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相爱交相利

　　两张大红请帖送到楚霏莹手上时，管家楚天与辛妈妈不约而同变了脸色。两人在屋外悄声说了好一会儿话，最终叹息一声相继离去。玖诺见窗户上影子消失才抬头问楚霏莹：“小姐，管家他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您？”
　　“我们不也有事情瞒着他们？”楚霏莹摊开一张白纸，准备练字，“磨墨。”
　　玖诺抿抿嘴，挽上袖子动手磨墨：“小姐，老爷书房您真的不再打算去瞧瞧？”
　　“天叔守着规矩，我不能破了这个规矩让他无脸去见父亲。”
　　楚霏莹驻足楚龄书房外，楚天面无表情说了一番道理，随后又搬出楚龄迫使她只得退步。这条路行不通，只能另外想辙，红姑娘正好撞上来。凭借那晚楚天与红姑娘不算友好的简短对话来看，红姑娘定然拥有楚天的把柄。原本打算简易前往红姑娘家，这会儿她倒是想备足礼热热闹闹前去。
　　是不是所有人都把她楚霏莹看得太微乎其微了？
　　“小姐，请用膳。”晚膳时，楚天与辛妈妈送上饭菜后并没有直接离开，归来一天的辛荣也候在一旁。云宇琛受凉后几乎都在客房没有露面，蜜葵因着他的缘故也在客房伺候。所以，这屋子里全是与“楚”字、楚宅有密切关联之人。
　　“天叔，有事就说吧，我年纪小，许多事情处理不好，以后还仰仗天叔帮衬。”楚霏莹搁下筷子，就着玖诺端上来的水盆净了手，声音平平稳稳，没有起伏。都憋了一天了，难不成楚天还能继续忍下去？
　　“小姐言重了。”楚天干笑，脸上的褶子黏合在一块，“奴才也是听命做事，守好自己的本分。不过奴才也是为着小姐的好。”说到这里他止住话头，眼睛瞟了瞟辛荣，辛荣会意出门四处探看之后关上门，表示可以继续。玖诺见这情形，转头望向侧席的楚霏莹，询问她一个丫头是否也需要清场？
　　楚霏莹没反应，端着笑得体的注视楚天，一副洗耳恭听，请楚大管家赐教的摸样。暂且算是得到上头的默许，玖诺默默倒了热茶，端给楚霏莹，而后尽量将自己当做不存在。楚天无法，咳嗽一声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要求。
　　“红姑是否给小姐送了两张请帖？”明知故问的开场白使得楚霏莹笑容放大，微一颔首示意老管家继续。
　　这一点头似乎要了老管家的命，他那佝偻着的背忽的往下沉了几分，脸上条条框框的纹理不加迟疑的凸显出来。他双膝跪地，老泪横流，语气却很坚决：“小姐的事奴才不应该插手，只是为了小姐的安危，请小姐不要与红姑走得太近。”
　　“为何？”
　　似是早知会有这一问，辛妈妈一旁接道：“小姐是否还记得当年的事？当年夫人曾言······”
　　“关于太太的事我一向没有记忆。”辛妈妈只开了头便被楚霏莹一声喝止了，假装为空气的玖诺甚至问道了一丝火药味，“换个借口。”
　　“奴才跪请小姐不要出席旭哥儿的周岁宴。”察觉楚霏莹沉了脸，楚天继续使用他的痛哭流涕，言辞中多了哀求，“红姑此人，小姐万万不可走得太近！为了小姐您的安危，奴才求您了。”
　　辛妈妈跟着跪地，不再忆当年，诚恳劝解：“顾全小姐安危，请小姐三思！”
　　“说不出个所以然单就你们一句‘安危’，听着有些可笑。”楚霏莹搁下茶碗，发出“砰”的一声，几滴水滴溅出来，“管家，你之前说过，红姑娘几年前死了丈夫，她一个女人靠着卖酒养活她婆母和儿子，就为了这一点我也要前去看看，女子掌家自古以来本就不多，更何况我不觉得她能做出些许使我处于危险之地的事情。我与她一无对立二无利益，何来危机？”她冷眼扫视一圈，在楚天预备反驳之前继续扯，“昔年能在楚宅见到她，而今她也依然能自如出入楚宅，若是果如天叔所说不可与她联系密切，为何天叔你作为楚宅管家不拦了她进门的自由？或者说，红姑娘可以和楚宅人联系只我这个楚家小姐例外？呵，这不是单单为我而设？亦或者，我楚霏莹不在宅子五年已被踢出楚氏宗谱？”不间断的步步紧逼问得楚天皱纹加深，脸色苍白，特别是最后一问，吓得他不断重复说着“不敢不敢”。
　　似乎楚霏莹已占了上风，只是“姜还是老的辣”，楚天与辛妈妈交换一下眼色，随后道：“小姐所言不假，但是老爷曾有遗言；不可与过去之事有牵扯。奴才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阻拦小姐做事。”
　　“现在又扯上有命难为？不是安危了吗？”楚大小姐冷笑一声，无视地上两人的劝解，凉凉开口，“我忽然间很好奇管家是不是与红姑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楚天瞪大眼睛，嘴唇哆嗦了下说不出话来。辛妈妈则完全惊呆了。
　　“既然这也没有那也没有，明天这趟我可去得？”最终，楚霏莹敲下行程。
　　事情眼看着被解决，缩在一边当做不存在的玖诺轻轻呼出一口气，顺便拍了拍胸口，她还以为她家小姐又要再一次处于怒大欺主的尴尬境地。只是她舒心没一会就听一个声音道：“小姐是与奴才们唱反调？还是想捏个把柄？”
　　辛妈妈一听这个声音，立刻伸手扯了扯声音主人的衣角：“荣哥，小心说话。”
　　辛荣关门后就未曾开言，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比之玖诺的假装厉害许多，要不是他出声，所有人都忘了他的存在。楚天和辛妈妈皆跪在地上只他抱臂站着，说这番话也仅仅垂下双手，嘴里说是奴才却没有一丝奴才应有的规矩，和之前跪在雪地里完全两个摸样。
　　“辛荣你大胆！”玖诺跳出来，指着辛荣要他依着规矩被楚霏莹挥手阻了。她虽没有弥音胆大敢闯敢闹却也知忠心护主特别是在王府待过一阵子后更加明白这个道理。如果说祁都的将军府与楚霏莹有血缘偏像似外人，而这淼州的楚宅是有血缘早已了无踪迹，无论哪一种对楚霏莹来说她皆是外人，玖诺这个还幸运活着的贴身跟随的丫头算是楚霏莹唯一信任之人。
　　楚霏莹撩了下滑落至脸颊的几缕发丝，一手抵着茶几，靠着玖诺站起身来，“荣哥聪慧，我的确想捏个把柄。”她笑了笑，余光瞄到楚天忽的放松，“但我更想知道为何你们一定不让我与红姑娘联系，旭哥儿很黏你小子呢。不过也没关系了，这趟子我走定了。”
　　楚天是不可能说出真正的理由，交换从来不是对等的，楚霏莹瞬时改变了主意。与其光明正大的进入楚龄书房竖目标倒不如迂回而行。碰碰运气总是不会错的。
　　“小姐？”楚天企图再劝被楚霏莹砸出的消息消散念头。
　　楚霏莹说：“弥音已被暗杀，如果不希望再有人被莫名其妙杀害，我希望你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父亲的遗言我可以遵守但挡不住我的脚步。”
　　说完这几句话，楚霏莹不去理会楚天三人径直离开。
　　当晚，管家楚天屋子的灯亮了一宿，客房那间收拾出来的屋子也亮了一夜。
　　水土不服的云宇琛又是一夜未睡，半坐在软榻上，手上磨着一块玉佩。署弘在外间职守，蜜葵专心熬药，屋子里飘散着浓浓的药味。干七忍着不适汇报目前所知的一些情况。
　　“楚天是老奴，这些年一直守着宅子，比较死板，人倒是不错。辛妈妈以前是小姐的奶娘，本来是跟着去都城的因为眼疾没走成，和楚天一样忠心耿耿。其他几人也都是老仆，就辛荣一个年青人，楚宅绝大多数采买都靠他，小姐身边那个遇害了的丫头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小姐很是信任他们。”干七最后加了自己的观点，当然还有一句未出口，不然辛荣哪会一回来就升为小姐的护卫呢？
　　“楚龄死的早，几个奴才倒是忠心，守着老规矩不懂变通，瞧她吃了一脸子的闷亏。”云宇琛嗤之以鼻，明明该是赞扬被他贬的一无是处，顺带嘲笑了一下楚霏莹。
　　您不也是吃了一脸子闷亏？干七内心跟了一句，脸上依旧云淡风轻，问起另外一个事：“明儿个的周岁宴爷真的打算前往？”
　　“去，当然去，本公子要将她放在眼皮底下，不然又得出事，特别是那个跟班。”云宇琛理所当然的碎碎念，一点也无察觉楚霏莹正避他不及，“竟然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本公子，这脑子合该被人欺。”
　　干七默默听着没有答话。他家主子今儿个受了刺激，病得愈发沉重。
　　周岁宴摆在晚上，云宇琛前去和楚霏莹会合时不无意外见到了距离楚霏莹几步远的上任不久的跟班辛荣。对此，他冷哼一声，挡在前方。
　　“辛荣，给二公子看看，这礼可备得妥当？”楚霏莹早就见到挡路之人，招呼辛荣上前去给看礼物。辛荣今天能精神不错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心里宽慰了许多。之所以不想把弥音遇害的事说出来顾及最多的便是辛荣，嘉芙曾经寻死觅活的情形深深刻在她脑中，她担心辛荣也会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而今看来，辛荣大约能挺过去。
　　辛荣捧着礼盒上前来，预备掀了盒盖请云宇琛过目。不想云宇琛一甩袖子，大步往前走去，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小姐备的礼自然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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