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嘟]候日

　　因为乱七八糟的考试以及补课之类的杂务，原定的元旦晚会被校方往前推了一个星期。H中的学生怨声载道的抱怨了无数次“没人性”后，这场众人期盼已久的文艺盛事终于是不紧不慢的越来越近了。

　　韩江雨入学生会进的是学习部，这个部门素来与项前进的文艺部交好，这会儿赶上元旦晚会，本来男生就少的文艺部直接就开始从学习部的一票白嫩学生仔里抓壮丁。现在想起来也觉得这个场面很是微妙，但是跟着一群长得漂亮的姑娘们一起干活儿似乎被抓去帮忙的人都还挺开心的，这个挺开心的人群里不包括韩江雨。

　　他这会儿相当的郁闷，郁闷得他拿着手中的彩带恨不得把自己挂在舞台正中间来表演一个空中飞人。

　　晚会的场所是H中一栋颇有些年岁的老礼堂，那严格的来说还是间文物建筑。红色的砖房看起来庄严肃穆，在H中校园里也算得上是道亮眼的风景线。而现在这个礼堂里被学生会一群妖孽占据了，原本好端端的高大上学术风被强硬扭曲，瞬间逼格拉低到盘丝洞的水准。

　　钱多到令人发指的金俊绵大手一挥，示意这次晚会的现场布置他自掏腰包不走公款，于是好似打鸡血的采办妹子们从善如流的买回来了各种让人匪夷所思的装饰物，比如说韩江雨手中冰淇淋色的软纱丝带，比如说言熙正在仔细端详的大红灯笼，比如说韩江雨和他的小伙伴们扛着的一箱箱闪瞎人眼的演出服。

　　在这里必须要提一提金俊绵，这人是个相当阔气且温柔的富二代，天生自带“我很有钱”光环，钱包里一般除了粉红色大票就是卡，一叠一叠的卡。照理说有着这种多金身份的人都会不可免俗的带上土财主讨人嫌的调调，可是他偏偏又长得文文弱弱，一张充满书卷气的脸上还总含着温润的笑意，再加上他又确实是个会做人的家伙，所以一路顺风顺水的爬上学生会会长这个位置，倒也算是实至名归。

　　财大气粗的会长说了他要当最大的赞助商，项前进傻才会去拦着他。这回文艺部是主办方，项前进跟张艺兴两人商量了一番，最终决定几名大将统统上阵，只他一个部门就报了四个节目上去。校方的负责老师看这群学生难得这么有活力，索性还慷慨的多给了五百的经费，项前进对着五张红票子笑得春花灿烂，一出办公室就打电话订了外卖披萨说要给忙碌的人民群众加餐。

　　作为忙碌的人民群众一员的韩江雨踩在人字梯上挂丝带，他打心里觉得这个充满梦幻色彩的舞台布置简直就是莫名其妙，但是看着底下都忙活的特别开心的同事们，他抽了抽眼角，最终还是把话憋回了嘴里。

　　一定是这个世界不正常。

　　他在忙活的时候，总觉得有道意味不明的视线一直在往他身上瞟。一开始韩江雨以为是项前进，毕竟那人前不久还对他发表过上贼船言论，这会儿不管怎么想他都特别有嫌疑。想到这里，少年的不着痕迹的微微偏过身子，用余光扫了一眼正蹲在角落里跟着几个妹子一起穿针引线的文艺部部长。

　　项前进正在一板一眼的给演出服缝亮片……

　　韩江雨看他手法娴熟，手起针落，似乎真干的还挺顺利的，不由的觉得这个世界更玄妙了一点。但这回儿那道视线又刺过来了，韩江雨定了定神，几乎是一个瞬间就把头扭了过去。

　　正正对上视线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张艺兴看过来无措的眼睛。

　　张艺兴似乎挺尴尬的，他把头低下去，胡乱的从道具箱里拿出一个锣，装作正在研究这个充满民间艺术气息的乐器的样子。韩江雨觉得心里的郁闷更加深厚了。

　　那天晚上项前进站在夜风里递给他一只手，少年眼里好似沉睡着一片星河。他鬼使神差的就也伸了只手过去，待得温热的掌心相触才反应过来那人说的是句什么话。

　　“怎么样，决定要上我这条贼船了么？”

　　……所以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把自己给卖了。

　　在他们那次夜逃过后，砸了别人家窗玻璃的项前进老老实实的赔了钱，并且一来二去的勾上了韩江雨那个不靠谱的表哥朴灿烈。有好几次韩江雨放学回家在客厅里看到道貌岸然的项前进跟朴灿烈谈人生谈理想谈那些年我们没追到手的漂亮姑娘时，都好想抡起书包把人撵出去。

　　项前进似乎是有那么点认真的意思，但是这不代表韩江雨就一定会接受。

　　干了四五个小时苦力后，订好的外卖姗姗来迟。怨声载道的群众个个身手矫健得就像是下山的饿虎，韩江雨只不过是去洗个手的功夫，再回来时外卖餐盒居然就已经空空如也。眼睛本来就生的大的少年对着一片狼藉瞪了会儿眼，心态好似那民俗歌谣里唱的小白菜，他默默的在门口杵了一会儿，无可奈何的决定去小卖部买个面包解决掉午饭。

　　张艺兴在这个时候神奇的出现了，他鬼鬼祟祟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窜出来，手上拎着一袋炸鸡块和两杯温热的奶茶，一把拽过韩江雨的手就往外溜。

　　“嗯……学弟啊，我是张艺兴你知道的吧？”

　　最后张艺兴拉着完全不在状况的韩江雨跑到了学校天台上，韩江雨怀里抱着被强塞过来的炸鸡和奶茶一脸懵懂，张艺兴把天台的插梢拉上，他跑得很急，这会儿脸色有些发红，配着被风刮得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有点儿狼狈，还有点儿可爱。

　　他们所待的这个天台一般没什么人会上来，因为这是老教学楼，整栋楼都给封起来了。张艺兴拉着他是从实验楼那边跳过来的，那会儿韩江雨脑子一片空白，直到晕乎乎的跟着跳过去以后才意识到这是在七楼的楼顶，当时吓得腿都软了。

　　“你跟项前进……是不是，那什么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韩江雨一边嚼着鸡块儿一边翻白眼。

　　这场来自于项前进好友的谈心大意是，我们前进虽然看起来是个花花肠子，可实际上是个老实又靠谱的好孩子，你不要对他有抵触情绪，他这么些年过得都挺不容易的，你多担待着点儿。

　　“学长，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韩江雨叹了口气，把嘴里的鸡块儿咽下去，他的语气挺淡然的。

　　“我跟项前进没什么，他有女朋友，我又不傻。”

　　张艺兴听到他这话先是呆愣了一会儿，等他搞清楚那个“项前进的女朋友”具体指代内容之后，有点苦涩的接了话。

　　“你说言熙啊，她跟阿项没可能的。”

　　于是韩江雨就听到了这样一段关于言熙和项前进的风花雪月。

　　言熙在高一的时候认识的项前进，那会儿项前进被父母逼着放弃了乐团专心投身于学习大业，当时文理没分科，这两人又是前后桌又都是左右逢源的好性格，日子一长，就也成了朋友。言熙知道项前进真正的理想跟音乐有关，她也支持他，甚至为他的文艺念想出了不少力，但是这姑娘一直以为项前进是个憧憬着古典音乐的钢琴小王子，不知道那个看起来文弱又雅致的少年真正爱好的，是摇滚这当初在好学生眼里颇为另类疯狂有毛病的音乐。

　　“言熙喜欢的是她脑海里认为的那个项前进，但那不是真的他。”

　　韩江雨叼着吸管，不自觉地就开始咬。

　　张艺兴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他现在的嘴角虽然也带着一贯的微笑弧度，但是给人的感觉确只有停留在表面的，冰凉不带感情的笑意。

　　这会儿恰巧起风，破落的教学楼，墙灰剥落露出大片水泥的荒凉天台，两个相顾无言的人和早就冰凉的没了温度的外卖。

　　这居然也构成了一幅看起来很有些不可告人意味的文艺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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