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晚膳时分，署弘带回来一个消息：崔柯拿到了药引子。
　　从水里捞出手来，云宇琛拿了托盘中的手巾，胡乱一擦丢回去：“不是说出门耍酒疯了？”并不是疑问句而是带了些嘲讽。
　　其实崔柯是带着恐惧逃出去的，喝酒是好事，喝醉酒就不是好事了，特别是醉酒了还叨叨些陈年往事，普通的过往并不值得回味，所以酒劲一上来，崔柯就扯了些楚龄的过往，紧接着就直接戳了楚霏莹的心窝子。崔柯虽是来去无踪的闲散人，但也是惜命之人。云宇琛这个人就凭借他的身份也是个不好惹的家伙。因此上，酒醒后不管天管地的留了句“找药引子”就跑得无影踪。陆茂淳当时还将他骂了一通，当然也仅仅只是对着空旷的院子叫骂。
　　因此，崔柯此人唯一的医术高超的优点在那些日子中被消磨的为零。
　　“本王看起来很是空闲？”
　　署弘装作未听见这句话，站在一边当个透明人。以前的曦亲王确实很空闲，骑马、遛鸟、看戏、听曲，沾上“玩”字的场所绝大部分都会有他的身影，如今参与了朝堂之事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空闲，但是就在方才曦亲王爷还吩咐管家吕顺全去拉个戏班子过来，他明儿个要看戏。当然，这一切都不是他可以谈论的。
　　楚霏莹搭了蜜葵的手起身,同样忽视“崔柯找到药引子”这个九成是假的消息，询问起戏班子的事：“王爷准备请几人来府看戏？”
　　“明桓！”云宇琛回答，“太后娘娘拉着本王在园子里逛了一个时辰，说了一大堆的话，叔皇一直教导要忠孝，既然太后娘娘提了，本王就把它办了。明儿个还需麻烦王妃把祁都城里的夫人小姐们一块邀约出来。”
　　他这话一落，包括有着“木头”称呼的侍卫长木清荣在内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惊了一下。明太后在宫殿前拦下云宇琛引着去往他处，结果就是要给辅正明桓相看夫人？
　　“聂二小姐请吗？”静了片刻，楚霏莹微笑问。
　　“薇雨也到年纪了，请，自然请。”云宇琛端了茶碗，喝了口道，“这茶凉了，蜜葵添热茶！”蜜葵看了眼楚霏莹后才上前去添茶。
　　“王爷放心，将军府的事我不会插手。”将军府白日里来人的事隐瞒了也无用，云宇琛迟早会知道，整个王府都是他的人，风吹草动他一目了然。
　　“王妃谨慎了，本王只是想喝口热茶。”云宇琛抬手向楚霏莹端了端茶碗，圆润的手指搭搭碗沿，“吴毅航的事她们找你也无用，过不了几天这个事就转到明桓手上了。王妃明儿个可以借着机会打听一下。”
　　话里话的挤兑，楚霏莹冷漠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王爷劳累一天，早些休息为好。”踏出门之前，她听到身后人吩咐木清荣，“清子，去蓉城走一遭。”
　　去蓉城还能找谁呢？琴师呀。无论是琴音入药还是琴香入药，都是扯淡！自损八百的招数用在断肠草这类毒性深厚的药物上除非脑子坏掉了。楚霏莹是不信的，淼州时听到此番言论她未多想指了条路，后来一些事牵扯在一起倒是得出了另外一条猜测：聂二小姐善琴，奈何缺名师指点。
　　吕顺全是得力的管家，第二天下午，王府的戏园子就开唱了。观台分为两层，一层是与戏台子一起的大堂，二层则是雅间。早上才出去的请帖，开戏前半个时辰便三三两两的尽数过来。为着云宇琛一句“现在可是王妃你助本王的时刻”，楚霏莹端起笑脸以主人之姿宴请到府的夫人小姐们，随后又欢愉的一起前往戏园子。
　　待到得闲坐下来，蜜葵将到访的名单递给楚霏莹，悄声道：“将军府无人过来。”
　　“知道了。”楚霏莹摆摆手。她们不来在她计划中，将军府的帖子吕顺全还特意向她讨教了下如何下笔的问题。她当时回了句：依旧例。吴老太太定然是承受不起这种忽视，但也恰好能避开今儿府里的大人物。将军府适龄的小姐只有嘉翘与嘉钰，嘉翘美则美矣却是个庶出，然嘉钰是嫡出。她还是不愿她们卷入这是是非非当中。
　　蜜葵觑了下她的神色见无恙后才退出去。
　　楼下忽然间有些躁动，小丫头出去看了下回来禀报：“王爷与明大人入座。”
　　放下手中的名单，楚霏莹挑了帘子往下看。云宇琛走在前面，身着浅蓝的常服，侧头交待着落后一步的吕顺全事情。后面围着深色斗篷戴着斗篷帽的人一手弯曲放在唇边，一手笼着斗篷，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的。
　　“明大人偶感风寒。”蜜葵在旁边轻声道。
　　风寒还来看戏？楚霏莹退回去，吩咐蜜葵给明桓上大红袍。蜜葵领命，下楼去。那边蜜葵亲自给明桓上了茶，又说了几句话才返回二楼。明桓摘了斗篷帽，露出脸来，举杯对着云宇琛说了几句话。以楚霏莹方向看，明桓应该是道谢。
　　“王妃，王爷说王妃很细致。”后面两字，蜜葵想了一下才搜刮出这么一个词。
　　楚霏莹笑了笑，收回视线：“原话呢？”
　　“嗯······王爷说，”蜜葵犹犹豫豫的，话在转圜了好久还是未出来。楚霏莹倒是颇为认真的追着这句话不放松。主仆两，眼对眼对视，最后还是蜜葵觉得尴尬，视线先移开。她是打死也不敢把这话给完完整整的说出来。
　　“王妃，王妃！将军府二夫人闹着要进来！奴才们拦不住！”吕顺全推门进来，行了礼后快速禀报消息。蜜葵一听这个事，松了口气。
　　“倒是真会找事。”楚霏莹看着手中的戏单，头也未抬，“规矩都抛到脑后了。”
　　祁都人都知道，曦亲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宴席还是其他，只要他落了座，旁人就不许再进门来。说白了就是只能比曦亲王早不能比曦亲王晚。
　　戏已经开唱了，主人曦亲王云宇琛已落座，客人辅正大人明桓也已落座，其余大大小小的官家夫人小姐也都已经说笑着看戏。将军府的二夫人是胆子肥了还是没脑子此时在王府门口闹起来！
　　楚霏莹觉得吴老太太当是好谋划，不是不来而是来下脸子。越活越回去！
　　“我还就告诉你了！我可是宫里蕊妃娘娘的亲娘，你们王妃的亲舅母！”
　　未到门口，就听了这一耳朵。楚霏莹站住脚，吩咐吕顺全：“告诉门卫，赶出去！如果再闹就告诉这位二夫人，王府里没有她这么一位舅母！也顺便托人去告知蕊妃娘娘一声，她的亲娘在先帝爷御赐的门匾下不仅不下跪而且还闹翻了天。”
　　吕顺全应了声，过去执行命令。蜜葵低声劝慰楚霏莹：“王妃不必忧心，这是她们在胡闹。”
　　早知道二夫人可以如此要挟人，她何必亲自跑这么一趟顺便烦了自己。楚霏莹不忧心，只是可惜还在牢房待着的吴毅航，碰上了这么一位继母。
　　“隔天给三公子送些衣物。”
　　蜜葵顿了下才答应一声。
　　“王妃哪里来？”聂薇雨突兀的从树后转出来，身后跟了几个丫头。显然，她站在那里许久，甚至可能亲见了整个过程，“戏已经开场。”
　　她一袭浅紫的衣裙，头上插了步摇，脸上端着得体的微笑，彷如她才是这个王府的主人，对面的楚霏莹却像个不听话偷跑出来做秘辛之事的小丫头。
　　“二小姐也不喜欢这戏才出来透风吗？”楚霏莹自然不是小丫头，轻飘飘反问了一句。
　　聂薇雨不是好打发之人：“我是来透风，至于姐姐么，”她往前走了一步，拿眼睇了睇大门那头，“听说吴夫人卡着点过来，姐姐是出门来接舅母的？说来也是，姐姐自小在外祖家长大，这份亲情是消散不了的。昨儿个听闻王府请了盛华堂女大夫，姐姐是哪里不舒服吗？若是当真可不必劳累了自己，瞧我，”她笑了笑，把事情合情合理的连成串，“说了些什么玩意。姐姐可别在意。”
　　好的坏的都被她说了，楚霏莹还能扯些什么？
　　“真是希望病了，奈何这身子骨莫名的康健。”楚霏莹抚平起了皱褶的衣袖，口气平平淡淡的，“劳烦二小姐时时刻刻关注。要不是二小姐称呼我家王爷一声表哥，我都要以为聂二小姐得闲还要管理偌大的曦亲王府。二小姐是得雅之人，不像我，抢了亲后还要濑着。”聂薇雨被她说得脸一阵红，袖子里的手紧紧捏成一团。
　　“不打搅二小姐赏花透风，这个点差不多该上热茶了。”说罢，楚霏莹越过聂薇雨往前走。两人交差之际，听见聂薇雨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表哥知道姐姐暗地如此关心吴三公子吗？”
　　好像，到现在为止，聂二小姐一直抓着这个点不放呢。楚霏莹未出声，当做没听见。正当聂薇雨以为自己吓到对方时，楚霏莹冷清开口：“二小姐想来不清楚今儿怎么个看戏法吧？”
　　“你什么意思？”看着前面的背影，聂薇雨不认为楚霏莹还能耍什么花招。
　　“二小姐迷了眼，合该去洗洗。蜜葵，去给辅正大人上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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