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啊李刚

　　“你听见了吗？”李刚撑起上身，回头看着墙壁，“好像是木羽。”
　　林程书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让他压在自己身上：“别管他。”
　　“可是……”李刚犹豫了一下，立即被堵住双唇，“唔……”
　　他一边回应着身下人的索要，一边暗自疑惑：隔壁向来安安静静的，木羽怎么会吼人“滚“呢，听着火气很大的样子……莫非是对那个洗剪吹朋友发火？
　　他的担心不无道理，因为下一刻，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穿透墙壁，直钻进耳朵。李刚又愣了一下。
　　那明显不是木羽的声音，应该是洗剪吹的。
　　“MD还让不让人睡了！”林程书咬牙，一把推开李刚跳下床。
　　“你干什么去？”李刚急忙跟着，“直接去敲门不好吧，万一……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
　　“我就是要打电话。”林程书头也不回。
　　“哦，”李刚点点头，又问，“你有木羽的电话吗？要不我打吧。”
　　“谁说是打给他了。”林程书面色不善地瞥他一眼——你丫居然存着那货的电话！回头再收拾你！
　　李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硬着头皮问：“那你打给……”
　　“喂，物业吗？我在B座四层，420这个方向，最好派个保安过来看一下，隔壁有人喊救命……对，B座四层……”
　　李刚整个人都石化了。
　　林程书挂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沙发上，走过来搂住他的腰，咬啮着他的耳垂。
　　“我们，继续。”
　　木羽靠在床头，黑暗中冷冷看着蜷缩在墙角嚎啕大哭的人影。
　　陈六六这回像是真哭了，跟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嚎得十分卖力，高潮处甚至能发出几声高难度的气音，戳得人耳朵疼。
　　如果木羽不吭声，他很可能会一直哭下去，直到哑了喉咙干了气管。到那时候，绝对憔悴得我见尤怜。
　　然而他才哭了一会儿，就见木羽走过来用脚尖点了点他的肚子。
　　“闭嘴。”木羽冷冷说。
　　他听见了敲门声，估计是隔壁被吵醒的邻居找过来了……也有可能是李刚。一想到这种事情会被李刚看见，他就暗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冷静。
　　真是……什么都搞砸了。
　　敲门声还在持续，木羽抓着门把手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先看看来人是谁。他抠开猫眼，凑过去。
　　门外是个高瘦的中年保安。
　　木羽转开把手，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
　　“你好，有什么事吗？”木羽问。
　　保安怀疑地打量他两眼：“刚刚的哭声是从您房子里传出来的吧？”
　　“噢，”木羽歉意地笑笑，“实在不好意思，我弟弟牙疼得厉害，所以叫唤了一下，现在好了。真是抱歉，可能吵到别人休息了。”
　　“弟弟？牙疼？”保安看似不太信。
　　“对的，”木羽诚恳点头，扭头招呼道，“六六，出来一下。”
　　陈六六顶着个鸡窝脑袋出来，身上衣服倒都穿好了。他脸上的泪还没干，大眼睛红肿红肿的。还没走近，就开口说：“哥，我不疼了。”
　　撇去一身胡里胡气的打扮，小脸怯弱乖巧得令人心疼。
　　“这是你弟弟？”保安狐疑地看来看去，这俩兄弟有哪点像了？哥哥像个书香门第的富二代官二代，弟弟却跟窑子里爬出来的鸡生子似的……倒是长得都挺好看。
　　木羽坦然反问：“对啊，不像吗？”
　　保安撇撇嘴，不可置否，却也不再纠缠下去。毕竟住进这小区的大部分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心思难摸得很。
　　“身体不舒服就去医院，过了桥就是。这个点儿大家都睡了，注意着点。”保安嘟囔几句，晃悠悠走开。
　　“记住了。”木羽好脾气地应和，关上门的瞬间，敛去所有笑容。他瞥了眼惨兮兮站在一边的陈六六，面无表情地走到沙发边坐下。
　　陈六六跟个小猫似的蹭过来，也不敢碰他，低着头哽咽：“林翔，我知道错了。你要是嫌刚才那下不消气儿，就再来几下……我，我保证哼都不哼一下。”
　　木羽从茶几底下地抽屉里拿出一个卡包，从中抽出一张卡，扔给他，淡淡说：“这里面有十五万，密码是你的生日，本来就准备给你的……你走吧，回老家做点小生意，比现在人不是人的强。”
　　陈六六抱着银行卡，难以置信地望着木羽。
　　“快走，从今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木羽手拄着腿坐在沙发上，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呀！”陈六六下意识地念了一句，忽然跪下来，把脸埋在木羽膝盖上，“你告诉我啊，到底碰上了什么事，到底惹到了什么麻烦，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你告诉我啊！”
　　木羽别过脸，不去看他通红的眼睛：“你要是还听我的话，就走，马上走，回老家，别再吃这种肮脏的饭……不要，跟任何人提起我。”
　　“我不要！我不要走，我不要钱，我只想跟着你……你知道的，我只想跟着你啊！”陈六六摸索着抱住他，想去问他的嘴。
　　木羽一把将他推倒在地，呆滞了数秒，抱住自己的脑袋。
　　“我中标了啊！我……中标了……”
　　低沉的嗓音，沙哑凄凉，恍如一匹绝望无助的孤狼。
　　陈六六跌坐在地板上，身体，表情，甚至连目光都僵滞了。
　　“你……说……什么？”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这么问。
　　木羽死死揪着自己的头发，缓缓抬头望向他，眼神空洞，然而他笑了一下，嘴角带着嘲讽，说：“我中标了，六六。”
　　“我不信……我不信……”陈六六一骨碌爬起来，又凑上去要抱他，“你只是想让我走对不对？你只是想吓吓我……”
　　木羽又一次推开他，从茶几下的抽屉里拽出一个信封，扔到他面前：“你自己看。”
　　信封是白色的，没写任何字，从空中落到地面，轻飘飘的感觉。然而陈六六盯着它，就像看到最令人恐惧的东西一样。
　　它安静地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他压根不敢碰它。
　　“我不看，我不看……你是吓唬我的，对不对，你只是吓唬我的……我不喜欢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陈六六跟魔怔似的喃喃说着，他想去看木羽，可眼睛根本不受控制，怔怔地盯着白色信封。
　　木羽呵呵笑了一下，猛地冲下来撕开信封，抽出几张纸，一只手揪住陈六六的领口。
　　“这张，四月二十八号，我第一次拿到的检测单！”
　　“这张，五月八号，复查后拿到的检测单！”
　　“还有这张，五月十五号，第三次检查的检测单！”
　　“你自己看看！你仔细看看！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五月份拉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阳性……阳性……阳性……
　　三个一模一样的词语，如同炸弹一般冲进陈六六的眼中，将他的脑子炸的一片空白。
　　木羽恶狠狠地瞪了他一会儿，蓦然松手，也跌坐在地上。
　　过了半晌，陈六六才颤巍巍地开口。
　　“可是为什么，我的是阴性……为什么……”
　　“呵，老天爷比较偏爱你吧。”木羽自嘲地说，站起来，从抽屉角落里翻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
　　自从确诊后，他已经很久没抽了。
　　“那个老鸡皮，是知道了这个，才放你走的？”
　　木羽默认，又听他说道：“难怪……难怪他给我身份证时，让我好自为之……”
　　木羽深深吸了口烟，回过头看他，目光里有几分嘲弄。“现在，满意了的话，你可以走了。”
　　陈六六眼球呆滞地翻上来，跟他对视片刻，才缓缓站起来。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行卡，把它放到茶几上。转身迈开步子。
　　木羽望着他单薄的后背，嘴角的嘲弄渐渐隐去，一丝丝苦涩和落寞悄然爬上来。
　　“我不要你的钱，我不会要的。”陈六六边走边说，声音有些抖。然而走到门前的时候，他的手甚至没去碰门把手，就拐进了左边的卫生间。
　　“帮我拿个毛巾，我想洗个澡。”清瘦的小脸探出来，脸颊上沾着几缕染成红绿色的头发，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可惜比哭还难看几倍。
　　木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他用坚决的语气说道：“除非我死了，不然你永远都别想赶我走，林翔。”
　　相隔了两堵墙的卧室里，林程书扒拉在李刚身上，手指在对方肚脐眼上划着圈圈。
　　“好像消停下来了。”李刚凝神看着天花板，说。
　　林程书皱皱眉，一脸嫌恶：“上个床都有人吵，烦死了！”
　　李刚摸摸他的背，以示安抚。“你听清他们说什么了么？”
　　“隔着整个客厅呢，不知道。”
　　李刚眨眨眼。虽然隔壁一晚上都吵吵闹闹的，可说话声听上去都蒙蒙的，他注意听了一下，也只能依稀捕捉到一些词儿。
　　“那个人，好像很喜欢木羽呢，但是木羽似乎想赶他走。”他说，隐隐有些同情那个洗剪吹。
　　林程书把脸凑近他的脸，漆黑的眼珠子阴沉阴沉的。
　　“你还真是关心他啊。”微笑，咬牙切齿，这两个表情完美地融合在林程书的脸上。
　　李刚慌忙摆手：“我没……唔……”
　　“再来一次，看你还有没有精力去关心别人。”林程书咬着他的唇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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