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夜歌

　　3清晨

　　当年的Y中简直就是她的天下。
　　——林睿崇

　　说实话，唯予不喜欢B市。B市只有林立的高楼，永远处于堵塞状态的交通，还有漫天的沙尘，唯予喜欢大的海和大漠在这里都没有，这里让她感觉到一种生命的倦怠。但无可避免的，远归的情感让唯予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怀念。
　　唯予想，这就是遗传学所说的，由基因控制进而产生的性状，恋家。
　　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让唯予的思维回笼。看了看歪着头倒在自己肩膀上的席然，眉宇间带着疲惫，只好忍着酸麻不叫醒他。这几天他似乎很忙，唯予凌晨两三点钟起来喝水都会看见书房的灯亮着，应该没怎么休息。飞机快要到的时候，唯予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席然，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悠悠转醒。席然眼神朦胧地看着她，样子呆呆的，唯予实在没忍住，伸手掐了他的脸一把。席然大概还云里雾里，没明白发生了什么，静了一会又埋在她及肩的头发里不肯出来。
　　唯予哭笑不得。
　　席然是一只狮子，凶猛，残忍，但他现在伏在唯予的身边，露出软软的肚皮，湿漉漉的看着她，安静，温顺。
　　唯予回B市时并没有通知家里，这直接导致她和席然一同到家时，大院里炸开了锅。唯予的父母常年在国外，父亲是政府官员身居要职，母亲继承家业是一个十足的女强人，两人虽从事不同，但感情极好，从未有过争吵。现在在家的只有唯予的爷爷、奶奶，还有唯珩那个臭小子。
　　“我先找老爷子下盘棋。”席然轻车熟路地上了楼，转弯的时候侧着身问唯予，“你会留我下来吃晚饭的吧。和老爷子下棋很费脑力的。”是啊，唯老爷子就是个臭棋篓子，偏偏还不承认。
　　唯予扶额，随意的挥挥手：“去吧去吧，记得留下饭钱就行了。”当然是开玩笑。
　　席然心情很好的朝书房走去。
　　唯奶奶正在厨房里做菜，嘴里还不停地唠叨：“怎么回来都不说声，让我都来不及准备……”唯予边帮着她洗菜，边说：“奶奶，您都说了快个把小时了，您不累吗？”“呦呦呦，嫌我烦了？去去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嫌我烦……去吧那个臭小子找回来。”说着就把唯予赶出了厨房，末了又说了一句，“他在学校里打篮球。”
　　唯予看着厨房的门被“砰”的关上，她都觉得肉痛。奶奶的雷厉风行不减当年啊。唯予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门。
　　唯珩今年十六岁，刚上高中，读的是当年唯予的学校。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唯予觉得课程太无聊了，就连跳两级直接上了六年级。那年，唯予以全校第一的成绩毕业，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初一那年，唯予自学了所有初中的内容，在初二开学就直接蹦跶到了初三。中考以超出录取分数线近五十分的成绩，顺利考入高中。连放了大概四个月的假期，唯予闲的发霉，无聊时看了看高中的书，觉得OK，又要跳级。这回，唯妈妈不干了。自己的宝贝女儿从小就一副没有童年的样子，难道现在要让她连纯纯的美好青春都没有吗？！在唯妈妈的坚持之下，唯予无力挣扎，只得屈从，安安分分地过了高中三年。
　　只可惜，唯妈妈想要的“纯纯的”美好青春还是在角落里发了霉长了蘑菇。
　　二十一岁的唯予踏进高中学校的大门，忽然产生了一种“我已经老了”的错觉。然后悔不当初，早知道跳什么级，她应该好好过她的学生生涯啊。
　　Y中是B市有名的高中，以“学生优秀、师资优良、饭菜优质”著称。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是高官子弟或者是富商子女，还有一些则是有过硬成绩的普通学生，总之Y中几乎集结了B市的人中龙凤。
　　虽然已经放假，但学校里还是逗留了不少学生，三三两两的结伴而行。唯予总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让她颇为不自在。沿着栽满香樟树的小道左拐右拐，凭着残存的记忆，唯予好不容易找到了体育馆。
　　到底是放假了，体育馆几乎人满为患。唯予轻轻咂舌。看到自家的臭小子正坐在一旁休息，外衣随意地放在一边，偏着头与别人谈话，脸上挂着灿烂的笑。
　　唯予笑起来，有一种诡异的“吾家有男初成长”的感觉。也懒得再走，唯予站在门口拿出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他。
　　唯珩正在与队友说话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阿珩。
　　只有他的姐姐才会这么叫他。
　　他马上站起来，四处张望，就看见唯予站在门口朝他摆了摆手。没来得及和队友说一声，唯珩就跑了过去。
　　林睿崇一脸诧异的看着唯珩猛地站起来，视线划过观众席，最后停在门口。顺着唯珩的视线望过去，他就看到一个女孩子在朝唯珩摆手。她逆着光，看不清她的长相，只是他下意识地觉得应该是极漂亮的。然后他就看到唯珩笑起来，与刚刚不一样的笑，说不出的温柔欣喜。
　　是唯珩的女朋友？不可能啊，他要是有女朋友，他怎么会不知道。刚想问，就看见唯珩已经跑过去了，切，重色轻友。唯珩站在她身前，低着头与她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女孩子好像要走的样子，唯珩拉着她的手好像在撒娇。林睿崇真想自戳双目，打死他也不信，唯珩这种人还会撒娇。那个女孩子好像受不了唯珩的撒娇，败下阵来。唯珩拖着她朝这边来，女孩子有些不情不愿。
　　看到那个女孩子的脸后，林睿崇愣了一会儿。这个人，相信全校都不会认错。学校的荣誉栏里，这个人的照片已经挂了五年了。
　　当年的Y中简直就是她的天下。
　　她几乎包揽了高一至高三每学期测试的的第一，全国奥林匹克一等奖，数理化三门的竞赛只要有她参加别人想拿第一都不可能，当年的B市理科状元，16岁的少年大学生。
　　唯珩的姐姐，唯予。
　　“呦，怎么傻了？”唯珩拉着唯予来到队友前的时候，就看到一尊尊石像。沉默了一会，那帮人才恍恍惚惚地回答：“看到传说中的人物，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了一下。”“啊？”唯予迷茫，什么传说中的人物？“姐，你不知道，你的照片在那个荣誉栏里挂了那么久，只要是Y中的人想不认识你都不行。”唯珩又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说，“还有不少人考试前去拜你的照片求保佑，求及格。”
　　唯予满脸黑线，什么拜照片，搞得自己好像over一样。
　　“姐，你稍微等一下，球赛马上就要结束了。”唯珩拉着唯予坐下来。“嗯，球赛完了以后有事吗，有事就去，我会和奶奶说的。”唯予觉得自家的小子还蛮能和男生打成一片的。唯珩瞟了眼那些贼头贼脑的队友，做嫌弃状：“能有什么事。”
　　众人无声呐喊：说好的聚餐呢？！
　　“话说，三哥是不是回国了？姐，三哥……”唯予扫了他一眼，唯珩抖了抖，这才慢慢的说：“回国了。在我那住了一段时间，我想现在大概还在和老爷子下围棋吧。”“下围棋……好惨哪。嗯……哎，什么‘在我那住了一段时间’？你们俩不会在一起了吧？！”唯珩收到自家老姐“温柔”的眼神，立刻闭了嘴。“阿珩，我和他只是朋友。”唯予有些无奈。“可是三哥就不一定这么想了，况且姐你……”好像对三哥也不仅仅是朋友那么简单。
　　唯予有些发愣，只是喃喃的重复着：“只是朋友，只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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