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之永夜

　　章三十一
　　时间的脚步并未因任何人任何事而停下片刻，转眼间，又是一月时间匆匆流过，现在是四月末，阳光和煦温暖，薰风习习，正是赏落樱的好时节。
　　但是此刻的千夜却没有那份悠然的心情慢慢观赏这大好风景，不只是为了总司不断恶化的病情，就在刚刚，千夜偶然间得知了一个让她觉得天塌地陷的消息。
　　今天本是出门办事顺便想带点总司爱吃的东西回去，正在摊铺前挑选着，缺不经意听到了旁边几个中年人在闲聊。
　　“诶诶，你们听说了没，昨天可是出了不得了的大事了。”
　　“哦？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你是说近藤被枭首的事？”
　　“近藤？是那个新选组的局长近藤么？”
　　“嗯，就是他，我听说昨天在板桥刑场被枭首示众了。”
　　“诶？真是想不到啊，说起来我们还算是同乡呢吧……”
　　“那土方他们呢？”
　　“你还不知道吧，我听说那天在流山新选组驻地被新政府军包围，近藤一个人出去投降，让土方他们逃了。”
　　“有这种事？”
　　“那当然，前几天攻打宇都宫城的时候土方还受了重伤，你们不知道？”
　　“唉，你们这帮人真是，对周围的事完全不关心啊……”
　　后面的话千夜便再也听不清，耳中嗡嗡作响，那个总是温和的笑着的看着大家的人……死了？骗人的吧……
　　千夜的心中不停的激荡着，虽然与近藤先生的接触并不多，但印象中他一直都是最和蔼好相处的人，没有一点架子，像长辈一样体贴着所有人，那样的人也最终不得不落得这样的下场么，甚至连切腹都不能……
　　将眼中那酸涩的感觉逼了回去，千夜扔下手中的东西向着来时的方向飞奔出去，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却一点风声也没收到，很显然多半是土方有意封锁了消息，他比谁都清楚要是总司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
　　可是想起今早出门时总司笑着嘱咐自己买些糖回来的那张脸，现在想起来，那双碧绿色的眼中是那样的黯淡，该死的，自己为什么就没注意到呢？！
　　一路冲进后院，当看到那半开的门和散乱的床榻时，千夜绝望的合上了眼，该说是早该料到么，那为什么心里还会一阵阵涌起那种极度焦虑的情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翻遍了壁橱，没有……刀也好衣服也好，都没有……看来是一早就离开了……
　　迅速换好衣服拿上刀飞奔出门，拦住了一位一直在这里负责洒扫的婆婆，问道：“有看到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往哪儿去了么？”
　　老人家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千夜扭头便走，其实就算不问她也大概猜得出他会去哪儿，去马厩挑了匹马，扬起手中的鞭子，马儿一阵嘶鸣便冲了出去。

　　片刻不停的飞奔，终于在第二日黄昏时分到了板桥刑场。
　　千夜从马上跃下，面前的一大片空地，此刻，这周围没半个人影，暮春的风到底还是带着一丝寒凉，裹狭着层层尘土呼啸而过，被风沙刺得疼痛的双眼不得不眯起来，千夜缓缓的绕着偌大的刑场走着，在接近中央的地方她看到了一个不大土坑，若仔细辨认那些洒落在深色土地上的血迹还依稀可见，是的，这只是个刑场，甚至，连坟场都不是……
　　似乎能看见依然在这个地方，那个清瘦的青年的也和自己一般，站在这里任血色的夕阳染红每一寸土地，心里一片空荡，或者说……死寂……
　　总司……不是说永远不会留我一个人的么，你到底……在哪儿……
　　飞扬的尘土带着暮色中的钟声，缓缓而来……

　　挣扎在地平线上还迟迟不肯落下的夕阳映照着大地，红色的天光把巨大的红色鸟居映的颜色更加鲜艳。
　　这家神社似乎比京都里自己经常造访的那家要大得多，唯一没变的是前方青石板铺的空地上一阵阵欢声笑语传入耳中，几声空洞的咳声飘散在风里，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勉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一天一夜的疾驰似乎已经是极限了……
　　抬头看向不远处围成一个圈玩着球的孩子们，总司的唇角又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还记得几年前的自己也是经常这样坐在台阶上看着孩子们一起玩耍，虽然不经常靠近他们，但那种单纯的气息也能让常年尽然在献血中的自己得到一丝丝的救赎吧，明明不过两三年间的事，为什么现在看来却恍若隔世。
　　原田和新八离开了，平助和山南先生都变成了罗刹，近藤先生……那个明明无论如何都想保护的人，现在也离开自己了，没关系呀，不过是回到了最初的状态罢了……
　　正在出神却突然看见一只五颜六色的球滚到了自己脚下，总司一笑，正要捡起来，却有人抢先了他一步把那只球捡起来扔回给孩子们，总司于是抬头看去，那是一抹纤长高挑的身影，逆光立在他的身前，整个人都像是沉浸在黑暗中一样……
　　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总司轻轻的说道：“你竟能找到这儿，话说，杀戮太重的人是不该踏足这片净土的啊，你又忘了？”
　　“哼，新选组一番队队长号称鬼之子的冲田总司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还真是让人惊讶啊。”淡然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如当年在神社偶遇的场景，那人向总司伸出了手，“既然不该踏足这片净土，那我们便走吧。”
　　“好……”

　　本想直接返回江户，但总司说有话非要跟土方说不可，拗不过他千夜只得跟着他在夜色中继续赶路，终于在戌时赶到了会津，据说土方一行人正在此处休整。
　　走进一间装点的很是朴素的院子中，千夜一眼便看到了一道修长的身影正立在院子中的一棵八重樱下，此时已是暮春，一阵清风拂过都会带着花瓣纷纷扬扬飘落下来，那人抬头看着不断凋零的白色的生灵，明紫色的眸子中是一片茫然。
　　此情此景千夜也不忍去打破，总司却只是顿了片刻，便沉默着向着土方走去，听到脚步声土方回过头来，在看到来人的时候他的眼中划过一丝难掩的震惊，随即变成了深深的哀伤，千夜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应说话于是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前方的两人。
　　土方看着面前阴沉着脸走过来的青年，还未开口说些什么便被一阵巨大的力道扯得撞在了身后粗壮的树干上，树上的花瓣顿时纷纷被震落，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总司，不说一句话。
　　“为什么？”总司低着头喃喃着这三个字，“土方先生不是在的么？为什么还是没能救下近藤先生？”
　　总司蓦地抬起头，双手紧紧攥着土方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向他喊道：“你到底都在干什么啊？！如果是土方先生的话……土方先生的话，应该可以做到的才对啊！”
　　土方一皱眉，闭上双眼，仍旧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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