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劫

　　瞧见龙锦华日理万机的模样，闻舒多少有些心疼，这会儿也不耍小脾气了，反倒是十分乖巧地伺候龙锦华用饭。
　　最近忙着的都不是小事，不管是文科举还是武科举，再加上龙锦华还一直从民间征兵，这些都压在龙锦华头上，着实让他尤为受累。
　　张秋端上来的饭菜过于简单，瞧着像是普通人家吃的，闻舒看着桌上这说是粗茶淡饭也不为过的膳食，心疼之意又加深了许多。
　　“可是最近科举与征兵之事太花钱了，国库还余多少银两，怎地你吃的饭竟是这般简单？”闻舒问道。
　　龙锦华苦笑道：“父皇在位时国库已经十分空虚，现在又忙于科举和征兵之事，从头到脚都要花钱，眼下已无甚银两余下了。只希望接下来万事顺利，待朝廷盘活起来，将来这些难事总会解决的。”
　　闻舒翻了翻盘中的肉沫，尽量挑了些能吃的送到龙锦华碗里，此举引得龙锦华阵阵欢笑。
　　“只是钱财问题倒不难解决，我可以出些银子，你是皇上，不可苦了身子。”闻舒担忧道，“接下来的许多事都得你亲自打理，你万不可在这个时候将身体拖垮了。”
　　龙锦华看闻舒如此担心自己，心中觉得欣悦，但却并不赞同闻舒的提议。
　　“国库空虚，所需填满的银两不在少数，怎能叫你一人出？虽说闻家确实财富殷实，但我将你留在我身边，累着你替我出谋划策已是不得已而为之，这补充国库的大事自然不好叫你再破费。”龙锦华吃了几口饭菜，说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想个法子，务必叫朝中官员捐些银子出来。”
　　闻舒冷笑一声，说道：“这些人平常小事就办不好，现在你还想从他们身上刮出银子来，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龙锦华叹了一口气，闻舒说言不无道理，他正也为这事头疼着，眼下并没想出可行的办法来。
　　“说到底还是这群官员太散漫，你皇帝的威严也没树立起来。”闻舒又说道，“这样吧，我先出些银子，先把国库的空缺补上。怎地官员宫人的俸禄得发下来，你的膳食也得跟上，科举和征兵必然也不可停滞，我这些银子就当是先借给你的，日后龙国有起色了，你再将这些银子慢慢还给我便是。”
　　龙锦华突然停下筷子，眼中含情地看着闻舒，说道：“我真是捡了个宝了。上天垂怜我，才会把你送到我身边。子秋，若没了你，我这皇帝着实难当啊！”
　　闻舒笑道：“既然同心，你的困难便是我的困难，见你每日伤神，我也于心不忍。国库一共需要多少银子？”
　　龙锦华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估摸着……怕是至少需要四万两。”
　　这个数目倒让闻舒愣住了，他惊讶道：“怎会这么多？科举、征兵不是都已经步入正轨了吗，怎国库还会亏空这么多银两？”
　　“眼下科举算是步入正轨，可官员与宫人的俸禄正亏欠着，练兵也需要银两，再加上边防……龙国正是百废待兴之时，哪里都需要银子打点。”龙锦华说道后面渐渐变得惭愧，“我看你还是别出了，四万两不是小数目，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不，我得出。”闻舒一口否决，“不过，既然要出，也不能出得过于干脆简单。这龙国的天下是大家的天下，我既要补缺国库，他们那些不干实事的官员自然不能坐享渔翁之利，我怎地也得让他们出出血。”
　　“你难道想到了好办法？”龙锦华问道，“他们这些人可都不是善类，光张廉一个已经让你十分头疼了，现在若想从他们这些老滑头手中刮出油水，想必更加难上加难。”
　　闻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说道：“非常人自然得使非常手段，你且等着瞧，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地交出银子来。”

　　见他这般模样，龙锦华明白他必然胸有成竹，于是不再多问，只是笑了笑，然后自顾自地继续吃饭。
　　闻舒也跟着吃了两口饭菜，觉得实在难以下咽，于是放下了筷子。
　　“往后我叫闻牧做好膳食给你送过来吧，银两一事怎地也要几天才能解决，这几天你的膳食就暂且交给食为天准备。”闻舒说道。
　　龙锦华也不推辞，他点点头，朝闻舒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龙锦华终于用完膳食。闻舒进宫之前已在食为天用过饭，所幸这会儿也不饿。
　　待张秋进来收拾完碗筷后，龙锦华问：“今夜可要留下？”
　　闻舒望了望屋外的夜色，发觉已十分晚了，于是点了点头，道：“留下也好，你还剩多少奏折要批，我来帮你？”
　　龙锦华喜悦地“嗯”了一声，揽着闻舒靠在自己怀中，两人就这般亲昵地开始看奏折。

　　坐在御书房里的龙锦华，确切地说是处理政事的龙锦华，远比平常看起来要认真严肃许多。他抱着闻舒，不像平常那般不安分，只是一门心思地批阅奏折，偶尔看见官员上报不好的事，他还会烦躁地皱起眉头。
　　闻舒总觉得龙锦华变得不一样了，似乎自他登基之后，他整个相貌、性子都变得尤为成熟。明明那日大殿上第一次见他时，闻舒觉得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眉宇间有着明显的稚气。可现在完全变了，龙锦华的形象在闻舒心中渐渐高大起来，似乎这样一个原本幼稚的人一夜之间变成了伟岸可靠的成熟男人。
　　闻舒想，或许这就是皇位带来的影响吧。变得愈发成熟的龙锦华，对闻舒而言，似乎变得更加有吸引力，总是引得他不由自主地去看龙锦华那认真刚毅的脸。

　　龙锦华发现了闻舒的走神，于是捏了一下他的鼻子，说道：“说过要帮我批阅奏折，怎地还走神？”
　　闻舒顿时红了脸，极不自然地拿起奏折，开始打起精神认真地看。
　　桌上奏折堆着虽满，但闻舒起先看的几份奏折的内容都无关痛痒，或是歌颂新皇英明，或是故弄玄虚说是天降祥瑞，竟没一个在谈国事民生的。闻舒不屑地将这些奏折扔回桌上，然后拿起另外一份看了看，顿时又愣住了。
　　“礼部的李世奎？”闻舒看了一眼署名，“他对我还心怀怨恨呢，竟想着写奏折上报，批评我持才放旷，罔顾儒家礼节，以美貌霍乱纲纪，颠倒阴阳……这些词他都是如何想出来的，竟是一套一套的。”
　　龙锦华拿过闻舒手上的折子，也稍微看了看。还没看多少，他脸色已是乌云密布。
　　“这个李世奎，顽固不化，不想着怎么解决龙国现下之忧，却总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行当，嘴上说着仁义道德，干的却都是诋毁之事。”说着，他像是十分嫌恶般地将折子往地上一扔。
　　“我说礼部最近怎地这般安静，原以为这李世奎是被我训得服服帖帖了，没想到是在背后搞鬼，还想着写奏折呈上，试图借此离间我俩的关系。”闻舒倒不生气，只觉得此事有几分滑稽。
　　“那他倒是想得太简单了。”见闻舒还有心思打趣，龙锦华也说笑道，“我对你的真心天地可鉴，怎会被他三言两语给挑拨？”
　　闻舒也学龙锦华的样子捏了捏他的鼻子，一脸不满道：“别在这儿浪费时间，还有许多奏折要看呢。”
　　说着，他夺过龙锦华手上的奏折，将其往桌上一扔，然后又拿起另外两份奏折，一份交给龙锦华，一份自己拿着看。
　　龙锦华也不再打趣，继续认真批阅奏折。

　　过了一会儿，闻舒又看到另一件难事儿。
　　延县已被突厥全面占领，北方其它郡县现在也正遭受突厥摧残，北部最大的城市寒关眼下也快要成为突厥的囊中之物了。上报奏折的是寒关的节度使，现下戈马泰来势汹汹，以寒关城中那微弱的兵力，面对突厥大军自然是螳臂挡车，于是这节度使只好上报朝廷，请求龙锦华派兵协助。
　　闻舒心中一紧，龙京本也是自顾不暇，龙国兵力残缺，现在哪还有多余的兵力再派给边疆？可寒关是北方第一关，若寒关破了，接下来的地势全是平原，突厥必然可以直驱南下，一路直捣龙京。
　　“边疆已经如此危急了吗？”闻舒受了惊吓，语气有些不稳，“寒关节度使上奏，戈马泰的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了。若寒关破了，突厥必然一路畅通无阻，要不了多久就能来到龙京了。”
　　龙锦华无奈地叹了口气，抽过闻舒手中的奏折，然后收了起来。
　　“别看了，看多了伤心劳神。”龙锦华说道，“边疆情况一直不好，你要操心科举，这些事你就别管了。现在兵力起不来，科举也没办完，我们没有力量去应对突厥。”
　　“可这事马虎不得，万一应对不当，龙国只怕会迎来大患。”
　　龙锦华摇摇头：“将日程加紧，尽快扩充兵力，好好训练，或许能解边疆之危。突厥现在放缓了进攻的速度，想必是后方粮草不足了。草原本就物资贫瘠，他们没那么快打过来。”
　　闻舒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是这么回事，于是松了一口气，但心中的担忧依然存在。
　　“即使如此，眼下我们也不可怠慢，边境之危一日不解，我龙国如何也不能安宁。”闻舒说道，“先让寒关的百姓往南撤，我的府邸还能接纳许多流民，若北面状况不好，你将龙京不用的宅院都用来接收难民，食为天还有其他我们闻家的酒楼都能提供食物。”
　　龙锦华摸了摸闻舒的脑袋，说道：“别太担心了，事情还没发展到那个地步，要想寒关百姓少受些苦，我们须得尽快将眼前的事办好。”
　　闻舒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东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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