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树先生

　　赵水星留了很多汗，头发一股一股贴在脸上，眼睛发红有些肿，嘴唇干裂呼吸也有些大声。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林沛川察觉到了。他慢慢走到她面前，赵水星无力地看着他说：“我不是一个人对么？我不是一个人...”她突然又恍惚地低下头，很肯定地说：“我不是一个人。”

　　“...跟我上楼。”他关了灯拉下卷门，“赵水星。”他叫她没有反应。
　　“你需要休息。”他轻轻揽过她的肩膀往前走去。

　　“休息？”她喃喃自语，“哦，我需要休息...”跟在林沛川的旁边，赵水星木然地迈着步子。她浑身有些僵硬地踢掉布鞋躺在床上，好像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睡一觉。”他坐在床边替她把头发拨好，“别想太多。”

　　“你能不能亲我一下。”她拉了拉他的手，突然伸出一个手指讨好似的，“就一下啊。”说完她疲惫地闭上眼睛。林沛川盯着她的嘴唇，等她闭上眼睛慢慢俯下身来触碰那里一下。凉凉的触感，恰到好处的安慰。赵水星抬手搂住他的脖子，加深了这个亲吻的意义。

　　“你发烧了。”他敏锐地发现一些不对劲，坐起身探了探她的额头，“我拿药给你。”

　　“别去，身体可以自动修复。”她扯住他的衣角，又无力地拍了拍身边的空位，“你陪我躺躺就会好的。”

　　“先吃药。”他还是拿来药给她，看她吃下替她拉好被子，“睡一觉，我会叫你。”

　　“你真好。”她听话地点点头，被子里太冷她不可抑制抖了一下。“嘿嘿。”她傻笑着说，“你关心我。”又虚弱地闭上眼睛，“你喜欢上我了对不对...”太渴睡了，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已经睡着。

　　他慢慢撑着拐杖回到床的另一边，替自己解开衣服，和着睡衣坐在床头闭上眼睛，听见赵水星的呼吸越来越规律，他无声地转头注视她微红的脸，突然沉沉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
　　他伸手拿来裤袋里的手机，按了一条短信，调整自己的姿势躺在她身边。

　　晚上七点多赵水星终于醒来。她流了一身汗，枕头和被子粘腻得很难受。
　　她不安地扭了几下碰到男人温热的大腿，意识慢慢清醒。她探了下自己的额头，冰凉凉。
　　我怎么回来了，她纳闷地想。

　　身边的林沛川发出平稳的呼吸，正对着她，闭著眼睛睫毛垂下来看上去十分坚毅又不失柔和的眉角。真像安静的一棵树啊，脸长真俊。她坐起来把头发随意扎了扎，轻手轻脚拿来床头柜的衣服穿好。

　　“你醒了。”他声音带着点含糊，很快撑着自己坐起来，“烧退了吗？”

　　赵水星手里的动作一顿，烧？脑子不知怎么想的脱口而出“还没。”她趁他的手伸过来前站起来，装作有点晕“啊”了一声，“感觉体温还不稳定。”

　　“我起来做饭，你再躺躺。”他摸过拐杖对准开关按了按，灯没有亮起来。
　　几秒钟时间，赵水星想起事情发生的经过。大概是太久没有哭过，自己的情感已经达到饱和，她咳嗽一声提醒自己要恢复正常。

　　“停电了？”赵水星问，“有蜡烛吗？”
　　“在楼下。”他掀开被子准备站起来。

　　“你别动！”她意识到自己讲话声中气太足立刻放轻声音又说，“我来就好，我去找蜡烛。”
　　“今天没有买菜。”他说，“我们到外面...”
　　“不用，我来烧。”她想起上次的经历对他说，“今晚我们吃烛光晚餐。”
　　“烛光晚餐？”发觉先后变化太快，林沛川感到意外。

　　“我肚子饿了...”她只是一只跳匝的灯，一旦接回思路又可以开始撒谎，烛光，吃饭，然后...一起生一个孩子，这样说好像太直白了，她专注地想着，早点要孩子吧，他会更喜欢自己的。

　　“...你不要紧可以去。”他说。

　　赵水星脑子里都是“和林沛川生孩子”这样的想法，没有察觉到他已经识破自己的伪装，嗯了一声已经快步走下楼。摆在床头的手机震了两下，他拿过手机看见一条短信来自叶铮－－有事面谈。他皱紧眉头又按了几个键回过去，很快这次手机响起铃声。

　　眼泪和睡眠已经卷走大部分赵水星的负面情绪，现在她不愿意去想从前，不愿意想工作，只想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做喜欢的事情。

　　烛光晚餐在她看来很简单。她打着手机的光去找蜡烛，翻过书店每个抽屉，总算在一个角落看见几根被纸包住的蜡烛，上面结有细小的蜘蛛网。

　　她随手擦了擦揣在怀里。
　　借着手机的灯光，她无意间看见在蜡烛底下还有一份纸张泛黄的合同。因为好奇她拿起来看了看，又是“叶氏”。里面写着什么法人代表，投资公司...一堆陌生名词令她放下合同。也许是林沛川以前的工作。她这样想着，进了隔间做“赵氏意面。”

　　“我需要时间考虑...”林沛川对着手机压低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像他，“你别碰他们...”
　　赵水星后知后觉站在门口听了一会端着面走进来问，“你刚才和谁说话啊？”

　　“...一个朋友。”在黑暗中林沛川把手机扔到一边，“你烧的东西闻起来很香。”

　　“我看楼下有林珊带的意大利面。”赵水星注意力被转移满意地吸了一口香气，她把面搁在自己的床头柜，开始布置蜡烛，“赵氏意面，当然香了...”

　　“以前我爸...”她下意识说起赵永汉又不想说下去，改口道，“以前有个人很喜欢吃我烧的面。”
　　总共十根蜡烛，地上八根摆成一个“心”、两个床头柜各一根。虽然蜡烛摆得稀稀落落，但整个屋子还是亮得比较连贯的。

　　“会不会有点土啊？”她在床边走了几步小声地自言自语，“还是亮点好。”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目光跟着她的背后走了一圈问，“为什么点这么多蜡烛？”

　　“你懂什么啊。”她把面端给他，“一根蜡烛怎么比得上十根蜡烛让人印象深刻。”
　　“印象深刻？”他问，“为什么要印象深刻？”
　　“就...亮点能看清我烧的面。”太白痴了，她想，自己的嘴还能塞错么。

　　“...哦。”他不经意问，“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回来？”

　　赵水星沉默一会，还是决定说给他听。

　　“我昨晚值班遇见一个孕妇。大出血止不住留下宝宝和他的老公离开这个世界。”她攥紧碗沿又说道，“听见那个男人哭了，我心情不好...”想起过去的事情，但她不想提，叹了一口气说，“最爱的人离开自己身边，留下来的那个人多可怜。”

　　“一个人什么都无所谓，哭笑都没有人听...”

　　“你感触很大。”他说，“你家大人他...”

　　她摇了摇头故意转移话题，“这个月熬夜太久，我的神经都变很脆弱了么。”她想开自己的玩笑可是两个人都没有笑。

　　“...你还有我。”他突然说，“不是一个人。”林沛川又在皱眉，她不喜欢他皱眉，“我知道啊，我就是喜欢随便发神经。”她转头看他在思考着什么赶紧拉了拉他的手说，“快吃面，我们不会这样就行。”她笑起来，“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过了一会，她想到生孩子的事情不自然地戳着面条说，“上次你那个了，我查过还没有。”

　　“钱还没到账吗？”他淡淡地问，“我可以再去查一遍。”

　　这人！赵水星最讨厌他这种云淡风轻的样子，肯定什么都猜到了。

　　“你不记得了么？就那天...”说不下去，她恨恨地张大眼看他，“你...还欠我一个...东西！”

　　“东西。”他似笑非笑地问，“什么东西。”
　　说完赵水星觉得不对劲，她有意无意推了他一把，“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孩子啊。”那个孩子基本是蠕动嘴型没怎么说出声音。

　　“...哦。”他不紧不慢把面吃完，靠在床头问，“你什么时候要。”

　　“要哪个？”赵水星随口问，等反应过来又想把自己舌头咬了。
　　气氛突然诡异地沉默下来。两人坐在床上像在烛光中漂流到无人岛似的。孤男寡女，夫妻，孩子，这些字眼在赵水星眼前晃来晃去，现在她也说不好脸颊这么烫是不是又烧起来了。

　　“那个我先把碗收拾一下。”她有点慌乱站起身，“你碗...你递一下。”她抓着一只土色大碗一会看他一会不看他，有点闪躲的意思。
　　“碗放下。”他似乎很喜欢看她不知所措的样子。

　　“哦。”砰－－她差点把碗砸在床头柜，“我那个...刚才是玩笑。”她又开始慌了，“真的，我...”
　　这种又期待又想逃避的心情简直让她发疯。

　　“...人过来。”他盯着她笑了声，“没听清楚，再说一次。”

　　赵水星的身体像绑上大石块在一片烛光里下坠，甚至可以看见他眼里自己的身影。
　　现在她开始后悔把房间点这么亮了，一点遮挡都没有。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走到离他一步远脸红得像个大苹果。

　　两人对视，估计电压都有四百多伏。亏得林沛川还能那么镇定，只是一双眸子在烛光中愈发深沉。这次赵水星被他盯着有点晕，不知怎么就说：“我想说烧已经退了。不信你摸摸。”

　　“...摸不到。”埋在枕头下的手已经捏成拳声音还是纹丝不动的镇定。他穿着老式的长袖睡衣，领子往上是喉结，她鬼迷心窍看了那里好一会坐下来离他一手不到的距离，把额头贴近他，“...摸摸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