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头到翡翠

　　日子过得飞快，十来天转眼就过去了，后天陆芷就要踏上去往平海市的火车了。家里难得的一片沉默。
　　“阿芷啊，后天你就要走了……”听出奶奶声音里的哽咽，陆芷正向灶膛里添柴的手一顿，“奶奶，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一考完试我就马上回来，我跟隔壁李婶说好了，以后每个星期我给您打一次电话，让她叫您。阿浒平时都去了学校上学，奶奶要是有什么事就去李婶家给我打电话。”陆芷说完又向灶膛里添了几块木头，看着红彤彤的燃烧着地灶火，陆芷的心里也满是不舍。
　　“阿芷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奶奶知道你省事，只是有些话奶奶还是要给你说说。”奶奶说着盛了饭放桌上。
　　“奶奶你说，阿芷都听着。”因为知道奶奶有些话要告诫自己，陆芷便没有招呼陆浒一起过来吃饭。
　　“算了，叫阿浒来一起先吃吧，等会儿再说。”奶奶叹口气担忧的看了眼陆芷。
　　吃完饭收拾好锅灶，奶奶和陆芷两个躺在炕上，奶奶絮絮叨叨的说起了两人的爹娘，陆芷拉着奶奶的手安静地听着。
　　“阿芷啊，你这下去了平海，那可是大城市啊，可不能叫迷了眼。咱虽穷，啥都缺，可万不能缺了志气！别觉得咱穷就矮人一头了，咱全家因着咱阿芷都荣光不少。你去了就安心念书，以后的花用奶奶来想办法，别愁……”
　　陆芷又听着奶奶絮絮叨叨说了半晚，一点也没不耐烦，只觉得很窝心。这下去了平海，人生地不熟的，不会再有这样关心自己的人细细地叮嘱自己了。
　　……
　　天放大亮，陆浒早早的去了学校，陆芷提起小小的行李走出住了十八年的小瓦屋。
　　“这就去了？要不晚几天再去？”奶奶跟在陆芷的身后，背似乎也在一夜之间佝偻了许多。
　　“就要开学了奶奶……”陆芷回身时正好看到奶奶别过头去，皱纹深刻的眼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去的泪渍。陆芷一下咬紧了牙怕自己哭出来惹得老人更加伤怀。
　　奶奶一直将阿芷送到村头，“奶奶，阿芷去了，您注意自己的身子。”陆芷一直没有回头，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停下。直到去得远了，陆芷转身望去，村头枯死的老榕树下还站着一个苍老瘦小的身影。两相遥望，直到陆芷的视线被眼泪模糊了，才猛地转身向远方走去。
　　坐在火车上看着飞速向后退去的景色由荒凉转为繁芜，颠簸了整整十七个小时，终于到了平海市。
　　陆芷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被颠散架了，好不容易才顺着人流挤下了火车。平海作为一个有三百多万人口的大城市，人口密度最大的地方除了学校大概就是汽运站、火车站了。陆芷看着来来去去的人流，其中不乏因为分别抱头痛泣的情侣，有舍不得孩子的父母，有送丈夫出差的妻子，当然……还有像她一样，提着行李孤零零的站着举目无亲四顾茫然的异乡人。
　　幸好录取通知书上有写，学校会有校车接送，陆芷松了口气，这算是少去了她想方法找学校的一个麻烦。
　　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陆芷仔细的扫描着各个接人的牌子。终于在经过了“平海艺术学院”、“平海科技学院”、“平海农学院”和一些写着姓名的牌子，看到了上书S大学的牌子，牌子下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的男生，边不耐的举着牌子边用帽子扇着风。
　　陆芷提着小小的行李走过去客气道：“你好，我是S大12级的新生。”
　　那个黝黑的男生看到陆芷怔了两秒后，对着身后的一群人吆喝道：“又有新生来了，你们谁过来带一下？”，一群人正在聊天，闻言向这边看了一眼，一个个子很矮稍显内向的男生被推了一把，“张凡，愣着干什么？过去接一下新学妹呀！说不定是个美女呢，哈哈……”，说着一群人又开始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
　　叫张凡的男生，被推出来后有些难为情地脸红了一下，等过来看到陆芷，脸更红了，嗫喏着都快说不出话来，“你……你好……我是你的学长，我……我叫张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说完他就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陆芷想如果她现在笑出来，这个张凡可能会脸红的更厉害。只好看着眼前的男生憋住了嘴边的笑意，努力用平时清冷的声音说：“你好，我叫陆芷。”。
　　张凡胡乱地点点头，“你……你先等会，校车马上来。”说着转身向那群人走去，走了几步才后知后觉地说，“陆……陆芷……我帮你拿行李”。陆芷没有依靠别人的习惯，摇摇头客气道：“谢谢，不用了，东西不重。”
　　正说着就走到了那群人眼前，本来大家起初还不以为意，等张凡和陆芷走到跟前才发现，还真的来了个小美女。徒然看到这么多人，陆芷也没紧张，落落大方的朝众人一笑。
　　“呦！张凡，不错！你小子艳福不浅。”那人说着若有所指的看了一眼陆芷，张凡听着这话脸更红了，不过还是急忙解释“李昊，不……不是那样”
　　陆芷在那个叫李昊的男生一开口时就皱了下眉，果然一抬眼就看见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小小的惊艳中夹着蔑视。原因不难猜测，她虽然长得还行，衣服打扮就显得不入流了。陆芷看看众人的穿着，再看看自己，上衣是洗得发白的格子衬衣，下身是显得过时的运动裤，还有手中正提着的蛇皮袋，无一不在告诉别人她的基本资料。
　　陆芷刚刚因为自卑想要退后一步，脑海里突然想起奶奶的话：“咱虽穷，啥都缺，可万不能缺了志气！别觉得咱穷就矮人一头了！”，惭愧了一下，陆芷挺直了腰背在众人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来休息。
　　校车很快就来了，张凡带着陆芷找了个座位，又帮她放好行李，“谢谢你！”陆芷诚心地道谢，刚才众人用轻视的眼神看自己时，陆芷发现他眼中的不赞同，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陆芷都想谢谢他，虽然这些并不能给她造成什么伤害。
　　也许是人终于少了点的缘故，两人聊了几句，张凡显得轻松了点：“陆芷，我还挺佩服你的。”
　　“什么？”陆芷不明所以。
　　“你看他们！”张凡用眼神示意。
　　陆芷顺着他的眼神所及一看，原来是这样。校车本来是用来接学生到校的，如今看过去，不小的校车里平均每一个学生的身边都分布着一到两个家长，也有少数几个像陆芷这样一个人的，不过都是男生。
　　陆芷笑得十分淡然，“别佩服我，我也是没办法，父母不在了，所以只能自己当家长了”
　　张凡愣了一下，想安慰一下陆芷，却又见她并没有难过或者黯然的神情。“你……”
　　像是知道张凡在想什么，陆芷对上他的眼睛低声道：“不用搜肠刮肚想什么安慰我的话了，不管是什么，人总要试着坦然接受的。”，说着便转头看向窗外。
　　到了学校后，张凡先是带着陆芷去了接待处签了到，领了饭卡和军训服，又带她去了住宿楼办公室领了被褥和钥匙。
　　看着帮她抱了一大堆东西的张凡，陆芷又真心道谢：“张凡学长，真的很感谢你。”
　　张凡摇摇头示意她不必在意，陆芷抿唇一笑，这个内向的学长还挺热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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