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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烛夜
(第二十六章)
白染,你没有良心?
这怎么个意思嘿?阿懒怎么有点听不懂呢?
天帝那边反应却比他快,一边大喝“休想逃”,一边已经派天兵来捉拿钟夜。
“等等!”懵是懵着,但阿懒还是第一时间挺身挡在了两人身前。只听身后钟夜仿佛全然不觉自己处境危急,仍在执着地质问白染,“我服了入骨,苦等你下来,就是想问上一句,你有没有良心?你倒自在,一入地府便甘将前尘忘得干干净净,又同别人成亲,温柔欢爱。白染,你有良心吗?”
“你不是我夫君?”那白染的重点却完全跟他对不上,“那哪一个是我夫君?”
“呵……”钟夜含着泪冷笑,指了指身后,“还有谁?东陵囚风!你在世时不就对他爱慕有加吗?你跟他定冥亲不就是报复我灭了他东陵家满门吗!”
“嗯?!”阿懒跳了下脚。怎么还有他的事儿呢?真是越听越有趣儿了……
“樊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天帝不好称呼阿懒,便转而去问樊尘。
“他说等等,便劳天帝等等罢。”樊尘以全无波澜的语调说着完全偏袒阿懒的话,自己也走到了他们身边来,“大喜的日子,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阿懒扭头看他,微笑以谢。
“冥君大人,这……”
“白染,从你死的第一天起,我就每天在你附近打转;你走到哪,我跟到哪;你定了冥亲要来华夜城,我也想办法跟来了;你今日跟人成亲,我也与你同时同地,跟人成亲。我成亲是妄想气你一气,你成亲却真是要和人洞房春宵!我就在你的咫尺身边啊,总在的,你就一次、一点都没有察觉我吗?”钟夜握着白染的肩膀,恨不能将她骨骼揉碎。
“你什么意思?你是我的谁啊?”
“我是你的谁?”钟夜苦笑,“我是你的谁……呵,呵呵……不重要了,你也不必知道。反正,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你们不洞房吗?”
钟夜笑了笑没有回答,手却仍在她肩上握了好一会儿,才好像下了很大决心般,松开,转身。
“莫名其妙……”白染嘟囔一句。
“慢着。”阿懒拦住钟夜,同时也拦住准备再次上前来将他带走的天兵。
“又怎么了?人还不能带走吗?”天帝都有些八字眉了。
“不能不能,还没洞房,礼不算成。”阿懒说。
天帝瞪了瞪眼,又问樊尘:“冥君大人,冥婚……也要洞房的吗?”
樊尘没说话,转头看阿懒。
阿懒也看他。
樊尘看阿懒。
阿懒也看他。
“要……吧。”
“可是,冥君大人你……行吗?”
“行不行不用天帝陛下操心,反正冥婚向来是阴阳两界都很重视的大事,礼数一环都不能少。就是干坐也得他俩对坐一宿。对吧阿……樊大人?”阿懒说完,也不敢真的等樊尘回答,“嘿嘿”一笑,回身一手牵了樊尘一手扯过钟夜,臂膀里正好可以推搡白染,连拖带拽带推,将三个人带向屏风后的走廊。然后在天帝的人绕过屏风之前,飞快地抵达了走廊尽头。
左右各一房间,阿懒略施小计,扬起衣袂施展移形换影之术,用一团模糊的红影迷惑了远处紧盯着他们的众多眼睛,将钟夜和白染双双推入东侧房门的同时,也拉着樊尘一同栽进了西侧房门。
若那天帝识相,在不清楚樊尘进了哪一扇门的情况下,该不会冒失搅扰。
“我就知——”话刚说了一半,扭头却发现自己劲儿使大了,樊尘被自己推得趔趄几步,正要朝后摔去。就在他脸颊落下的方向,有一盏烛火熊熊的雁足灯。阿懒一个箭步冲过去,虽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但已经来不及拉起来了,只好将一只手飞快地垫在樊尘对着火苗的那半张脸颊下面,手背被狠狠灼痛的瞬间,也便将那灯盏打翻过去。
流了一地的灯油,火势瞬间蔓延。
阿懒一边揽着樊尘起身,一边用灼伤的那只手一扇,地上的火就都熄灭了,屋子里顿时陷入幽静漆黑,唯有半掩的窗棂里透进来一点楼外的红雪漫天。许是起风了,将屋顶的积雪吹落了许多。
两人此刻的姿势是,胸膛相抵,面颊相贴,鼻息相闻。很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动,也不知道彼此是否在等些什么。
直到阿懒的手臂落了空,才发觉樊尘已经闪出了他的怀抱,站在了窗外微光可以照见的一边。
“怎么不躲呢?”阿懒收回手,问,“刚才。”
以他的灵力,怎么都不至于躲不开这样小的危险。
“头晕了一下。”樊尘答,“让你气的。”
“对不起阿尘……我可能冲动了……我只是,没能忍住……总觉得就这么让念儿走了,有点遗憾。”
樊尘没说话,似乎想走到床边去坐下,但刚迈出脚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又一次险些摔倒。阿懒仍是一步跨过去稳稳接住他,分明感觉到他手心里在冒虚汗,忍不住皱起眉来认真问了句:“阿尘你是不舒服吗?”
“没有。”樊尘说完顿了顿,连自己也觉得答得有些勉强,便又改口,“老了,近来有些夜盲。”
“……你还有老啊?你老了的标准是什么?”又不见他年老色衰。
“比如说,夜盲。”
“哦。”阿懒应了一声,突然弯身将他抱起,“这地上满是灯油,你既然夜盲,就不要污了脚上的鞋了。”
还没等樊尘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轻轻放在了床榻上。黑暗里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一双明亮的的眼睛近近地凑在脸前,与他自然地对视一眼,便转开。阿懒也没做什么非礼之举,松手后便挨着他坐在了床边。坐下后却轻轻呼了口气。
其实于阿懒而言,从方才进屋起所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让他自己心里微妙地有些紧张。
此情此景,就好像拜过天地要入洞房的璧人,是他俩一样。
……这也太让人心潮澎湃了点吧!
阿懒一边想入非非着,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瓷瓶,趁着黑暗拿在手里转了转,心道一句“算了”,又收了回去。
“我就知道他俩不对劲。”
“哦?”樊尘说,“知道你不早告诉我,成心看我笑话?”
“不是不是,我也是刚猜出来嘛。”
“哦,猜出来什么?”
“他俩这辈子估计是一对儿,在世时可能相爱相杀虐恋情深来着,而且那女人……不对,男人,负了我念儿,以至于我儿下了地狱还念念不忘,服了入骨想等他死后当面问个究竟。”
“算你洞察力不错。”
“念儿口口声声说你长得像他阳世的爱人,应该也是胡扯,估计就是为了接近白染。”
“嗯。”
“不过……我就奇了怪了,他俩又是怎么认识的呢?”
“……”樊尘,“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
“嗯?”
“你且捋捋他们两人分别跟你什么关系。”
“郭念之是我亲儿子;白染是……”
“是钟夜。”
“哦对,钟夜,钟夜是我灭门仇人,当世北朝小将军;白染是北朝皇帝……哇哦……好炫的关系!”
“……”
“把皇帝都给上了,我儿子真有出息。”
“……”
“不过他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东陵囚风应该见证过一些,我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好奇吗?”
“当然好奇。”
樊尘于是伸出手在面前漆黑的空气里幻化出一幅画面,画面里光芒聚散一阵,渐渐显现出一派立体逼真的人间景象。这身临其境的感觉,甚至比第一鬼殿的孽镜刑还要强烈。
里面上演的是钟夜和白染的过往——
若干年前,钟家出身微末,不在北朝九大世家、南朝五位大夫之列。直到三十年前,钟家有女一夜恩宠,整个家族扶摇直上,富贵加身,钟贵妃父兄皆得以入朝为仕,其中以她的族弟钟越最为有出息,早年间一战成名,中年时官拜大司马大将军,独断专权,权倾朝野。
那钟贵妃看似不关心政事,实则包藏野心,钟越理所当然成为她在朝中的臂膀耳目,内朝外朝,一时充斥钟家羽翼。先帝晚年色令智昏,不理朝政,临终立钟贵妃幼子为帝。
至此钟家如日中天。
世事难料,幼帝次年患病暴毙。钟贵妃膝下只此一子,彼时她年纪尚轻,怎肯放权,于是将远在封地的已故周美人的儿子——皇子白染急召回京,临危立嗣,自己还稳坐太后宝座,并继续垂帘听政,临朝称制。
时年白染十三,东陵囚风十五,大司马大将军家的小儿子钟夜还穿着开裆裤。
钟太后当年看中白染的就是资质平庸,胸无大志,她却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看错了人。
白染从当皇帝的第一天起就深知自己势单力薄斗不过朝野内外盘综错杂的钟家势力,于是十年如一日地装傻充愣,首先是为自保,其次韬光养晦。对于未来命运能否翻盘,全寄希望于时局来一场变动。
其实老皇帝死的时候脑袋还清醒了一下,向九大世家托付了江山。只可惜那时候九大世家势力已经不比从前,开国时共誓的盟约也已分崩涣散,归隐的归隐凋零的凋零,在野的几家不是沦为钟家的死党就是畏惧钟家不敢有所作为。其中东陵世家还算实力强盛,但也选择了明哲保身。毕竟谁当皇帝对他们意义不大。
于是九大世家中摇摆不定的几家就成了白染暗中争取的对象。
白染卧薪尝胆的十年里,钟家小公子钟夜茁壮成长为一名英勇威风的沙场小战将,第一次出现在白染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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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结果了钟夜和音铃,就要全面展开主角间的互动了,呼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