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之永夜

　　时间很快来到庆应三年的二月。
　　新年的感觉淡去之后，局势的紧张感又悄然弥漫在新选组内部。
　　首先便是去年作为参谋的伊东甲子太郎自江户来到新选组，并带着门下弟子加入之后，队里就总是或多或少的发生一些小摩擦，其中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也不外是所谓近藤派、伊东派之类的派别之分产生的分歧。
　　本来若是一直有近藤先生在中间调停倒也没什么大事，但是，最近……总觉得有种异样的感觉，或许，是有什么发生了变化了吧……
　　众人注意到这一点是从伊东频繁向当时新选组的干部们示好开始的，各个番队的队长被一一请去喝酒谈心，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席间伊东言语中类似‘觉得现在的新选组怎样’‘是否偶尔会对土方近藤他们感到不满’甚至是‘有没有想过离开新选组开辟一片新天地’之类的话给众人敲醒了警钟，这话里的意思已经不是单纯意图脱队这么简单的事了，看样子伊东是想分裂新选组啊。
　　尤其是最近斋藤和平助与伊东派过从亲密让土方十分放心不下，斋藤一暂且不说，平助在江湖时与伊东就是同门又有师徒之谊，如果借机被伊东派利用难免会让大家觉得很棘手。
　　更要命的是，最近春冬季节更替队里不知何时流行起了伤寒，近藤先生就因为病情严重被土方责令去养病，这两日竟然土方也开始头疼发烧起来，明明是这种关头，这么想着，难得的土方把千夜叫到自己房间来。
　　“副长，你找我？”千夜似乎也有点不可思议今天土方叫自己来有什么事。
　　“啊，我需要你去趟江户，为了招募新队士的事宜，和平助一起，大概会是个长期任务……可以么……”不打算拐弯抹角土方直接说道。
　　“这么突然？恐怕不是单纯招募队士那么简单吧……”千夜看着土方的眼睛道。
　　土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应该也察觉到了吧，最近队里发生的事情……”
　　“是指伊东他们么？”
　　“啊……在我看来，伊东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显然了……平助和伊东先生渊源很深，但我们都不希望他走上歧途，所以……目前看来，让他离开一阵，远离伊东派，是最好的办法了……所以我需要有人陪他一起去，也好随时看着他，免得伊东派趁隙怂恿平助……”那个比总司尚且小两岁的孩子，虽然很幼稚的每天吃饭的时候都要和新八上演一场抢鱼大战，但执行任务的时候每次都会冲在第一个，那个没有任何心机的孩子，无论如何不想失去他啊。
　　“但是……为什么是我……”
　　“原田的妻子产期将至我不便派他远行，新八又担心他管不住嘴会说漏，至于斋藤……我还需要确认一下他的心意……”
　　定定的看着土方，屋子里沉浸在一片寂静中，良久，千夜微微低头，“我明白了。”
　　“我会与你随时保持书信联系，一旦情况有变，我会随时召你们回来。”
　　“还有一件事……”
　　“总司……对吧……”
　　千夜沉默不语。
　　“我会照顾好他，你放心，我也说了一旦情况有变随时召你回来，总司的事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那个……谢谢……”几乎低不可闻的说了一句，千夜就局促的马上退出了土方的房间。
　　只留下土方有点错愕的坐在原地，她刚刚确实是说了谢谢没错吧……

　　总司一睁眼已经是近黄昏了，扯下覆在额头上的湿毛巾扔进一旁的水盆里，激起的水珠点点溅在脸上让他还有些模糊的意识清醒了些，又静静躺了一会儿总司感觉好了点，至少那阵阵的眩晕感已经逐渐消退了。
　　自打新年那天晚上和千夜一起跑出去疯了一晚上，回来就一直处于高烧不退的状态，以往只是入夜之后才会上升的体温，这近一月一直难以退下来，于是就被土方先生勒令卧床静养，直到现在虽然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但这家常便饭似的低烧还是折磨得他不轻，最近一直没什么食欲，不肯好好吃饭这事让一直照顾他的井上先生也头疼不已。
　　看着窗外树枝依然光秃秃的樱花树，总司心里盘算着大概再过一个多月早樱也该开了吧，一阵风吹过，虽然已不像腊月里那么刺骨，但门缝里渗进来的风还是让总司不自觉的把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些，这乍暖还寒的天气还真是折磨人啊。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大概是井上先生又送饭来了吧，总司这样想着。
　　但事实是对错各半，当看到端着托盘走进来的千夜时，总司也不禁一愣。
　　“啊咧？我们小夜何时也有兴致干起侍童的工作了？”任何时候语调都十分轻松的总司，此时也不例外的调侃着千夜。
　　千夜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总司床边的矮桌上，托盘里是一只小砂锅和一个白瓷碗，打开砂锅的盖子，一股热气便冒了出来，等热气稍稍散去后，总司才看清锅里面的东西，那是一锅熬得很稠的粥，用了这个时节常见的野菜切碎进去一起煮，粥的表面一边整整齐齐码放了片得很薄的鸭肉一边卧了一个鸡蛋，虽然只是很简单的粥看上去也颇诱人的样子。
　　千夜从锅里盛出一碗递给总司，“听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好好吃饭，我今天就在这儿……看着你把这些都喝完。”
　　“其实我刚才正好觉得有点饿了呢，”总司心情不错的尝了一勺碗里的粥，“嗯~味道不错诶，吃起来有点像小千鹤的手艺，但又不太像……”说着又舀了一勺放入口中。
　　“嗯……因为我有向千鹤讨教做法，”千夜微微偏过头，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做……所以……可能味道会有点怪……”
　　“哈？唔……看来我好像还没睡醒，吃完饭再睡一会儿好了。”说着总司一本正经的继续喝碗里的粥。
　　“喂！我做饭这种事有很奇怪吗？”看到对方的反应千夜极其不高兴的一拍地板厉声问道。
　　“噗……小夜啊，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可爱了~不过，煮饭这种这么贤惠的事，还真不太像你的风格呢~嗯再来一碗~”看到千夜一脸气极的瞪着自己的样子总司忍不住笑着打趣道顺便把手中的空碗递给她。
　　“什么嘛……早知道就不该多事，还要被你这家伙嘲笑……”千夜瞥了总司一眼不情不愿的接过他手中的碗又盛好后递给他。
　　总司难得安安静静吃顿饭，千夜也就坐在一边默不作声看着他吃，屋子里除了偶尔勺子和碗相碰的声音一片寂静。
　　直到总司很听话的把砂锅中的粥都喝光，千夜才踌躇着开口，事实上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那个……副长派我和平助一起去江户筹措招募新队士的事……”
　　“和平助？土方先生果然还是放心不下那孩子啊……”总司轻笑一声。
　　“你也知道伊东他们近来的事了么？”
　　“那个啊……借着探病的名义隔三差五来烦我，就算是脑子不大清楚也大概能猜出他们的意图了吧……”
　　“这种事应该立刻跟土方先生说的，总是来骚扰病人算怎么回事……”
　　“我说啊，小夜你重点搞错了吧？”总司被千夜的话逗乐了，但随即便正色道，“不过……土方先生还是无论如何不希望平助卷进来的吧……”
　　“啊……这次……恐怕是个长期任务，没准会几个月回不来……”千夜语气渐渐低了下去。
　　“这样啊，那岂不是很久见不到小夜……好难过啊……”
　　千夜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于是只能沉默以对。
　　“不过，去江户的话，自己还是多小心吧，如果鬼族那帮家伙又来找你麻烦，可不像在这儿可以有这么多人帮你了。”总司罕见地用很严肃的语气说道。
　　“风间……么……”眼前忽然浮现出那张无时无刻不挂着邪魅笑容的面孔，那双鲜红色的眼总是很深沉的注视着自己，说起来是很久没见过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干什么去了，这两次的见面虽然都不怎么愉快，倒是让千夜不像以前那么讨厌风间那人了，不知为何的。
　　“只可惜自池田屋之后再也没见过，不然一定要再好好打一场。”眼中一道犀利的光闪过，大概还在为那晚的事耿耿于怀呢，总司那家伙。
　　“在那之前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我回来的时候还没恢复的话，你就给我等着点吧。”千夜看着面前的人，跟第一次相见那时比瘦了不是一星半点，那件白色的浴衣穿在他身上也显得空荡荡的，这样的总司让她不禁微微蹙起了眉。
　　“紧张过度了呢小夜，你看我不是比之前好多了么，大概过不了几天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样去执行任务了呢。”总司又换回了一副轻松的语气。
　　“任务什么的你还是悠着点吧。好了我要走了，你再好好睡一觉吧。”千夜端起托盘便准备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过头道，“明早我就要走了，这里的事……一切注意……”
　　“啊，你也是……”

　　来到江户后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两月。
　　到了四月天气渐渐热起来，千夜他们所在庭院周围有不少八重樱现在也都凋得差不多了。
　　坐在廊下，看着月亮吹着清风，仿佛又回到刚到新选组里的那段岁月了呢。
　　正享受着这样的夜晚，门外送信人的脚步声却打破了这样的平静，大晚上的居然有信送来真是少见呢，千夜这样想着打开了手中的信封，果然是土方先生寄来的啊。
　　因为这个年代没有脚程快的交通工具再加上世道又不太平所以送信的速度很慢，到这里两月有余也不过第二次收到土方先生寄来的信，随着一行一行看下去千夜的眉头又皱紧起来，这两日京都发生了件不大不小的事，三条大桥旁树立的将长洲藩定为朝敌的告示牌近日被人恶意损坏丢进鸭川中，朝廷于是派新选组看守告示牌并要求尽快找出犯下罪行的人。恐怕京都马上又要不太平了吧，千夜这样想到。
　　信的末尾土方先生特地说了总司最近身体恢复得不错，刚一好又开始活蹦乱跳的巡逻去了，这让千夜少许放心了下，不过被勒令躺在床上这么多天恐怕以他的性格要被憋死了吧，想到这儿便不禁轻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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