在你脑后，让你条件反射地想要反手一伞抡过去。但这次你克制住了本能，一言不发地听着母亲在你耳边絮絮叨叨，什么照顾好妹妹，向父亲道歉，不要随便出去和人打架，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天冷的时候加衣服天热了不要贪凉，那些话你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这很难得，因为你现在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打架和米饭。

　　生老病死谁都不能阻止。即使你跨域几百个光年回了家，你的母亲还是在当天夜里就死了，死的时候她的身边只有你和你妹妹。在闭眼前的最后一秒她都还一直扭头盯着那扇门，像是在希望有谁在外面将它推开。

　　奇迹哪有那么容易发生。她到死也没有等到他。

　　埋葬好母亲之后你就把她死前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背着包袱打着伞，你沿着石阶往下走。没走几步你就察觉到衣服被人拉住，你回过头，看到哭的稀里哗啦的小女孩。你想，为什么总是在看到她在哭？你师父曾经这么告诉过你眼泪是懦弱的象征，是弱者才会有的东西。所以你就在那时断定了你妹妹是个弱者。但你还是朝她笑笑，带些安抚性质，因为你想到或许以后都很难见面了，那么用微笑来告别也不错。她松开了手，你转身继续拾级而下，内心有种诡异的平静，又有种难得的轻松，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枷锁。

　　你去坐飞船的时候和他擦身而过，两人都没有停留，连视线都没有相交。你被喊住了，男人在你身后喊道：“你小子以后给我注意点，下次再见面我就要好好修理你了！”你没有回头，只是举起手摆了摆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你是故意的，因为男人在你小的时候就是这么对你的，而且你觉得他没有资格这么说，母亲死的时候他都不在这个星球上。

　　你回到春雨，继续过着日日厮杀的生活。你天生就适合这样刀剑舔血的环境，游鱼得水。你像是一头追逐着血液气息的野兽，嗅着战争的气味在宇宙中到处游荡，所过之处，留下累累骸骨。

　　后来有一天你师父把整个师团交给了你，自己去了一个名为地球的星球。那个时候你早已了然生命的规律，没有人会在他人的生命力永远的停留，最后他们都是要离开你的，所不一样的只是驻足的时间长短，即使是那些被你杀掉的人，他们也曾在你的生命力停留过一秒，十几秒或者更多时间。

　　你已经很少会想到过去的事了，直到有天你去地球上执行任务遇见了和你长得很像的少女，你才恍然时间过得这么快。在你记忆力只会哭泣的小妹妹此时为了些无聊的小事对你大声斥责，举伞相对，你觉得很可笑也很无趣。比起她你的目光更多是在那个白发武士身上停留，经常战斗而锻炼出来的直觉告诉你那是个难得的强者。

　　后来，你发现他的确很强。作为证据的是你师父的尸体，你举着糊着白纸的拉门看着夜王无力地躺在屋顶上飞快死去，恍惚间就和你母亲死的时候景象重叠。你回到春雨带回夜王的死讯，察觉到坐在那里的春雨提督松了口气，你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没有动手。

　　有人问过你当时既然已经察觉到前任提督的想法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对方，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对于你来说杀他轻而易举，你只是觉得毫无必要罢了，你对比你弱的人早已失去了兴趣。

　　现在你已经年逾三十了，是春雨的提督。最近你总是梦到过去的事情，晚上突然从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梦境中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那是你的童年和你的少年。你踢开隔壁的房门，找到那个被惊动一脸不善的独眼武士，边脱衣服边向他走去。

　　在做|爱的时候你把有关梦的事情告诉高杉，对方撑在你上方居高临下的告诉你喜欢回忆是你已经老了的表现，说明你对那些事情还有眷恋。你笑着狠狠拉下他的头，唇齿纠缠间告诉他你并没有，高杉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你一直很讨厌这一点，这个男人经常会把你认真的发言当成玩笑，不过你还是和他维持这种关系好些年了。

　　从你成年之后生命简单而重复，杀|戮，吃饭，做|爱。你觉得大概你就会这样一直到死。

　　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去过地球或者回夜兔星了，而有生之年，你也不会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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