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啊李刚

　　周三晚上，李刚在家翻阅着那本看了一个多月的《中国艺术史纲》。他洗过了澡，整个人窝进沙发里，茶几上摆着酸奶和水果，小音响里播着舒缓地慢摇，安静的夜晚好不惬意。
　　敲门声响起来，他下意识认为是林程书——除此之外也没人知道他家。不过林程书找他做什么？自从被“扫地出门”后，那家伙就再也没来过。
　　李刚怔忡了一下。敲门声锲而不舍。
　　他光着脚走过去打开门，略惊讶地发现门外的人不是林程书，而是帅哥邻居木羽。没等他开口问，一身短衣短裤运动打扮的木羽，擦了把脸上淋漓的汗水，对他笑起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刚跑步回来，发现家里停水了，应该是欠水费了吧。这大晚上的也没法交……我能在你家洗个澡吗，李先生？”
　　李刚撇了眼他手上拎着的旅行用的洗漱包。连东西都带了，他怎么好拒绝？毕竟是邻居……
　　循着他的目光，木羽还抖了抖手中的洗漱包。
　　李刚无奈：“进来吧。”
　　“洗发水沐浴露都有，你带个毛巾就行的。你自便。”李刚指了指卫生间，就往客厅里走，半道又回身提醒道，“你身上汗都没干，不好直接冲凉的。”
　　“噢，是吗？”木羽脱下棉短袖，在身上擦了一会儿，把汗水都擦掉，问，“这样可以吗？”
　　李刚颇为无语。这家伙是生活不能自理吗，运动后要等体温降下来才能洗澡不知道吗？光擦个汗有什么用……还是说故意秀身材？身材好是好，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但你丫要秀也该找林程书秀去啊。
　　算了，不理他。李刚径直走回沙发坐下。
　　木羽耸耸肩，拎着东西走入卫生间。
　　也就过了十几分钟，洗完澡的木羽穿着轻薄的家居短衣裤出来了。他跟李刚道完谢，却没有走，反而搬了把餐桌边上的椅子，坐到李刚对面。
　　李刚抬眼看他，这一副要“我们好好谈一谈”的架势是要干嘛？
　　“还有什么事吗？”
　　木羽搓着手笑了笑，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上，令略显颓废的气质中透出几分羞涩可爱来。
　　“李先生，唔，我可以叫你李刚吗？”
　　“随便。”李刚心中纳闷，莫非这家伙想问林程书的事？不过李先生李先生的，确实怎么听怎么别扭。
　　“嗯，谢谢，李刚……”木羽说着又搓了搓手，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开腔，“请原谅我的唐突……我是，来表白的。”
　　“我也知道这样很唐突，但是请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李刚一时反应不过来，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这个搬来还不到一个月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的富二代邻居，在……跟他表白？
　　李刚动动嘴唇，下意识地想说些什么，然而看到木羽满是诚恳的眼睛，和那句“请听我把话说完”，他终究还是没说话，缓缓点了下头，示意对方继续。
　　感觉就像是碰上个语言技巧高超的推销员似的。
　　木羽感激地笑笑，靠上椅背，仿佛紧张感消除不少。“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亲切，不是平易近人的那种亲切，而是像我们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一样……不知道你是不是理解这种感觉，就像是远行归来的人见到等在家里的爱人，嗯，可以称之为归属感或者宿命感。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心里突然腾起的一句话是，‘我回来了’。”
　　“很奇怪是不是？我也很纳闷，我们以前确实是没见过的，而且我对你的名字也没印象。显然，李刚你对我也很陌生。”木羽苦笑着耸耸肩，继续说，“虽然没见过面，但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而且不仅仅限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每次看见你，这种归属感都会冒出来。呵，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你下班回来的时候，我经常出来跟你聊天吧？就是因为这个，这种感觉让我很心安，我想多体会一下。”
　　“我是一个很听从内心的人，可是你也知道，在前天以前，我都误以为前段时间住在你家里的那个帅哥，就是你的男朋友。虽然我很喜欢你，很想跟你在一起，可横刀夺爱的事，我做不出来。所以，前天你说那个人不是你男朋友的时候，我都快高兴疯了，一晚上都没能睡着。我觉得我有机会了，我能和你在一起，能很快乐，很幸福。其实那晚我就想跟你表白的，可是要敲门的时候又跑了回去。”
　　“原因很简单，我怕表白失败。万一你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万一你被我吓到了没想清楚就拒绝我，万一你说那个帅哥不是你男朋友只是气话，或者你们刚刚分手导致你心情不好……总之如果我被你拒绝了，那我就可能陷入苦恋，不，是一定会陷入苦恋。我那么喜欢的人却不喜欢我，想想都觉得心痛……”
　　“我今天坐在这里跟你说这些话，不是说我不怕被拒绝了，我还是很怕的。但是我忍不住也等不住了，在你的眼里，我充其量只是个见了面能打声招呼的邻居，除此之外，我们的生活能有什么交集呢？何况，你今天单身，不代表明天还是单身，所以我要抢在别人前面。过来前，我在江边跑了一小时的步，算是鼓起好大勇气的。”
　　“呵，其实跑步也不只是给自己加油打气，其实我家里没停水，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接近你而已。至于在你面前脱衣服，也是我的小心思而已。我自认身材还可以，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哪怕是一点点，都会让我对表白很有信心。但是从你的反应来看……很显然，我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说真的，刚刚在洗澡的时候，我很沮丧，几乎就想退缩了。”
　　“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你给我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那是从我的那些前任身上得不到的，错过了你，也许这辈子都碰不到了。所以我还是决定跟你表白，并且老老实实把所有感受都说给你听。我不奢望你能够答应我，做我的男朋友，但是……就算不是情侣，性伴侣也是可以的……”
　　李刚听到这里，满腔的惊讶和莫名其妙中，已渐渐生出几分感动。从小到大他接到的表白也称得上林林总总了，可像这般诚恳而平静的，还是头一个。不可否认，木羽是一个帅哥，不仅帅气身材好，也很有气质，加上这么一大段诚恳细腻的独白，若换成女孩子，早已经感动得涕泪交零了。
　　可惜木羽表白的对象是李刚，李刚感动是感动了，脑袋却是坚守原则的理智。他毕竟是有对象的人，担负着拒绝外在诱惑的责任。所以在听到木羽说到“性伴侣”也就是炮,友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插口。
　　“木先生，不，木羽，我觉得……”
　　“李刚。”木羽一看他表情就知是什么意思，略有些慌张地抢话，“我是说真的。我不会缠着你，让你跟我交往。我只是希望平时能见见你，和你聊聊天，在你有需要的时候，解决一下你的需求。客观来说，我的技巧还算不错，因为平时都有在锻炼的关系，我挺持久的……噢，如果你喜欢主动的话，我在下面也没关系。虽然以前没试过，但我相信是你的话，我会努力配合的……”
　　李刚见他越说越离谱，甚至还有立马脱了衣服来上一场验验货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平心而论，这个男人性情磊落，有涵养，是他很欣赏的性格。
　　“你……你笑什么？”木羽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
　　李刚正了脸色看他：“木羽木先生，如果可以的话，我很高兴能跟你交个朋友。但是那些性伴之类的想法，还是趁早打消了吧，我是有对象的。”
　　木羽神色一僵，有些惊讶，更多的是黯淡。“对象？男的女的？是那个帅哥吗？你不是说……”
　　“不……”李刚正要解释，手机响起来。他瞅过一眼，笑着晃晃手机说，“我对象给我打电话了。”说着按下通话键。
　　“喂，小星。”
　　“喂，你是李刚吗？”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张宇星活泼的声音，而是一个嗓音桀骜的男人，语气不善。
　　李刚皱眉：“请问你是？”
　　“请问？呵，挺有礼貌的嘛，这么有礼貌怎么还死缠着张宇星不放？”
　　“我不管你是谁，让小星跟我说话。”对方不知所谓的话让李刚动了怒。
　　“他在洗澡，没空理你。”那声音慢悠悠地，透出一股子调侃和戏谑，“以后别再骚扰宇星了，现在我才是他男朋友。”
　　他在洗澡……
　　男朋友……
　　李刚脑子木木的，嘴上机械地说着：“让小星跟我说话……”
　　手机那头，张宇星的叫声适时响起：“你有病啊！把电话给我……”
　　“嘟，嘟……”电话挂断的声音响起，李刚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的霓虹夜色，拿手机的手慢慢瘫软下来。
　　坐在他身后的木羽发现他的不对劲，站起身，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李刚？”
　　只见李刚转过身来，脸色有些白，神情一片灰暗，眼神更是没有一丝光彩。
　　“发生什么事了吗？”木羽关切地问。
　　李刚慢慢走到他身边，慢慢在沙发上坐下，低头沉默几秒钟，再抬头时脸上带着一个怎么看怎么别扭的笑容。
　　“我刚刚……没有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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