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别回头

　　花的确是孟星唯订的。
　　在噤若寒蝉的气氛中，他就这样拉着黎慕的手走到客厅的中央，“黎慕，毕业快乐。本来订花的时候没想到大家都在，不过这样也好。”

　　黎慕几乎是傻了，呆楞地看着他接过花塞到她怀里，只觉得心跳得无与伦比地快，“谢谢你星唯，可是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
　　“黎慕。”孟星唯定定地看着她，难得的耳廓泛红，“我们一直就这样，在一起好不好？

　　也许是当着好友的面，他不好意思将话说明白，可是黎慕的心绪却波动得厉害。
　　这样是哪样？
　　一直这么朋友不算朋友，恋人不到恋人的在一起吗？

　　想到这里，心情陡转直下，黎慕努力地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稳定，“孟星唯，说实话，你喜欢过我吗？”

　　寂静，一片寂静……
　　孟星唯似是没有预料到她会这样追问，神色间难掩惊愕。
　　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黎慕心里已经明白了答案，左右是豁出去了，她索性抬起头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喜欢你，孟星唯。”
　　她敛了笑容，声音里有了哽咽，“这句话很难说出口吗？”

　　扔下花束，转身走出家门的动作是很洒脱，可是坐上出租车的后座，她的眼泪却在一瞬间决堤落下。
　　面对司机的询问，她只是目光散乱地望着窗外， “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吧。”

　　车子停在了一个略显僻静的街道，结账的时候司机还有些担心她一个独身的女孩子，神情还显得如此恍惚。
　　黎慕下了车，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又忍不住蹲下身子在路边发狠似的哭，仿佛要将这些年来所有的委屈都释放出来……

　　四周一片寂静，原来从始至终她都不过是孑然一身。
　　不是只要追逐，就会得到回应。不是一味付出，就能要求公平。

　　唇上一痛，一股淡淡的咸咸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黎慕望着这空荡而陌生的街道，茫然地想，她当初到底是为了什么非得把孟星唯这条道走到黑？难道离了B市、离了孟星唯，她真就不能活了？旁的也就罢了，孟星唯从头到尾承认过喜欢的人只有她姐姐黎陌，她这辈子也不可能越过黎陌在他心里的地位了吧。

　　姐姐本来也比她优秀、比她耀眼，输给她其实也不算丢人吧……
　　反正在家的时候，就连爸妈也更偏爱姐姐一些……
　　即使她突然提出要和一个陌生人订婚也没有被阻止，换做是她恐怕早就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吧……
　　当初她执意要来B市念大学的时候，不就被爸妈唠叨了许久吗？

　　“喂，你还好吧？”
　　正当她一个劲儿地陷入消沉中时，一个声音突兀地自身后响起，吓得她浑身就是一激灵。猛地抬头望去，入目的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使劲揉了揉眼看清来人后，惊讶地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宋先生……可真巧！”

　　宋世锴微微皱眉，他刚坐车经过的时候，看到一个女生蹲在路边半天没站起来，还以为她是得了急性肠胃炎，连忙让司机小郭在路边停了车，没想到却是那天在咖啡店里许诺介绍给他听过的女生。

　　好像是叫黎慕吧？念起来倒是和他那订婚伙伴的名字还挺像。

　　宋世锴朝她伸出手，黎慕没好意思搭，径自扶着一旁的路灯直起身，抖落了下身上沾染的灰尘。想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在外人眼里该有多么狼狈，心里又是一阵不自在。

　　“这里不方便叫车，需要我送你回去吗？”男人的眼里一片温和平静，没有露出半点不忍或者其他情绪。
　　黎慕哭了半天的确有些疲累的，定睛看了看周围黑压压的一片的街道，只得扯了扯嘴角请求道，“那就麻烦宋先生了。”

　　一路上寂静无话，直到到了小区门口，黎慕朝他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冷不防肚子咕噜叫了一声。
　　宋世锴扭头问她，仿佛像是朋友聊家常一般自然，“家里有吃的吗？”
　　黎慕咬牙摇头，烂摊子倒是有一堆。

　　“我家就在对面，正好我也还没吃饭。”宋世锴指了指对面的高档住宅区，脸上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说的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
　　黎慕仔细地看了看眼前这个人的表情，没有轻佻，也没有暧昧，更没有玩笑。

　　去就去，看在许诺姐的面子上，她打算给眼前这位宋先生多一点的信任。
　　……反正她也不想就这样回去面对孟星唯。

　　跟着男人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黎慕开始后悔起自己的冲动，虽说是许诺姐熟识的朋友，可她们不过见过两面而已，就这样跟着他回家是不是也太危险了点。

　　脑补了许多犯罪情节的黎慕浑身僵硬地坐在餐桌旁，看着眼前这个气质冰冷的男人，褪下西装，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挽起袖子开始烧水煮面条……

　　没过多久，热腾腾的面条就端上了桌，虽然卖相一般，但是味道真的不错。
　　黎慕捂着暖乎的胃，看了看男人碗里还剩一大半的面和自己已经见了底的碗，脸上不禁有些发热。

　　“现在觉得心情怎么样？”
　　“好多了。”

　　是真的比刚才好了许多，果然饥饿会加剧人的悲伤情绪，饱足则会使人思绪混沌情绪稳定。
　　桌上的手机充了电后又恢复了工作的状态，在一旁嗡嗡地震动个不停，黎慕没有要接的意思，宋世锴见她如此，反倒善解人意地开口道，“看来家里有人在等你，再不回去就该担心了，不如我现在送你回去。”

　　说着，他当真就搁下筷子，伸手捞起椅背上的外套。
　　“不用了！我家就在对面啊。”黎慕僵硬地笑笑，临走前还不忘再次道谢，“宋先生，谢谢你的面还有……你的收留。”

　　裹紧外套吸了吸鼻子，不疾不徐地走到自家公寓楼底下，黎慕幽幽地把上了锁的大门望上一望。
　　刚拿出钥匙对准钥匙扣，“啪”地一声门竟从里面被打开了，眼前猝不及防一黑，接着就是一个紧到让她快不能呼吸的拥抱。
　　黎慕在原地愣了一愣，鼻尖闻到是孟星唯身上的味道，心里酸楚委屈五味陈杂。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伸出手回抱住他。

　　“你去哪里了？”
　　看着他一双黝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后怕，黎慕又忍不住开始心软妥协， “以后不会再像今天这样任性了。孟星唯，你放开我吧。”

　　“黎慕。”孟星唯扯过她的胳膊，迫她面对着他，“刚刚的事是我不对，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你没有不对，我也没有不开心。”黎慕没有看他，语气也是淡淡的，“不要站在楼道口，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好吗。”

　　孟星唯没有动，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瞧，“还说没有不开心，你知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还肿得厉害。”
　　黎慕捂着眼睛苦笑道，“孟星唯，该说的话不是已经说过了，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别在意我的感受了，我开心也好不开心也好都和你没有关系。”

　　非得逼着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吗？非得让他们俩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黎慕面无表情地挣开他的手，背对着他叹息一声道，“孟星唯，我想我也是时候该回S市去了，等这个房子下个月租期到了，你可以问问柳轶他们要不要续租。”

　　D大美术学院是六年制的，孟星唯当初搬到这套公寓也是想到还要在这儿读五年。

　　孟星唯听见她说出的话立刻抿紧了唇，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道，“是你父母的意思吧？这些天你一直闪闪躲躲的就是为了这一刻是吗？”
　　黎慕摇摇头，平静地与他对视，“是我的意思。”

　　楼道里响起开门声、道别声、还有下楼的脚步声，黎慕咽下了后半句话，孟星唯攥起拳头掌心刺痛。
　　等到那陌生人离开了楼道，消失在夜色中，孟星唯忽然撇过头去，轻笑了一声，“房子的事你不用担心。”
　　他脸上的神情隐在楼道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黎慕看不分明，“这样就好。”

　　似乎也没什么别的需要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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