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树先生

　　窗外很暗，半夜里肯定下雨了。

　　赵水星挺着肚皮在黑暗中坐起来，她的眼角还有来不及擦掉的眼泪。
　　从窗帘的缝隙那里透进来一点路灯光，似乎光也被晕湿，黏黏答答。

　　梦见林沛川被抓走要坐牢。法庭里的人为什么没有同情心...我的小树还没有出生，他也不回来了，最后一眼他看的是徐院长，不是我。他明明答应我要做好人。赵水星抽着鼻涕，他答应我的。

　　你怎么还不回来呀。小树和我都等着你回来…
　　赵水星不泄恨拿着身旁的蓝色枕头又扭又拧，“你干嘛不回来…呜呜，说不说…哄我干嘛啊…你这个大骗子。”

　　现在每次在电话里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总说不一定。
　　“你说不一定是什么意思？”又是一阵捶打，“叫你让我等...”

　　呼－－，好累。赵水星长呼一口气又把枕头抱在怀里。打不动你，臭大叔。

　　慢慢地，赵水星对着枕头用力吸了几口气又闭上眼睛。
　　睫毛轻轻颤抖了几下，她又睡过去了。

　　阳光照进这个房间，暖意铺就地板，空中有细小的尘埃类似水汽升腾在光里。床上的女人翻了一个身被子被她拉上来蒙着脸。她缓缓睁开眼，一时之间适应不了光线又眯上眼。

　　肚皮被用力扯了好几下。好痛。
　　小树，你又不乖。
　　好像怎么都睡不够啊。

　　恍恍惚惚间，她抬手探了探额头。还好，不是发烧。

　　“大成——”
　　“你干啥？”
　　“我这都要凉了，你站我前面是皮痒？”

　　被楼下折腾的动静吵醒不得不起来，赵水星眼前闪过一幕黑影很快又恢复正常。

　　林珊踩着恨天高走进房间，“嫂子，你起来了？”
　　手里托盘放着红红绿绿的早餐。赵水星揉揉眼睛，闷声问，“你们今天不上班吗？”

　　“珊儿，桌子！”大成举着一张彩绘着字母表和九九乘法表的小桌挨过床边走向窗户那里，“你让让，我这过不去。”
　　“啧，你怎么这么欠收拾呢？”林珊拿高跟鞋往前蹬了蹬，“桌子就着床边放，嫂子能坐窗口吹风吗？”

　　“不能。”

　　赵水星又有点恶心，赶紧拿过床头的水果篮干呕了几下，还是没东西吐出来。
　　“怀孕真辛苦。”林珊轻轻拍她的背递给她纸巾。
　　赵水星摆摆手，“这个月刚开始这样。之前不会。”
　　“今天不是周末吗。”林珊把托盘放下来，“我给你准备了果汁，番茄、青苹果你看看喜欢哪种。”
　　赵水星随手又拿来手机抓了抓头发，“不用了，你们喝。我不需要，吃包子就行了。”

　　他离开三个月。头发都长长了。
　　手指往下翻，昨晚没打电话，连未接来电都没有。
　　只有一条短信：晚安。你用什么语气说的。

　　“毕成，沛川有没有给你打电话啊？”赵水星问。
　　“没呢。哥说咱们没事少打给他，不过嫂子你例外，嘿嘿。”毕成注意力被一盘包子吸过去，“嫂子，你吃包子。吃那个顶部有红点…”

　　“行了，退下，本宫打赏你个包子。”林珊嫌弃地抖抖手，“喜欢红点自己拿。”
　　“诺。”毕成拿了一个肉包迫不及待啃起来。

　　“以后就烧点鸡蛋面条，经常这样你们很麻烦。”赵水星肩膀酸痛，她两手自个往上揉了揉，“你们看我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感觉突然吹气球似的。”挺着个大肚子，赵水星在琢磨，“你们觉得小树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毕成抢答。林珊又瞪他，“男女都不重要，以后出国多生几个。”

　　“我一个孩子就够了。”赵水星不好意思说，脑中不自觉浮现林沛川的大腿。太不要脸了。

　　“哎呦，你看看嫂子害羞了。”毕成没脸皮跟林珊又笑得十分猥琐。

　　“你们以后不要替我准备早餐了。”赵水星实在没话反驳，“你们本来就有事情要忙，不用管我。”

　　“那哪行？之前我哥在，他可以专注吃面一万年。你得为孩子着想。”林珊把包子和鸡肉粥全部推到赵水星面前，“我就想好好照顾我侄子出生，嫂子，你既然满足我哥也要满足我的愿望嘛。”

　　“我满足你哥...什么了。”赵水星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又无言以对。
　　“哎呦，珊儿，你注意点我侄子。”毕成装模作样朝林珊挤挤眼，“还胎教着呢。”两夫妻再次猥琐地笑起来。

　　赵水星觉得自己像个唱戏的，对着老公和对着别人怎么差别这么大。
　　“那好吧，我吃小笼包。”她不自然拿筷子夹起一个小笼包沾了满满的醋。

　　叮－－
　　“嫂子你有短信。”
　　她俯身拿过手机。

　　“我想你们。”

　　这人...离开才会说这些...平时怎么当着面不说…是不是上海人把他带坏了。还想我，我做了关于你的噩梦，你知不知道。

　　想我，有多想啊。
　　“我very想你，臭大叔。”她快速按发送，又补发了一条：我还想你硬实的大腿。
　　手里还舍不得放下手机，赵水星想不就是调戏。

　　“我哥？”毕成和林珊想偷看短信。
　　“哎，我好像看到大腿了。”毕成撞了林珊一下，“嫂子挺豪放。”
　　“怎么说话呢你。”林珊啧了几声，“情趣你懂不懂？”

　　“他每天早上都会问我和小树昨晚睡得怎么样，你别看我，你也吃么。”赵水星没好意思抬头嘬了一口肉把果汁推给她，“你也吃。”

　　“大成……睡得怎么样？”林珊再度扁起嘴巴，“我也想有孩子...我也想你问我睡得怎么样----这就是言情小说...你怎么就没点男主气质呢...”
　　太吓人了。“这咋哭了呢？。”
　　“你手都是油，你别碰我…呜呜…还碰我？”
　　…

　　“下面我们请董事长叶铮来给我们说几句话。”
　　在场的人开始小声讨论。有批统一着装的年轻人开始一叠叠分发“负离子养生别墅群”投资建设项目的传单。身着黑西装敲打着电脑的工作人员整齐坐在第一排座位上，整个推介会看起来形式高端。

　　“各位朋友，我是广州福茂投资控股公司的董事长…”
　　林沛川和阿阳就坐在最后一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林沛川手里有本精装牛皮记事本，密密麻麻记着很多东西。三个月，记事本差不多快写到底。

　　身边的阿阳忍不住说，“叶董要是知道像他这样搞房地产，估计当初就不会让叶氏倒台。你毛病也不会犯。”

　　林沛川把笔记本递给阿阳，淡淡地说：“他比起以前变了很多。”
　　阿阳试探道，“我们都来这么久了，推介会看得差不多，叶铮这人你摸清没？你写的这些…”

　　“我有用。”他看着谈笑风声的叶铮沉默一会道，“后面的推手我们动不了。我只能拉你们自保。”

　　“你们等我安排。这几天不要进公司。”林沛川下意识拿出手机。他有了计划，终于可以喘一口气。还来得及，她还没去上班。

　　“行吧，我去告诉他们。”阿阳已经站起来。“我听听也是，不然他哪敢这么嚣张。你给谁发信息？”阿阳没在意低头瞥了眼号码，“那女人？没看到你出门在外吃穿得怎么样，整天记得谈恋爱…”

　　林沛川随口问，“你一般给你女朋友发什么讯息。”
　　“讯息？我说你真谈恋爱了？”阿阳嘿了一下又坐到他身边，“上海搭上的？公司的？我说你长的不错，有好几个都问你腿怎么回事。”

　　“我老婆。”
　　“又你那女人？年轻的说点好话哄哄得了。”阿阳没什么耐心地说。

　　“好话。”他琢磨了一下按完短信盯着那几个字又在后面加了一个“们。”

　　“怪不得那女人粘住你。”阿阳替林沛川不值，“男人哪里有时间发什么短信。”

　　林沛川看着很快回复过来的短信又问，“你会不会突然想到女人的腿？”
　　“会。想做的时候，想腿就是想女人。”阿阳不怀好意看他，“你对女人的腿有特殊爱好？我晚上带你去...”

　　“只是随口问问。”他的目光停在手机短信上“大腿”两个字，“你有没有想过叶铮为什么会进去？”
　　“他那个半混子？”阿阳看着人模狗样的叶铮猜道，“肯定以前拿钱去鬼混出事了。”

　　林沛川看着面前失去秩序的推介会问，“你家大人是不是还在老家？身体今年怎么样？”
　　“好多了。肺癌还活着就谢天谢地。说来你借我那些钱现在都没法还。”

　　“不急。”林沛川拿过拐杖站起来。会场爆发一阵骚动。
　　“现在还有谁知道他坐过牢。他肯定以为你怕了，来上海三个月也不敢有动作。财大气粗，以前的老人都看不上，这种人迟早出事。”阿阳伸了个懒腰看着走过来的人说，“你交代我的事情这几天帮你熬夜赶出来。”

　　“我和他碰面谈一谈。”

　　…

　　“我以为你会抓紧时间带老婆孩子出国。听公司的人说你做的不错，我就说你可以。上次应该给你老婆送个出院花篮，忙得没空。”叶铮伸手掸掸林沛川的肩膀，“你一定要体谅我，下次肯定还有机会补送。”

　　“没有必要。”林沛川拿开他的手，“既然我已经来了，不需要牵扯其他人。”

　　叶铮揽过身边唯唯诺诺的女人，换上吊儿郎当的笑容，“给你介绍，这是我新请的美女秘书，苏玫。”身边的女人白白净净，身着职业裙装，微微垂着头不敢与林沛川对视。

　　“你好。”林沛川看了她一眼觉得似曾相识。

　　苏玫点点头，肩膀在叶铮的手下微微发抖。
　　“身边多个女人，事业也旺得多。”叶铮想到什么觉得有趣，“尤其是买来的女人。”

　　他随手掐了一把苏玫的脸，笑道，“你去扶扶这位病弱的...林哥哥来我办公室。”苏玫仍旧低着头走近林沛川身边，一手试探般握住男人手臂。

　　“林生。”苏玫一开口国语并不标准。
　　“...你是香港人？”林沛川感到意外。
　　苏玫摇摇头，一直走到叶铮办公室，她也没有再说一句话，甚至不敢抬头看林沛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