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红姑的酒坊与楚宅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远远便能听见各种道贺声。旭哥的周岁宴虽不是正经的正日子，红姑依然张罗出将近十桌的酒席。楚霏莹一行人到的有些晚，席位上都满当当的挤了人。偶有小孩追闹着跑进跑出，手里捏着油腻的鸡块。云宇琛是位来自都城的贵气的王爷，承受不了这种乡土民风，沉着脸立在一边，没有半分想要进去的意思。
　　红姑抱着儿子亲自迎接出来，满脸笑意，热情邀请楚霏莹进门：“大小姐快请进屋，二公子请。”又笑着让怀中的孩子称呼人，“旭哥，叫大小姐，二公子。”旭哥才刚睡醒睡眼迷蒙，恹恹叫了声“姐姐”，瘪瘪嘴不是很高兴。红姑歉意笑笑，让楚霏莹多担待。楚霏莹浑不在意摸摸他的脑袋，夸奖一番。随后，红姑便引着一行人往里面去。
　　“哥哥不哭，我给你糖。”原是好端端往内走的几人听到旭哥这句话皆停下来。旭哥伸着小肉手往云宇琛方向晃悠，原是迷蒙的双眼此时正睁得圆鼓鼓的，“娘亲说有糖糖吃就不会难过。”被安慰的云宇琛脸色越发不好看了，酒味菜味等等其他一切味道混在一起扑面而来，他自然反感的很，本就是敏感之人，这味道一熏，泪珠儿就在眼眶打转，不成想被一小孩看了个清楚。
　　红姑立时抓了旭哥的手，朝云宇琛道：“二公子，小孩子家家不懂事，您······”
　　“署弘，前面去看看。”云宇琛是从来不接受“对不起”或者“抱歉”这类话的主，袍子一甩越过楚霏莹几人往另外一处去。署弘后脚跟上，走之前摸了摸旭哥的脑袋，小声道：“哥哥不喜欢糖呢，旭哥自己吃。”
　　楚霏莹拍拍红姑的手，表示没关系，让她不要在意。红姑不放心，待将楚霏莹安顿好，寻个理由亲自去给云宇琛陪个不是。她可记得辛妈妈跟她说二公子从都城过来。
　　红姑特意给楚霏莹留了个稍微不错的环境。相比其他人挤在一起，这个单单就摆一张桌子的地方似乎有了雅间的风范。难得红姑特意安排，楚霏莹干脆让玖诺与辛荣也一并坐了。玖诺起先还不敢，持着规矩不愿意落座，奈不住楚霏莹命令压制只好坐下。辛荣笑着说了句：你这规矩越来越好了。
　　以前的规矩不好吗？
　　云宇琛离了楚霏莹之后便随意找了个空座，掸掸灰撩袍坐下。署弘挑了套稍显过得去眼的碗筷用热水冲洗几遍后才放到自家主子面前。尽管他知晓他家主子绝对不会吃这些东西，不过为了装装样子。旁的人见他与众不同的姿态都不约而同的存了心眼，特别是在见到他身后抱剑而立的署弘后更加多了几分关注。
　　不一会，红姑疾步过来，特意给这桌添了酒菜，朝署弘点头致意，又给桌上其他人一一敬了酒才离开。这么一来，桌上人便都知道这被称为“二公子”的人不简单，各自嘀咕起来。云宇琛没搭理他们，皱眉抿了口红姑特意端过来的酒，心里依旧不痛快。
　　“她在干什么？”
　　署弘给他倒了酒，回道：“红姑······公子小心。”他才起了个头忽觉有人影闪过，嘱咐云宇琛自己小心后持了剑便追出去。云宇琛眉毛微挑，双眼扫过所有人，心里烦躁更甚。
　　旁人见署弘动作，笑道：“往常说书的事情还真出现了，开眼呐。”另一人端着酒碗，点头应和：“是呀，大开眼界，也不知是真是假。”其他几人相继笑出声来。
　　“看见那剑没有，货真价实。”一人捻了捻八字胡，一副行家人的摸样，“绝对的削铁如泥。”
　　“那不是真出现刺客了？啊？哈哈哈哈。”几人笑作一团，明明白白取笑云宇琛。淼州距离刺杀这些见血的事情太过遥远，总觉得那是书中的故事，白白给他们这起子人增添笑料。
　　嘲笑的嘴脸还没来得及合上，一把飞刀穿过人群直直往云宇琛面上招呼。在场的人都僵直了眼睛，那八字胡甚至跌坐在了地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眼看就要刺中，旁边闪出一把剑，“叮”的一声，两样冷兵器在空中交汇，那飞刀失了力，斜斜插入一根木柱，刀柄上下晃个不停。署弘迅速出现，抽剑回鞘。
　　“属下护主不利，请主子惩罚。”
　　此时不是纠错的时机，云宇琛摆摆手，往楚霏莹那头去：“去看看。”
　　“是。”
　　这么一闹，谁还有心情吃饭，纷纷逃窜，保命要紧。场面瞬时变得乱糟糟的，桌椅东倒西歪，盘子“稀里哗啦”翻了一地，人人皆往门口跑去，哭声闹声混杂。云宇琛心急，趴开涌出来乱撞的人，艰难往楚霏莹那边去。心里有些后悔当时不该与她隔着距离，多了许多麻烦。署弘担心主子安危，紧跟他的步子。
　　屋子一通到底，所以要是楚霏莹还在，目标是非常明显的，但就是没有见到。云宇琛里里外外看了许久就是不见人影，正打算去外面看看情况。
　　“红姑，小姐呢？”署弘眼尖，一眼看到抱着旭哥似图安抚众人夹在人流中的红姑，将她拖出来。
　　“小姐？哦，我忘了。”人一乱起来，她只想着先处理了这些杂事，此时见署弘问起才想起楚霏莹，直拍脑袋叹气，“啧啧啧，我怎么忘了大小姐也在。”她一副懊恼的表情，抱着孩子就要去找被云宇琛一把拎住衣领子。
　　“走！”云宇琛才不信她所言，推着她逆流往里面走。红姑被他这么一拉，险些儿将怀中的孩子摔下地，旭哥双手紧紧抱着红姑，怯怯的看着署弘手中的长剑。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也许可能大小姐已经回楚宅了。”
　　红姑被两人威胁着在前面带路，旭哥终究被吓得哭出声来。署弘把剑一横，剑柄压上旭哥的稚嫩的脖颈，粗糙的纹路在白皙的皮肤上磨出痕迹。旭哥张着双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扭着身子往红姑怀里钻，奈何越扭动皮肤摩擦得越狠，不一会便有血丝映出来。红姑看得心疼，一边拍着旭哥的背安抚，一边向云宇琛求饶，比之前紧张了几分：“公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您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抱走！”云宇琛向署弘使了个眼色，手上一甩。红姑侧身翻到在地，头磕上桌沿，破了皮，渗出血滴。旭哥在她被甩出去之前回到署弘那里，见到红姑摔倒吓得一抽一抽的，“呀呀”着语不成句。
　　“公子爷！公子爷！”干七忽然从外头窜进来，递上手中的绣包，“大门口发现的。”
　　云宇琛看了眼红姑，抬手接了绣包。绣包里放了一根玉簪以及一张字条，上写：汾溪。
　　“挂在飞刀尾部，蜜葵言是小姐的绣包。”眼见云宇琛神情严肃，干七解释绣包的来源，又把飞刀递给云宇琛，“就是这把，无甚特别之处。”
　　署弘却是眼皮一跳，道：“公子，这飞刀·····”他才开口就被云宇琛抬手止住了。只见云宇琛冷笑一声，手掐上旭哥的脖子，直到旭哥通红着脸哭不出声来：“本公子什么都没问你就一直喊‘什么都不知道’，也是个有趣的事情。”
　　红姑一骨碌起身跪到云宇琛跟前，也不管脑门上吓人的伤口，双手拉扯着他的袍角，原先的淡然消失殆尽转换为撕心裂肺的喊叫：“公子，二公子，松手，松手呀，旭哥还小，我不能没了他，不能没了。”紧接着又颇为诚恳的道，“天地良心，大小姐不见我也很紧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公子，饶了旭哥，放过我吧！公子！”
　　“那就没了娘吧。”不愿再听红姑絮叨，云宇琛一脚踢翻她，转身离开。
　　红姑不顾乱糟糟的发丝，跌跌撞撞追上前去：“公子，把旭哥还给我，旭哥，娘的旭哥！”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楚霏莹循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追出去，玖诺跟在身后，气喘吁吁。直到出了巷子，见不到那抹影子，两人才发现此刻所处之地完全陌生。只顾着追人浑忘了注意环境，四周都是破败的院子，偶有几个木门破破烂烂开着，结着蜘蛛网，青石板泥泞不堪，屋檐滴滴答答流着雪水，周围安静异常，风一吹，不仅刺骨寒冷且阴深深的。
　　这里有些骇人。
　　“小姐，咱们回吧。”玖诺扯扯楚霏莹衣袖，压着声音道，“这里好恐怖。”
　　“明明看见她往这边来的，怎么一下子不见了？”楚霏莹嘀咕一声，左右看了看，入目皆是老房子，一派凄凉，似乎都能藏人又似乎不行，总感觉就这样放弃有些可惜，“辛荣呢？”
　　“还没看到。”三人在半路分开，辛荣独自往另外一个方向，她们两人走这边，三人约好在楚宅碰面。
　　“回吧。”等了一会察觉不到其他动静，楚霏莹只能当作自己认错了人，才转身却意外的发现一人站在她们来时的岔道口，微笑看着自己。
　　只听那人轻声道：“小姐是在找我吗？”
　　“紫姨？”
　　“小姐一起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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