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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
顾班主此时早已反应过来,立马过来挡在前面,低声下气地打圆场道:“陈少爷,他是班子里的一个小包衣,不过混口饭吃。今日得罪了陈少爷,望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这个小班子吧。这点小钱给陈少爷和哥几个喝茶。”说着往陈七少的手里塞了一把银元。这话说的极是漂亮,若是个大度的人便不该再纠缠下去。
可那陈七少爷把手一扬,竟将银元撒了一地,一把揪住了顾班主的衣襟,极是不屑地道:“就这点钱就想打发本少爷,你当我是要饭的吗?今天你班子里的人得罪了本少爷还想在这里混吗。不过……”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只要明晚顾班主肯将十岁红和这个小兄弟送到我府里去唱堂会,我日后自会好好的关照‘棠云班’了。记得收拾干净啊。”
此言一出,顾班主面上仅剩的几分笑脸却再也装不下去,回头去看那十岁红,纤长的身形微微一晃,“咣当”一声磕翻了桌边的脚凳也不知道。所谓“唱堂会”是什么意思?他们再清楚不过。陈七少说完这话,便叫上几个跟班扬长而去,临走,还回头极是暧昧地看了霍小刀一眼。霍小刀只觉得恶心到要吐。
顾班主一下子瘫倒在地上,一时间脸上竟然老泪纵横,拍着腿哭道:“这可怎么好,得罪陈家,只怕以后整个班子都无法混下去了。”哭着哭着,似想起了什么,一把扑过来抱住了十岁红的腿道:“云青,如今算我求你了,为了咱棠云班,你明晚就去吧。”
十岁红身子一颤,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僵住了,描着云影的眼睛里泛出一层水光来,喃喃地道:“你说什么?”顾班主知道对不住他,可是眼下又哪里还有别的路子可走,只得低下头苦苦地哀求:“云青,你若不去,咱们班子便是完了。算顾伯求你了,棠云班对不住你。”
十岁红的脸上登时灰白如纸,他的心气是高,可打小却是在班子里长大的,顾班主和“棠云班”对他实有再造之恩。他虽是戏子却不愿落到任人摆布和戏弄的地步去,怎奈何人强却强不过命。
霍小刀看着他施着胭脂的脸上却也掩不住的苍白和绝望,竟已似死人一般慎人,心头一阵悸动,忍耐再三,终于按捺不住:“够了,明晚,我去。你们收拾东西,快逃吧。”
棠云班里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投了过来。十岁红原已绝望的眼中也显出一丝希望的神色来,问道:“小刀,你什么意思?”霍小刀舔了舔有点干燥的唇,说道:“陈七少知道我们得罪他不起,必定以为棠云班至此就范。也不会多作防范。他既要你我同去,那么明晚我先去,你只说忘了东西回去拿,事先备好快马,趁夜色大伙换了妆扮,逃出此地。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你怎么办?”十岁红犹豫道。霍小刀轻轻一笑,答道:“棠云班于我有恩,你们不用管我,先走就好。”十岁红眼中的泪一下子涌出来,他走上前伏下身来,“当当当”地向着霍小刀竟叩了三个响头,哽咽着说:“小刀,多谢你,若有他日,必报你的救命之恩。”霍小刀连忙上前扶起了他。心里却有些发酸,哪有他日呢,他对明晚之事并无十分的把握,虽然他“袖中刀”的功夫没有丢,但毕竟失了轻功,能否从陈府全身而退,只能看天意了。之前的主意不过一力应承而非万全之策。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霍小刀咬了咬唇,便拼死也不能受那混蛋的侮辱,否则如何有脸去见袁绍杰。
想到这里,霍小刀的心里不由地有些悲伤,袁绍杰,他已逃出了青州。可是,现在,他在哪里呢?明晚之后,不知道他还没有可能再见到他了。
手下十四进来汇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中午,段玉堂正刚午睡起来,一手端着新出明前雀舌细细地品味,一边听着十四将这段时间里霍小刀的状况一点点说给他听。自霍小刀那日从赤焰堂的总堂出去,他便派人盯上了霍小刀,只不过不教他知道罢了,连霍小刀腿上的伤口也是段玉堂吩咐手下为他收拾的。当听到陈七少对棠云班下了最后通牒时,段玉堂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用力一掼,大怒斥道:“好猖狂,我倒不知什么时候青州这块地界竟是陈家作主了。”
他一句话未了,站在身边的十四已然愣住了。段玉堂少年当家,至今已经十年有余,若说发脾气,那是多少年前才见到的事了。而今,却为了这点小事而淬了茶盏,显然很失常理。而所为的人,还是那个得罪过赤焰堂的霍小刀。
段玉堂看着地上碎成八片的瓷盏,也有点愣了愣,这样的情绪失控是他所没有料到的。可是,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十四复述到陈七少让霍小刀去陈府“唱堂会”的那一段,心里的一股陌生的无名火便烧上来,莫名地有种想抄刀子砍人的冲动。他忍不住摇了摇头,安慰自己不过是对陈家那个小畜生的不满罢了。陈家算什么,青州地界上,什么时候都是他段玉堂的天下。如此,他自然不必再顾忌那陈老头子的面子,谁让他养了个不成器的小畜生。
烛火明燃,霍小刀一身靛蓝色的丝绸长衫,外罩一件银灰色绣八团祥云的背心,明光之下,艳丽逼人。陈七少一见他这身装扮,早已心痒难耐,凑上前来,向他颊上一拧,调笑道:“小兄弟,是你来了呀?”竟动起手脚来。霍小刀见他行动如此轻薄,早已大怒,暗里已将一枚柳叶银刀藏在了指缝之间。忽然转念一想,只怕棠云班众人还没走远,只好隐下怒气,假作推搪。
他一个转身,退到桌边,抿嘴一笑道:“我来不好吗,还是陈七少爷心里只有杨老板。”他平素喜怒少形于色,常使人觉得冰冷难近。这一笑,好似寒冰迸裂,初阳花开,无边艳色娓娓动人。
陈七少只看得痴了一般,待到回过神来,便再也沉不住性子,直接扑上来,将霍小刀一把扑倒在了卧室内的床榻之上。霍小刀心中怒火狂烧,再难压抑,手中一动,将柳叶刀翻了出来。
就在刀锋已经挨在陈七少的脖颈之上时,霍小刀忽然觉得手中一软,脑中竟有些昏昏沉沉了起来,接着,竟连整个身体都软下来。霍小刀心中警铃大作,为了防止陈七少给他下药的可能性,自进到陈府他连杯水也未敢喝,怎么这会儿的感觉仍像是着了道。
这样想着,整个人不受控制便往床榻上软倒去。那陈七少竟似看出了他的心思一般,大笑起来,“美人,你忘了一件事,我这房中可还点着一炉香呢。”霍小刀登时反应过来,咬牙问道:“你点的什么香?”陈七一边伸出手来去解霍小刀衣服上的盘扣,一边答道:“媚眼醉,”顿了顿,又看向他道,“你不用瞪我,我早服了解药,这味药专为你这样烈性的人配的呢。”原来陈七平日里欺男霸女惯了,常有那烈性不肯服软的,他便只在房中点上这一炉“媚眼醉”,既是迷药又是春药,凭是什么样的烈性的人,只闻得一丁点,终归也只能任他为所欲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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