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劫

　　时辰确实不早了，龙锦华索性将奏折全部一扔，剩下的准备明日再继续批阅。他亲了一下闻舒的额头，小声说道：“先睡吧，奏折一时半会儿是看不完的。”
　　闻舒点头，也不准备再看，他确实有些困了。
　　龙锦华拉着他离开了御书房，起身朝寝宫走去。

　　路上，龙锦华突然开口道：“子秋，你的生辰快到了，准备怎么过？”
　　闻舒略微有些吃惊，突然想起来自己的生辰是五月四日，离端午节很近。他看向龙锦华，笑道：“你知道我的生辰是何时？”
　　龙锦华脸上浮起自豪的神情：“那是自然，五月四日，正好离端午节很近。你的事我必须得打听清楚，尤其是生辰这般重要的日子，我怎能不知？”
　　闻舒有些羞愧地说道：“我倒还不知道你的生辰是何时？”
　　龙锦华微微一笑，思绪顿时飘远，眼前突然浮起年初元宵佳节时，自个儿出宫看见闻舒的情景。
　　佳节正是冬天结束时，积雪融化，家家户户张起的灯笼衬得龙京十分喜庆，他也是在这般好时候再次碰见闻舒。
　　“我的生辰，正是元宵节那天。”龙锦华说道。
　　闻舒霎时一愣，脑海中不由得闪现自己在酒楼上看见的龙锦华那道落寞的背影，心中一紧。
　　“元宵节……”闻舒苦笑了一下，“竟是那一天。”
　　龙锦华点点头，说道：“是啊，想来这也算是我最开心的一次生辰了，能够再次遇见你，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让我开心了。”
　　“等下个生辰，我一定帮你好好过。”闻舒下意识抓住了龙锦华的手，小声说道，“不过你现在是皇上了，要办寿辰，想必一定会声势浩大，说不定到时候会有大臣给你献上美人，到那时我怕会失去‘圣宠’了。”
　　说到后面，闻舒有意加重了“圣宠”的语调。
　　龙锦华明白闻舒是在打趣，但心中还是升起一股较真的气势。他捏紧了闻舒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种事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发生，我们俩要是分开，也一定是你不再爱我。我好不容易才与你再次重逢，这辈子我就认定你一人，什么美人妃子的，我全都不要！”
　　龙锦华的态度闻舒心中自然是明白的，作为一国之君，他却能将心思全放在自己身上，闻舒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但自两人在一起开始，闻舒心中总有个疙瘩。他依然介意龙锦华皇帝的身份，总觉得将来纳妃生子一事是如何也跑不掉的，因而对龙锦华的感情虽越陷越深，却还始终保持着一丝清醒，这份清醒使得他一直悄然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他摩了摩龙锦华的手背，想让他情绪平静下来。两人已经走到了寝宫门口，闻舒说道：“知道了，你的心意我早就了解。”
　　龙锦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了，脸上起了红意。他拉着闻舒走进寝宫，心中燃起了小小火苗。

　　刚一进去，龙锦华反手将门紧紧关住。闻舒还没反应过来，龙锦华的吻就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这吻十分激烈，似乎带着一丝怒气，同时又隐含着十分危险的气息。
　　龙锦华左手紧紧捏住闻舒的下巴，右手则抱着他的头，不让他有任何逃离的机会。他吻了很久，久得闻舒因为缺氧而头脑晕眩时才放开。
　　闻舒感觉自己的嘴唇似乎肿了，他眼神迷离地看着龙锦华，不明白龙锦华这突然地究竟是怎么了？

　　“子秋，你感受感受。”龙锦华拉着他的手往前摸了摸，“我每天都想你想到发狂，我怕吓到你，总是克制着。这样子，我又怎会再对其他人动情？”
　　闻舒是第一次见到龙锦华这般热烈疯狂的模样，他感受到手中十分坚硬滚烫，似乎快要将他的手灼伤。他脸已通红一片，支支吾吾说不出任何话。
　　龙锦华的吻又落了下来。这次不再热烈，反而是温柔细腻。闻舒从他的动作中感受到了落寞的情感，龙锦华正在伤心着，闻舒能感觉到，自己本是打趣的一句话似乎伤了他的心。
　　闻舒觉得愧疚，于是不由得抱住了龙锦华的后背，开始努力回应他的吻。
　　龙锦华先是顿了一下，之后便感觉体内的火焰狂烈地喷发，他将闻舒抱得紧紧的，吻住闻舒的嘴激动且疯狂，不给他留出一丝丝喘息的机会。他感觉自己仿佛正在化身为一头野兽，面对挚爱的子秋，他只想将他融入骨血，此生此世与自己永不分离。
　　房间的烛火摇曳着，似乎也被两人的情绪感染。闪烁的灯火映得整个屋子充满了暧昧与危险的气息，也映得龙锦华是那般失去理智。
　　两人都十分动情，他们互相抵着，心中的激情早就在体内横冲直撞。闻舒渐渐恐惧，又渐渐迷惘，最后又化为脑海中的一片空白。今夜会怎样他预料不到，缺氧的他早就无力再思考更多，只能任由龙锦华带着他回应那还不停歇的吻。

　　过了很久，久到闻舒以为自己一定会窒息而死，龙锦华才终于放开了他。
　　闻舒大口喘着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心跳着极快，脑袋也极为晕眩，双腿险些站不稳。
　　龙锦华抱着他，不让他跌倒。闻舒顺势靠到他怀里，仍然说不出任何话。
　　沉默半晌，龙锦华终于开口道：“对不起，我过于激动了。”
　　闻舒轻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不妨事。他实在没有力气开口说话，身上的麻痹感让他觉得自己所有的骨骼关节都失去了力气。
　　那里仍然没有歇下的意思，闻舒感觉自己快要爆炸，龙锦华的也是一样，霸道且无情地立着，像是在报复他的无情。
　　“子秋……”龙锦华又开口道，喉咙干涩，说的话带着沙哑之感，“子秋，我爱你。”
　　闻舒“嗯”了一声，努力抬手，摸了摸龙锦华的下巴。
　　龙锦华感受到他这举动的含义，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两人又再次陷入沉默，但房间里暧昧的气息依然不减。
　　闻舒眯起眼，觉得自己很累很困，眼下四周安静万分，他不一会儿便窝在龙锦华怀里睡着了。
　　龙锦华轻轻摩着他的后背，感受到他呼吸平稳了才将他抱上床。
　　他脸上带着喜悦的笑意，这笑意虽不明显，却是直达眼底的。他轻轻吹灭房中的灯火，然后缩在闻舒身边，抱着他，终于也沉沉睡去。
　　万籁俱寂，龙锦华觉得身体通畅，只那里还激动着。他陷入好眠，在这略微有些炎热地夜晚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地满足。

　　当皓月快要西下时，闻舒悄然睁开了眼。
　　他只睡了几个时辰，便被抵着醒了过来。借着月光，他瞧见龙锦华睡着很熟，那对乖张的眉毛此时十分舒顺，他的嘴角还洋溢的淡淡的笑意。
　　闻舒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起身吻住了他那微微弯起的嘴唇。吻很淡，仅仅只是蜻蜓点水。
　　接着，他轻悄悄地推开龙锦华环抱着他的右臂，蹑手蹑脚地下了床。

　　下半夜，气温终于不再炎热，闻舒推开门，感受到屋外隐约还起了凉意。
　　他披着长袍，走出了屋子，只在庭院中散步，最后又坐在花坛的边沿，开始抬头看着月色。
　　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想，过去自己从未感受过这般激烈的情感。这份情感十分奇怪，一会儿洋溢着满腔的喜悦，一会儿则化为恐惧，最终又变成无尽的迷惘。
　　他爱上了龙锦华，爱到无法自拔。龙锦华的吻就像火种，点燃了他尘封的热烈情感。
　　但是，他依然清醒，在清醒中游离在迷惘的边界。
　　他始终觉得，身为皇帝的龙锦华永远不可能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一国之君，便是天下百姓之父，而龙国皇室单薄，龙锦华必然得为皇室开枝散叶。这个事一直压在他心头，所以他总对龙锦华的情感保持着一丝清醒，这份清醒让他无法将自己完全交给龙锦华。
　　若龙锦华不是皇帝该有多好，他不止一次这样想，但又觉得若真是这样，或许龙锦华对自己而言就少了许多魅力。
　　愁绪压在心中，引得他思绪一片乱麻。他叹了一口气，看着美丽的月色，决定暂时不再想这些无解的难题。

　　“闻相大人为何这么晚还不睡？”
　　远处传来一道粗犷的男声，闻舒寻声去看，发现孙洵正一身戎装走了过来。
　　“孙将军这是在巡逻？”闻舒问道。
　　孙洵走到闻舒身前，朝闻舒行了礼，说道：“职责所在，今夜巡逻的差事落到了我头上，只是没想到会在此时碰到闻相大人。”
　　闻舒说道：“睡醒了，一时半会儿睡不着，于是想出来走走。”
　　孙洵说道：“末将得谢谢大人，若没您当初的点拨，我现在也不可能再获得陛下的信任。”
　　闻舒笑着摇摇头，示意他不必客气。转而，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问道：“陛下的功夫可是你教的？”
　　孙洵道：“陛下幼年时，末将教了他一些基础的功夫，后来因为姚皇后而没了接近陛下的机会，也就没再继续教了。”
　　闻舒点点头，想来龙锦华的基础是孙洵帮他筑起来的，但后来所修炼的武功应当是其他高人指点的。
　　“你也是看着陛下长大的，陛下这十几年过得艰难，能有今天的造化实属不易。”闻舒感叹道。
　　孙洵也陷入了回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也多亏大人您和陛下一条心，若没您力挽狂澜，陛下只怕还要遭许多罪。陛下能得您相助，着实也是陛下的福气。”
　　闻舒挑挑眉，说道：“孙大人此话可是发自内心的？”
　　“那是自然！”孙洵义正言辞道，“大人年少得志，救龙国于水火，是龙国的大恩人。不管朝中那些文官如何迂腐不化，但在末将看来，这天底下没有比您更适合陛下的人选了。”
　　这话对闻舒很受用，闻舒感觉心情宽慰了些，但也只是将孙洵这番话当成了安慰，并不太当真。
　　“锦华是真龙天子，必然不属于我一个人，将来纳妃生子一事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到那时，我又该如何自处呢？”闻舒自嘲道。
　　孙洵无法接话，闻舒所言之事确实无法避免，他也没有办法给予闻舒安慰。
　　“但……陛下心中总是牵挂着您的。”孙洵是个粗人，心思不够细腻，他仔细想了想，只好说道，“帝王也无法做到自由自在，许多事束缚着他，他躲不开也逃不掉，但对您的感情总不是假的。”
　　闻舒借着月色仔细瞧了瞧孙洵的模样。他只小仲辉几岁，脸上虽有些风霜之色，但看起来依然是英俊刚毅的。
　　“孙将军，谢谢你开导我。”闻舒轻声说道，回了孙洵一个微笑。
　　月色斑驳，映着闻舒的脸有种朦胧的美感。瞧见闻舒的微笑，孙洵顿时红了脸，但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不甚明显，闻舒并没发觉。
　　“我回去陪陛下了，孙将军告辞。”说着，闻舒起身回到了寝宫内。
　　庭院中，孙洵依然愣站在原地。他以微不可寻的声音喃喃道：“难怪陛下会念念不忘……”

《东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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